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生的感动-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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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哭着回家。心里难过的倒不是因为被停学,是因为意中人惨遭不幸。我又跑到野树林里摘了一些野葛叶子,拿回家去给妈妈看,“您看,我手上根本没有戴什么呀!”我忍着泪水说。
妈妈看着红叶,说:“好了,宝宝。赶快把叶子扔掉,然后把手洗干净。”
我洗完手回来,妈妈坐在她那摇椅上,张开双臂,让我坐到她的怀里,抱着我摇了一阵。“我们找点东西玩玩吧!”她终于说,“你最想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林老师。”我迫切地说。
我们到了医院,只见林老师坐在病床上,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双手也密密层层地缠着绷带。
“我不知道那是葛叶子,”我冲口而出,“我不是有意想要害您生病的。我只想送给您一点东西……”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差点没哭出声来。
林老师打量了我一阵,然后说:“你是想送我一点特别的东西,对不对?”我点点头。
“那些苹果是你送的,对不对?”我又点点头。
“等我这些绷带都拆掉以后,我要紧紧地抱抱你。”林老师说。
“还有,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接着说,“我结婚以后,假使有一个儿子,我希望他长大了和你一样。”
妈妈牵着我走出病房时,我仿佛看到林老师的眼里含着热泪。她很感动,也许是感激。
第二章:浮冰上的两者约 会
纽约中央火车站询问亭上的时钟告诉人们,现在是差六分钟六点,高个儿的青年中尉仰起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眯缝眼睛注视着这个确切时间。他心跳得浑身震动,再过六分钟,他就会看到十三个月以来一直在他的生活中占有特殊地位的那个女子了。虽说他从未见过她一面,她写来的文字却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勃兰福特中尉尤其记得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天,他的飞机被一群敌机团团围住了。
他在信里向她坦白承认他时常感到害怕。就在这次战斗的头几天,他收到了她的复信:“你当然会害怕……勇敢的人都害怕的。下一次你怀疑自己的时候,我要你听着我向你朗诵的声音:对,纵使我走过死亡笼罩的幽谷,我也一点不害怕灾难,因为你同我在一起。”
他记住了,这些话给了他新的力量。
现在他可要听到她本人的说话声了。还有四分钟就六点了。
一个年轻姑娘擦身而过,勃兰福特中尉心头一跳。她带着一朵花儿,不过那不是他们约定的红玫瑰。而且,她说过,她已经不年轻了。
他想起他在训练营里念过的那本书:《人类的束缚》,整本书写满了女人的笔迹。他一直不相信,女人能这样温柔体贴地看透男人的心。她的名字就刻在藏书印记上:贺丽丝·梅妮尔。他弄到一册纽约市电话号码本,找到了她的住址。他写信给她,她复了信,翌日他就上船出国了,但是他们继续书信来往。
十三个月里她都忠实地给他回信,没有接到他来信的时候,她还是写了来。现在呢,他相信了:他是爱她的,她也爱他。
但是她拒绝了请她寄赠照片给他的要求,她说明:“要是你对我的感情是真实的,我的相貌就无关紧要。要是你想象我长得漂亮,我就会总是摆脱不了你不过心存侥幸的感觉。我憎恶这种爱情。要是你想象我长得不好看(你得承认这是更有可能的),那末我会老是害怕,害怕你之所以不断给我写信,不过是因为你孤零零的,没有别的选择罢了。不,别要求我给你照片。你到纽约来的时候,就会看到我,那时你再作决定吧。”
再过一分钟就是六点了……猛吸一口香烟,勃兰福特中尉的心情更紧张了。
一个年轻女子正朝他走来。她高高的个儿,婷婷玉立,淡黄色头发一卷卷的披在她纤柔的耳朵后边,眼睛像天空一样蓝,她的嘴唇和脸颊显得温文沉静。她身穿淡绿色衣服,像春天活泼轻盈地来到人间。
他迎上前去,没注意到她并没戴什么玫瑰。看到他走来的时候,她唇上露出一丝挑逗的微笑。
“大兵,跟我争路走吗?”她喃喃地说。
他朝她再走近一步,就看到贺丽丝·梅妮尔。
她几乎正是站在这位姑娘后边,是一个早已年过四十的妇女。她就快变白的头发卷在一顶残旧的帽子下面。她身体长得过于丰满,一双肥厚的脚塞在低跟鞋里。但是,她带着一朵红玫瑰。
绿衣姑娘快步走开了。
勃兰福特中尉觉得好像被劈开了两半似的,他追随那位姑娘的欲望有多么强烈啊,然而,对这个在精神上曾经真挚地陪伴过和激励过他的妇女,他的向往又是何等地深沉;她就站在那儿。他看得出来,她苍白、丰腴的脸是温柔贤惠的,她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勃兰福特中尉当机立断,他手指抓紧那册用来让她辨认的《人类的束缚》。这不会是爱情,然而是可贵的东西,是他曾经感激过,而且必定永远感激的友谊……
他挺直肩膀,行了个礼,把书本伸到这个妇女面前,然则就在他说话时候,他感到了失望的苦涩。
“我是约翰·勃兰福特中尉,你呢——你是贺丽丝·梅妮尔小姐吧。见到你,我多高兴。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她咧开嘴宽厚地微笑了。“我不明白这都是搞的什么,孩子。”她回答说:“穿绿衣裳的那位年轻小姐,她要求我把这朵玫瑰别在衣服上。她还说,要是你请我同你到什么地方去,我该告诉你,她在街那边的饭店里等你。她说这多少是个考验。”
第二章:浮冰上的两者垃 圾
他俩是在公共楼道里碰到的,每人手里拎着个垃圾袋。这是他们头一次搭话。
“早上好……”
“早上好……”
“太太您住610房间。”
“先生您住612房间吧?”
“是的。”
“我还不认识您本人……”
“可不是嘛……”
“恕我冒昧,我已经看过您的垃圾……”
“我的什么?”
“您的垃圾。”
“噢……”
“我发现垃圾每次都不多。您家人口一定很少。”
“事实上,就我一个。”
“嗯……我注意到先生常吃罐头食品。”
“是啊,我得自己动手做饭,可又不会做……”
“这我理解。”
“太太您也是……”
“请用‘你’字称呼吧!”
“也请你原谅我的冒昧,我也观察到你的垃圾里常有些吃剩下的食物,比方蘑菇一类的东西。”
“我非常喜爱烹调,做各种不同的菜。可是我独身一人,所以常常剩下……”
“太太您……不,你!你没有家?”
“有是有,可是不在这儿。”
“在埃斯比里托·圣托?”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垃圾里有些信封,是从埃斯比里托·圣托寄来的。”
“对,妈妈每个礼拜都给我来信。”
“她是教师。”
“真不可思议!你怎么猜到的?”
“从信封的字迹看出来的,我看像教师的字体。”
“你收到的信不多,这从你的垃圾里看得出来。”
“不错。”
“有一天,你扔出了一封揉皱了的电报。”
“对。”
“是什么不幸的消息吗?”
“我父亲去世了。”
“我为你难过。”
“他很老了,住在南方。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所以那时候又开始吸烟了?”
“你怎么知道的?”
“最近你的垃圾里经常有揉烂的烟盒。
“一点儿不错!可是我又戒掉了。”
“感谢上帝,我可从来不吸烟。”
“这我清楚。可是我发现你的垃圾里有些空药瓶……”
“安眠药。我有一段时间要服安眠药,现在好了。”
“你和男朋友闹翻了,对吧?”
“莫非这也是从垃圾里发现的?”
“你先是扔出了一束花和一张名片,后来还有好些手巾纸。”
“是啊,当时我哭得很伤心,现在总算过去了。”
“可是今天还有一些手巾纸。”
“我感冒了。”
“噢。”
“你的垃圾里常有拼字游戏的杂志。”
“对,一点儿不错。我喜欢呆在家里,不爱出门。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朋友?”
“不对!”
“可是几天以前,你的垃圾里有一张女人的照片,长得还蛮漂亮呢!”
“是整理抽屉的时候拾掇出来的,过去的事了。”
“你没有撕掉照片,说明你心底里还盼望她回来。”
“你已经对我的垃圾作过全面分析。”
“你的垃圾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不否认。”
“有意思,有一次看完你的垃圾,我想我肯定愿意认识你。大概是看到你写的诗以后。”
“什么?你看到我的诗了?”
“不仅看到了,而且很喜欢。”
“写得太糟糕了!”
“假如你真的认为写得不好的话,就会撕碎的。可是事实上,叠得整整齐齐。”
“要是我知道你会看到的话……”
“我没有把你的诗保存起来,因为我觉得那毕竟近乎偷窃行为,尽管连我本人也不明白,别人的垃圾是否还算私有财物。”
“依我看不能算。垃圾是公共的。”
“说得对!垃圾能使人披露隐私,能使我们私人生活中的剩余部分跟别人私人生活中的剩余部分互相结合。它是人与人互相了解、沟通感情的媒介,它是我们生活中最具有社会性的部分,对吗?”
“是啊,你对垃圾分析得太深刻了。我认为……”
“昨天,你的垃圾里……”
“有什么?”
“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有虾皮。”
“你说对了,我买了一些大虾,剥了皮。”
“我非常爱吃虾。”
“我剥好了,可是还没有吃。……我们能否……”
“共进晚餐?”
“完全正确!”
“那要给你添麻烦了。”
“谈不到什么麻烦。”
“会把你的厨房弄得乱七八糟。”
“没关系,一会儿就能收拾好,再把垃圾扔出来就是了。”
“那时候,算是我的垃圾,还是你的垃圾?”
第二章:浮冰上的两者半 张 纸
最后一辆搬运车离去了;那位帽子上戴着黑纱的年轻房客还在空房子里徘徊,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遗漏了。没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没有什么了。他走到走廊上,决定再也不去回想他在这寓所中所遭遇的一切。但是在墙上,在电话机旁,有一张涂满字迹的小纸头。上面所记的字是好多种笔迹写的;有些很容易辨认,是用黑黑的墨水写的,有些是用黑、红和蓝铅笔草草写成的。这里记录了短短两年间全部美丽的罗曼史。他决心要忘却的一切都记录在这张纸上——半张小纸上的一段人生事迹。
他取下这张小纸。这是一张淡黄色有光泽的便条纸。他将它铺平在起居室的壁炉架上,俯下身去,开始读起来。
首先是她的名字:艾丽丝——他所知道的名字中最美丽的一个,因为这是他爱人的名字。旁边是一个电话号码,15,11——看起来像是教堂唱诗牌上圣诗的号码。
下面潦草地写着:银行,这里是他工作的所在,对他说来这神圣的工作意味着面包、住所和家庭——也就是生活的基础。有条粗粗的黑线划去了那电话号码,因为银行倒闭了,他在短时期的焦虑之后又找到了另一个工作。
接着是出租马车行和鲜花店,那时他们已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