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三)-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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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道:“难道他对女孩子真有什么魔力,我怎的连一点也看不出?”
戴独行笑道:“你若也看得出,那就糟了。”
瀑布泻入湖中,湖水又自地下流出,瀑布不竭,湖水不溢,生生不息,永无断绝,这正是大自然的美妙。
楚留香他们沿着一道地下的水流往前走,只觉地势渐高,尽头处又有十余石级,石级上就是出口。
南萍道:“这上面就是菩提庵,也是本宫的门户之一,若有人想要入宫,这是最方便的法子,因为大师姐看来虽凶,其实心肠却很软,别人若是对她苦苦哀求,她很少会狠得下心来拒绝的。”
走过这一段路后,她似乎已和楚留香变得很熟了,非但再也不害怕,一只纤手也始终让楚留香拉着,没有挣脱。
但楚留香心里却在暗暗着急,她们的大师姐既然心很软,那么李红袖她们为什么直到此刻还未来呢?
只听胡铁花道:“听说从这里入宫的人,都是被装在箱子里送进来的,是吗?”
南萍道:“不错,因为大师姐不能离开菩提庵,所以只有将人放在竹箱里,让箱子浮在水面顺流而下。”
胡铁花望了楚留香一眼,道:“看来柳无眉这次倒没有说谎。”
楚留香只有苦笑。
他已发现柳无眉实在是很懂得说谎的人,因为只有这种人才懂得若在谎话中加几成真话,就最容易令人相信。
南萍道:“这出口就在大师姐所坐的蒲团下,我们平时很少到这里来,因为自从大师姐获罪之后,师傅就不准姐妹们和她来往。”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她究竟犯了什么罪?”
南萍道:“这……我不大清楚了。”
第二部分出宫维艰(2)
她显然不愿再说起这件事,匆匆走上石阶,将壁上的铁环轻轻敲了敲,只听丁当之声,宛如龙吟,四面石壁都起了回应。
南萍道:“因为大师姐终日坐在蒲团上,极少走动,所以只要铁环一敲,她立刻就知道。”
胡铁花不说话了,他心里也难免有些紧张,希望这秘道的门户快些出现,好去瞧瞧宋甜儿她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谁知道过了半晌,地道上仍是毫无动静。
南萍皱眉道:“奇怪,大师姐现在难道凑巧不在上面么?”
楚留香心里虽急,反而安慰着她道:“也许她偶然出去走动走动,这也是人之常情。”
南萍道:“她绝不会离开菩提庵,上面的地方并不大,她无论在哪里,只要环声一响,她本来都应该听得到的,除非上面也出了事。”
楚留香自然比她更着急,因为他……
柳无眉既然知道只要她们一入宫,就立刻会揭破她的谎话,自然要千方百计的阻挠她们。
李红袖虽然博闻强记,但却并没有什么心机,宋甜儿更是天真烂漫,全不懂世道人心的奸诈。
何况她们两人又全都对柳无眉生出了同情之心,所以柳无眉如要害她们,实在是易如反掌。
只听胡铁花道:“上面不开门,我们就难道没法子进去吗?”
南萍道:“没法子,这地道的出口只有在上面才能开启,因为师傅怕我们偷偷溜出去玩……”
胡铁花忽然一拍巴掌,失笑道:“我忘了一件事,想不到连你也忘了。”
南萍怔了怔,道:“我忘了什么?”
胡铁花道:“你大师姐又聋又哑,只有坐在蒲团上,才能感觉到你在下面敲击铁环,若是走到别的地方了,哪里还能听得到声音。”
南萍嫣然道:“她能听得到的。”
胡铁花道:“为什么?难道她既不聋,也不哑,只是故意装出来的?”
谁知南萍还是摇着头道:“她的确又聋又哑,一点也不假。”
这次胡铁花也怔住了,道:“既然真的又聋又哑,又怎能听得到声音呢?”
南萍笑了笑,道:“这原因你见到她之后,也许就明白了。”
胡铁花怔了半晌,恍然道:“我现在已明白了。”
南萍道:“哦?”
胡铁花道:“有人只要看别人嘴唇的动作,就能猜出他在说什么话,你师姐想必也有这种本领。”
南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她不但又聋又哑,而且……而且眼睛也不行了。”
胡铁花又怔住,吃惊道:“她难道还是个瞎子?”
南萍道:“嗯!”
胡铁花急得直揉鼻子,苦笑着喃喃道:“一个人又聋又哑又瞎,却能听得别人向她苦苦哀求,而且还能听到敲门的声音,老臭虫,你一向很聪明,这次只怕也被弄糊涂了吧?”
只听敲环之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南萍敲的声音更大。
但过了半晌,上面仍然毫无回应。
楚留香忍不住也走了上去,将耳朵贴住上面的石壁。
胡铁花急着问道:“你听见了什么声音?”
楚留香皱着眉道:“听不太清楚,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胡铁花跺脚道:“你鼻子不灵,耳朵难道也不灵了么?”
戴独行忽然自腰畔的麻布袋里取出个铁碗,道:“用铁碗扣在石壁上,就会听得清楚些。”
那时胡铁花自然不会明白声波的原理,诧声道:“真的?”
戴独行笑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丐帮子弟偷鸡摸狗的本事冠绝天下,你难道还未听说过?”
楚留香含笑接过了铁碗,扣在石壁上,再将耳朵贴住铁碗,他眼睛渐渐亮了,双眉却皱得更紧。
胡铁花道:“有声音了么?”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什么声音?”
楚留香道:“好像有人在说话。”
胡铁花摸着鼻子,失笑道:“哑巴难道也说话吗?”
南萍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皱眉道:“这绝不是我大师姐说话的声音,她不会说话。”
胡铁花道:“也许是甜儿她们还在求她。”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是……这是男人的声音,但嗓子很粗,又不像李玉函。”
南萍吃惊道:“男人?男人在说话?”
胡铁花失笑道:“男人也是一种人,有时也和女人一样会说话的,姑娘何必如此吃惊?”
南萍道:“但多年以来,从来也没有人敢到菩提庵去打扰的,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菩提庵这地方。”
胡铁花道:“连神水宫现在都有男人进来了,何况菩提庵?”
南萍脸色又变了变,道:“可是到神水宫来的人一定都有很迫切的理由,所以才不惜冒险,菩提庵却只不过是个荒凉的寺庙,既没有丝毫吸引人的地方,大师姐也绝不会和任何人结怨,他们到那里去的目的何在?”
胡铁花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想从那里秘密潜入神水宫来。”
南萍道:“依我看,他们也许是为了你们的朋友才来的。”
第二部分出宫维艰(3)
胡铁花皱了皱眉,也将耳朵凑到铁碗上,一面问道:“你听不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
楚留香苦笑道:“听不到,他们现在已经不说话了。”
沉默,有时固然比任何语言都值得珍惜,静寂,有时也比任何声音都可怕,菩提庵中此刻正是死一般的静寂,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上面的人难道在一瞬间全死光了么?否则为何会忽然沉寂下来?
楚留香掌心已不觉沁出了冷汗。
每个人都在紧张地等着,过了很久之后,胡铁花忍不住问道:“还没有声音?”
楚留香叹道:“没有。”
南萍道:“也许……也许大师姐已将来的人全击退了。”
胡铁花道:“那她为什么还不开门呢?”
南萍怔了怔,鼻尖也沁出了冷汗。
胡铁花着急道:“我看红袖和甜儿一定出了事,否则她们绝不会这么久都不开腔的,尤其是甜儿,要她闭着嘴实在不容易。”
戴独行轻咳了两声,道:“也许她们还没有到这里来。”
楚留香忽然道:“我们现在退出去,由外面赶到菩提庵要走多久?”
南萍道:“那要绕个大圈子。”
胡铁花道:“多大的圈子?”
南萍道:“很大,轻功最好的人,至少也要走三四个时辰。”
胡铁花跺脚道:“这怎么办呢?简直把人都快急疯了,老臭虫,你怎的也想不出法子来了?”
楚留香沉吟着,忽又问道:“你大师姐若是答应将人送入神水宫,是不是会先给她们喝一杯有迷药的茶,免得被她们看到入宫的途径。”
南萍道:“不错。”
楚留香道:“甜儿她们也知道这回事,所以她们明知茶里有迷药,也会高高兴兴地喝下去。”
胡铁花道:“不错,她们既然知道一喝下这杯茶就到了神水宫,自然非喝不可。”
楚留香道:“她们喝下去后,就被迷倒,自然就不能说话了,所以我们才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胡铁花拍手道:“有道理。”
楚留香道:“但这位大师姐还没有将她们送下来,菩提庵中就来了外敌,这些人也许真是为了甜儿她们来的,就要大师姐将她们交出来。”
南萍抢着道:“大师姐绝不肯的,她们到了菩提庵,就是大师姐的客人,大师姐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们交给别人。”
楚留香道:“所以那些人就要和你大师姐谈判,不到谈判决裂时,他们也不愿向神水宫的门下出手的。”
胡铁花道:“这也有道理,可是他们现在为什么不谈了呢?”
楚留香道:“这也许是为了他们给了大师姐一个限期,要她考虑考虑,然后再答复。”
胡铁花道:“既是如此,她此刻必已身居险境。”
楚留香道:“不错,来的人若非她的敌手,也就用不着谈判了。”
胡铁花着急道:“那么她为什么还不赶快打开这道门,让我们进去?”
楚留香叹道:“她身在强敌环伺之中,又怎敢将神水宫的入口显露出来呢?”
南萍望着他,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一个女人若用眼睛来赞美男人,那实在比说任何话都要令人喜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实在的情况是否如此,谁也不敢断定。”
南萍柔声道:“但我却可断定你猜的一定不错,因为除此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别的情况发生。”
胡铁花叹道:“但我却希望他猜错了,否则甜儿她们既昏迷不醒,你大师姐又不敢开门,我们更无法及时赶去……这种情况可真的糟透了。”
大家想到她们处境之危险,也都不禁忧形于色,但除了在这里干着急之外,谁也想不了别的法子。
第二部分宝剑无罪(1)
南萍忽又一笑,道:“其实各位也用不着太担心,大师姐本是我们本门姐妹中武功最高的一人,她如今虽已残废,武功并未失去,一定能将那些人击退的。”
胡铁花摇着头道:“她若有把握能将那些人击退,一定早就动手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南萍道:“可是……可是我师傅常说,大师姐的武功已绝不在当今武林最负盛名十大高手之下,那些人的武功难道还能比她更高么?”
胡铁花苦笑道:“敢和楚留香作对的人,自然一定有两下子。”
戴独行道;“香帅能想得出那些人是谁,于事又何补?”
其实他已猜出那些人八成是柳无眉勾引来的,她这么做不但可以截断楚留香的道路,而且还可以将甜儿她们擒为人质,用来要挟楚留香,即使入神水宫后能侥幸逃出,也无法再泄露她的秘密。
楚留香已认定了这必定又是柳无眉的连环毒计。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现在只希望你们的大师姐已看出自己的武功绝非对方的对手。”
楚留香道:“只因她若被逼得无法可施时,也许就会不顾一切,将这道门打开了。”
戴独行拊掌道:“不错,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南萍道:“若是换了别人,到了绝境时,也许会这么做的,但我大师姐宁死也不会。”
戴独行皱眉道:“为什么?”
南萍叹道:“因为我大姐就因为无心泄露了本宫的出入道路,所以才受到重责,她这次又怎敢再重蹈覆辙。”
这似乎已是最后一个希望,此刻希望又告断绝,大家都不禁为之失色。
胡铁花却眼睛一亮,忽然冲上去,用手敲击着石壁上的铁环,四壁都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