支离人-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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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书缘——科幻小说
支离人
【楔子】
“支离人”的故事,设想颇奇,和“隐形人”是幻想小说题材的大热门恰好相反,
大抵从来也未曾有人作过同样的设想,在故事题材上,可以说是全新的创作。所以,自
己对这个故事,十分喜欢。
这个故事的创作时代,也相当久远了,大抵是二十年之前的事,所以这次订正的地
方也较多,删去了不少赘言,加添了一些使主要角色性格鲜明的描述。
这个故事另有一个特点,是写外星人(牛头大神)在地球上,一再受地球人欺骗的
经过,先是受了埃及法老王的骗,接著又有卫斯理的食言,十分有趣--外星人科学发
达,地球人人心险诈,似乎旗鼓相当。
有科学家看了这个故事,说如果一双手支离活动,这双手不可能悬空飘来飘去,至
多只能在地上用手指爬行,如果是头,只能在地上滚动,云云。这个意见,十分重要,
因为它说明了科学是科学,有科学的观点,但科学幻想是科学幻想,有科学幻想的观点
,科学幻想小说是科学幻想小说,有科学幻想小说的观点--这是最好的回答了。
倪 匡
一九八六、九、十
【第一部:不属身体的手和脚】
第一次寒潮袭到的时候,使人感到瑟肃,在刺骨的西北风吹袭下,马路上的车辆和
行人减到最少程度,午夜之后,几乎已看不到行人了。
成立青站在一扇玻璃门之前,向下面的马路望著,自门缝中吹进来的冷风,令得他
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在微微发抖。
他住在一幢新落成的大厦的二十四楼,他住的那个单位,有一个相当大的平台,如
今他所站的那扇玻璃门,就是通到那平台去的。成立青将那平台布置得很舒适,但这时
他却没有勇气推开门到平台上去踱步(这本来是他就睡前的习惯),因为外面实在太冷
了,所以他只好站在窗前看著。从二十四楼望下去,偶尔冷清的马路上掠过的汽车,就
像是被冻得不住发抖的甲虫一样。
成立青站了约莫五分钟左右,正当他准备转过身去的时候,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
双手。
那是一双人手,可是这双人手所在的位置却十分奇怪。成立青可以看到的只是十只
手指和一半的手背。因为那一双手,正按在围住平台四周的石沿上,看来,像是有一个
人,正吊在平台的外面。
成立青陡地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眼睛,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眼花了。这怎么可能
?这个平台,高达二十四层,甚么人会在那么冷的天气,只凭双手之力,吊在平台的外
面?
在他揉眼睛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那可能是一个贼--一个糊涂至极的笨贼:哪一
层楼不好偷?偏偏要来偷二十四楼?若是一个吊不住,从二十四楼跌了下去……啊啊,
那是一件大惨剧了。
成立青再定睛看了看,这一次,他的确看清楚了,那是一双手,而且还在向左缓缓
地移动。他伸手握住了门把,顶著劲风,向外推去,寒风扑面而来,刹那之间,刺激得
他的双眼,流出了泪水,甚么也看不到。
然而那却也只是极短的时间,至多不过两秒钟吧,成立青已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同
时,几乎已要开口,叫那攀住了平台石沿的人,不要紧张,因为一紧张的话,他可能因
此跌了下去。
然后,当他张开口想出声的时候,他呆住了。
他离平台的石沿,只不过几步,他看得十分清楚,绝没有甚么手攀在石沿上。
那人已跌下去了!
成立青等著那下惨叫声。可是,足足等了三分钟,寂静的午夜并没有被惨叫声划破
。
成立青觉得自己的头部有点僵硬,他肯定自己是不会看错的,但如今,这双手呢,
已经移开了去么?他四面看看,甚么也没有。
他几乎是逃进屋子的,将门关上,拉上了窗帘,又回到了他的工作桌上。
但是他对自己工作桌上的那些图样,却视而不睹,老是在想著那双手。
而且,他三次拉开窗帘,去看外面的平台,但是却始终没有再看到甚么。
他迟睡了一个小时,得出了一个结论:的确是自己眼花了。这一晚,他当然睡得不
很好,他一生中,第一次对独睡感到害怕,将毯子裹得十分紧。
第二天晚上,天气更冷,西北风也更紧。一到了午夜时分,成立青便突然莫名其妙
地紧张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甚么会紧张,他突然放下了工作,立即地,他听到了那“
拍拍”声。
那种“拍拍拍”的声音,来自他的身后。
成立青连忙转过身去,在刹那之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像是在零下十度的冷藏库
中一样。并不是他看到了甚么可怖的声音在发出那种“拍拍”声。他没有看到甚么,那
声音是来自窗外的,听来简直就是有人用手指在敲著玻璃。
但是想一想,他住在二十四楼,他房间的玻璃窗,离地至少有二百四十尺!
若说有甚么人在离地那么高的窗口,在他的窗上发出甚么声音来,那是不可能的,
那一定是一只硬壳甲虫,在撞碰著他的窗子。
成立青感到刹那间,气温彷彿低了很多,他站了起来,身子不住地在微微地发抖,
他猛地拉开了窗帘,窗外一片漆黑,他并没有看到甚么。
成立青松了一口气,他绝不是一个神经过敏的人,相反地,他是一个头脑十分缜密
的工程师,但是这时候,他看到了窗外没有甚么东西,又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回到
了工作桌的旁边。
当他坐在桌边,又要开始工作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那种“拍拍”声来。
成立青又不耐烦地回过头去,他刚才走近窗口,拉开窗帘,看到窗外并没有甚么之
后,并没有再将窗帘拉上。所以,他这时转过头去,便立即可以看到窗外的情形了。
他看到了一只手。
那手出现在最后一块玻璃之下,中指正在敲著玻璃,发出“拍拍”声。
那是千真万确的一只手,而且手指的动作也很灵活。
成立青整个人完全僵住了,他不知该怎样才好,他双眼定定地望在那只手上,他张
大了口,但是又出不了声,在那一刹间,他所感受的那种恐怖;实在难以形容。
转眼之间,那只手不见了。
那只手是如何消失的──是向下滑了下去,还是向后退了开去,成立青已没有甚么
印象了,他也无法知道那只手是属于甚么样的人的──因为那手出现在最下一块玻璃,
他无法看到手腕以下的部份。
有甚么人会在那么寒冷的天气中,爬上二百四十尺的高楼,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敲著
,来“开玩笑”?
成立青立即想到了鬼!
他是一个受过高深教育的人,平时要他想到鬼是一种实际的存在,那是绝不可能的
事,但是在如今这种的情形下,他却想到了鬼。
他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冲出了屋子。
他不够胆量走到窗子前去看一个究竟,当然,这一晚,他也不是睡在屋中的,他在
酒店之中,心神恍惚地过了一个晚上。
白天,他将这两晚所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的一个手下,那是一个年轻人,叫郭明。
郭明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自告奋勇,愿意陪成立青一晚。
成立青接受了这番好意,所以第三天晚上,成立青和郭明是一齐在那层楼中的。郭
明像是大侦探一样地,化了不少时间,察看著平台四周围的石栏,和察看著出现怪手的
窗口。
但是他却没有发现甚么,他又讥笑著成立青,以为他是在疑神疑鬼。
很快地,将到午夜了。
那仍然一个十分寒冷的夜晚,夜越深,天也越冷,郭明本来不赞成拉起窗帘,因为
不拉窗帘的话,外面一有甚么动静,便立时可以看到了。
但是自窗缝中吹进来的西北风却终于使他放弃了这主张。
拉起了窗帘之后,房子里暖了不少,人的神经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郭明啜著咖啡,打著呵欠,他正要下结论,表示一切全是成立青的神经过敏时,外
面平台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阵脚步声相当轻,但是在静寂的夜中,也足可以使人听得到。
郭明和成立青两人,互望了一眼,一齐转头,向通向平台的玻璃门看去。
郭明刚才还在讥笑成立青疑神疑鬼,但是如今他的脸色,看来却比成立青更白。他
们看不到甚么,因为玻璃门给接近地面的长窗帘挡著,看不到平台上的情形,也看不到
向平台走来的是甚么人。
但是他们都毫无疑问地听到那脚步声,而且,他们也听得出,脚步声是在渐渐向玻
璃门移近。
郭明和成立青两人,都坐著不动。
脚步声突然停止,他们两人也看到了一双脚,他们之所以能看到一双脚的缘故,是
因为那一幅窗帘,最近洗过一次,缩了,短了一些,所以,在地面和窗帘之间,有一点
的空隙,空隙使人可以看到贴近玻璃门而立的一双脚。那双脚上穿的是名贵的软皮睡鞋
,一双鲜黄的羊毛袜子。
一个小偷,是绝不会穿著这样的鞋袜来行事的。
那么,这时站在玻璃门外,和他们之间只隔著一扇玻璃和一幅窗帘的,又是甚么人
呢?
成立青低声道:“不,不!”他以手托著额角,面上现出十分痛苦的神情来。
郭明像是被成立青这种痛苦的神情所刺激了,他是来保护成立青的,他怎可以这样
子坐著不动?他陡地生出了勇气,一跃而起,冲过去伸手去拉窗帘。
他太用力了,将窗帘整个地拉了下来。
可是,玻璃门外,并没有人。
郭明呆了一呆,突然之间,他张大了口,不断地发出可怕的尖叫声来!
他们两人看到了那对脚──那只是一对脚,这对脚不属于任何人,一对穿著黄色羊
毛袜和软皮睡鞋的脚,正在向外奔去,越过了石栏,消失了。
郭明不知道他自己叫了多久,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抖得比
甚么都厉害,他一步步地向后退来,抓住了成立青的手臂,口唇哆嗦著:“成……先生
……成先生。”
成立青比郭明也好下了多少,但他究竟是中年人了,他比郭明镇静些,但也过了好
一会,他才道:“到……你的家中去过一晚吧。”
第三晚,他们两人是在郭明家中过的。
第四晚,他们两人,来到了我的家中。
他们两人之所以会来到我的家中的原因,是因为郭明的一个父执,和我是朋友,郭
明知道我对一切怪诞不可思议的事有兴趣,所以他才和成立青两人一齐来的。他和成立
青两人,化了一小时的时间,将三个晚上来连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他们要我在今天晚上到成立青居住那地方去。
我不准备答应他们──我不是一个对“鬼”没有兴趣的人,一双不属于任何身体,
而能奔走的脚,更使我感到有意思,而且,还有那双手哩。
但是我和白素结婚不久,与其去看鬼,我宁愿面对娇妻。
我在想:用甚么话,才能将这个特殊的邀请推掉呢?
白素就坐在我的身边,成立青和郭明两人,则神色紧张地坐在我们的对面。
我笑了一下:“两位所说的话,我的确感到十分有兴趣。但是,两位应该知道,鬼
这样东西,实际上并不是一种存在,而是一种感觉──”。
我企图说服他们,他们事实上并没有看到甚么,而只不过是感到自己看到了一些东
西而已。但是我的话还未曾讲完,郭明已急不及待地道:“我们的确是看到那双脚的,
真的看到,你别以为我们是眼花。”
我摊了摊手:“我并不是说你们眼花了,你们可能是期待著看到甚么,所以,神经
便产生了一种幻觉,这才使你们以为有一双脚在行走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成立青,直到此际,才不表同意地道:“卫先生,照你的说法,我
们两人在第三晚看到的,仍应该是手,而下是脚。因为前两晚我看到的是手,郭明受了
我的影响,他‘期待’的,也应该是手,对不对?”
我反倒给他们两人驳得讲不出话来了,只得转头向白素望了一眼,带著歉意。
我的意思是:我不得不去了,看来我们至少要分开一个晚上了。
白素却笑了一下:“我和你一齐去。”
人是十分奇怪的,一些最简单的事情,有时竟会想不起来。我大费周章地在拒绝著
成立青和郭明两人的邀请,但却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