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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一点正经没有-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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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们香港和大陆台湾两地的情况都不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赶紧巴结我们离台湾远点儿,否则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这样吧。”吴胖子指着两个海外中国人说,“你们两家一家给我们每个人出本书吧,稿费开高点,用你们的货币支付,到时候我们也好为你们说话,不搞满门抄斩。”

“只怕您们的书在我们台湾也得被列为禁书。”

“没关系,我们给你们写就不写这种过激的书,用我们这儿的话讲:反动黄色。”

“放心。”马青对两位不同的“胞”说。“有写这个的,甭你们的党棍动手,我们就先把他掐死。这全是多面手,‘四人帮’回来也难不住我们。”

“不要认真,不要认真。”香港人对台湾人说,“他们这是开玩笑呢——你们这是在开玩笑吧?”

“你错了,你们全错了。我们从来不开玩笑,说的都是真话。”

“你不了解大陆。”香港人一个劲儿对台湾人说,“我经常回来,比你了解。大陆现在很开放,年轻人要不说点过头话就不时髦。”

“你们要老跟我们打岔,不办实事,”马青说,“那我们只好以武力

相威胁了。”“我下一篇小说的名字叫《千万别把我当人》。”我郑重其事地对几个洋人说。

洋人嘻嘻地笑:“为什么?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主要就是说,一个中国人对全体中国人的恳求:千万别把我当人!把我当人就坏了,我就有人的毛病了,咱民族的事就不好办了。”杨重替我解释后转向我,“是不是这意思方言?”

“是这意思。”我点头,“现在我们民族的首要问题还不是个人幸福,而是全体腾飞。”

“为什么?”洋人不明白,“全体是谁?”

“就是大家伙儿——敢情洋人也有傻逼。”我对杨重说,“什么都不明白。”

“嗯,他们傻着呢。”

“我们中国人说的大家伙儿里不包括个人。”我对洋人说,“我们顶瞧不上的就是你们的个人主义。打山顶洞人那会儿我们就知道得鳔着膀子干。”

“你写的,就是,人民一齐飞上天?”洋人做个夸张的飞翔姿势,“怎么个飞法?”

“拿绳拴着——我写的不是这个,我写的是一个男的怎么就成了一个女的,还变得特快,特高兴。”

“嗯,这个在西方有,两性人,同性恋。”

“傻逼噢对不起对不起——我写的不是这么回事。既不是两性人又不是同性恋,就是一爷们儿,生给变了。”

“为什么?我不信。”

“你是不信,要不说你们这些汉学家浅薄呢,哪儿懂我们中国的事儿呵?骟了?为民族利益给骟了!”我比划着对洋人嚷,“国家需要女的。”

“为什么?女的哪儿去了?”

“真他妈累——女的哪儿也没去,都在,都没用!就瞧上他了,希望他代表妇女。”

“为什么?他长得漂亮?”

“算了算了,杨重你跟他说吧,我歇会儿去。”我走到一边。

“不是他长得漂亮,而是他有特殊本领,这特殊本领一般女的没有。”杨重比划着拳击动作,“拳击,懂了吧?派他和你们玩拳。”

“懂了。西方也有,拳击。”

“懂了就好。”我走回来,“跟你们说话真费劲。”

“为什么?让男运动员装女运动员?”

“又来了不是?为了赢你们呗。”

“他答应了?”

“答应了,组织上做了工作。”我指指脑袋,“这里面——通了。”

“噢,洗脑了。”

“什么洗脑呵?思想工作做通了!心情愉快了——干什么都可以了!”

“噢,原来你们的女排都这么训练出来的。”

“唉哟,这可不是,你可别瞎说。我们的女排女篮女乒都是正经八板的娘儿们,我那是小说,说笑话儿。告诉大家,只要你不把自个当人就没人拿你当人找你的麻烦你也就痛快了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你这个小说一定通不过审查。”洋人斜着眼儿看我,“反动。”

“一点不反动。”我哈哈大笑,“岂止不反动,还为虎作伥呢。”

“我不跟你说了。”洋人拔腿往别处走,“没正经。”

“你回来你回来。”我拉住洋人胳膊,“我怎么没正经了。”

“嗯,不严肃。”洋人瞧着我遗憾地摇头。

“我怎么不严肃了?没写德先生赛先生?”

“你鼓吹象狗一样生活,我们西方人,反感。”

“这你就不懂喽。我们东方人从来都是把肉体和灵魂看成反比关系,肉体越堕落灵魂越有得救的可能。我们比你们看的透,历史感比你们强4020,从来都是让历史告诉未来——没现在什么事。”

“语无论次——你!”洋人用手戳点着我胸脯说,“穷欢乐!”

我哈哈大笑,戳着洋人胸脯说:“这回让你说对了,就是穷欢乐。穷且志坚,自个给自个找台阶儿下,可钦可佩吧?”

“这帮傻逼!”洋人们干笑着走开后,我对杨重说,“以为中国人都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呢。中国人真跟他们抖起机灵一人能涮他们一筐。”

“方言你过来。”于观站在一边叫我。他正和一个小瘦子说话儿,小瘦子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在牛仔裤上擦摸。他又脏又年轻,大概是个颓废的诗人兼手淫犯。

“他拿了份什么请愿书叫咱们签名。”于观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那纸好象被尿过又阴干似的,发出一股骚味儿。

“是这样,”小瘦子十分紧张又装得挺坦然地说,“我们想趁政府正乱的时候跟他们多要点人权。好多人都签了,大尾巴狼一个没拉。”

“不签!”我把纸摔回小瘦子怀里,恶声恶气地说,“管你们那么多闲事呢!少拉着我们犯错误,我们这点人权够用了,多了还不会使呢!”

“你们就是鼓吹‘全盘西化’那帮吧?”杨重说,“回去告诉你们头儿,小诸葛亮脱裤衩——装明‘灯儿’!都想试巴着给中国指道儿,我们还哪儿都不去了!”

“什么东西?骂两句共产党就成英雄了。明告诉你们,今天的高家庄不是从前的高家庄,就是怎么也轮不着你们坐庄。”

“他妈的!”我们骂走小瘦子,仍旧愤愤不己,“真是国难之时,妖孽四起,各种假龙天子都出世了。”

我们走到丁小鲁身边,看着她对面和她交谈的那个彬彬有礼的妇女问:

“你这个朋友是干吗的?”

“日本人。”丁小鲁忙给我们介绍,“日本记者。”

“日本人?”我们上下打量着这位妇女,“日本哪儿的?”

“北海道的。”日本妇女忙鞠躬递名片,“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初次见面?不对吧?”我说,“没侵略过中国么?”

“噢,没有没有。一是那时我还小,二是前日本陆军中没有女子战斗队。”

“没有吗?噢,好象是没有——那也不能就因此认为自己没责任了!”我声色俱历地说,“也应该好好反省。”

“你别这样。”丁小鲁说我,“你这是干吗?人家庆子是亲华人士。”

“是么?你是亲华的?”

“是的。”日本妇女慌乱地点头。

“亲华的就算啦,本来我是准备打到日本,制造一次东京大屠杀,搞点国际性新闻。罢罢罢。”

“你是日本记者,我跟你反映一情况。”杨重说。

“请讲,请讲。”日本妇女连连哈腰。

“我买了一台先锋音响,没有几天坏了,你是不是跟日本报纸上登报批评一下厂家?太不负责了嘛,日本货还出质量问题,这不是叫我们中国消费者毫无指望了么。”

“太破坏我们的亲日感情了。”我插话,“照这样下去,二十一世*臀*们就不准备跟你们友好了。”

“我们也就是现在还不够强大,真到强大那一天,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行了。”丁小鲁说我们,“你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把人家吓坏了。你音响真坏了吗?”

“真坏了。”杨重说,“要不我干吗跟日本那么大仇——头仨月还亲着日呢。”

“真坏了就让庆子小姐帮忙跟厂家联系修理一下,别不着四六,胡骂一通。”丁小鲁带着庆子小姐离去,“别理他们,咱们走。”

我们一干人又走到吴胖子马青那里,指着那对男女问:“这俩是干吗的?”

“一个台湾人一个香港人。”吴胖子得意地说,“都让我们灭了。”

“灭的好,继续灭吧。”我离开他们,去到酒吧台上找刘美萍又要一杯“四精”水,喝了一口,咽了下去,突然狂喊一声:

“混蛋!”

屋里的人立刻都静下来,一起掉脸看我。我看着天花板,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

屋里的人们又恢复了交谈,嗡嗡声一片。冷丁,另外一角落又传来一声怒喝。

“混蛋!”

我随着众人一起扭过头去,见杨重站在屋角若无其事地喝酒,见大家看他,微微一笑,做了个祝酒的姿势。

吴胖子和马青乐了,跟着也大吼起来:“混蛋!王八蛋!”

刘会元在另一端也喊起来:“操你妈!”

我们这帮人乐着,在屋里各个角落彼此呼应着,此伏彼起,一声接一声声嘶力竭地骂着。

屋里的宾客全呆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往外走。我们在后面骂着:

“都他妈滚!少跟我们套近乎!我们谁的同志都不是!”

宾客们云集门口,鼠窜而去,屋里就剩我们一伙儿了。大家放声大笑,互相厮打在一起,把酒杯全摔在墙上地上抛向空中。

“你们都疯了!”丁小鲁冲进来,使劲冲我们嚷,“把人都骂走了,还想不想把沙龙办下去了?”

“有什么呀?”我醉醺醺地说:“就是,有什么呀?最多不就是干砸了。不怕砸,没招儿了吧?最多就是回去还搓哥几个的麻将去。”

“你们都醉了。”丁小鲁气愤地说。

“对,我们都醉了。”我们笑丁小鲁,“众人皆醉你独醒。”



“你们是不是特自卑?”

“是是,我们特自卑。”

“海马”编辑部里,宝康正和我们对着话,据称他是代表有关方面特来与我们“对话”。我们昨夜回去又打了夜麻将,此刻一个个脸色发绿,没精打采。宝康则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很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架势。

“是不是特扭曲?”

“是特扭曲,扭曲得不象样子。”

“你们昨天在那种场合那么闹很不好。”

“是是,不好。”

“现在知道错了?”

“是是,知道错了。”

“晚了!影响已经造出去了,你们看怎么办吧?”

“公开道歉,赔偿损失。”

“怎么个赔偿法?要知道你们主要是把大家的心伤了。心伤了你们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你说你说,教教我们。”

“饭吃不香觉睡不好,一动就是身冷汗,什么都不信了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只想流泪不住想往外冲见河就跳见电门就摸——你们说有治没有?”

“用博大的心慢慢温暧——许还能焐过来。”

“要是颗冷酷的心呢?”

“冷酷的心伤了?——那倒霉的不是他了。”

“这儿有你一封信。”正在无聊地翻着信件杂志的丁小鲁抬头对我说,扔过一个牛皮纸信封。我拆开一看,没读几行,扔下信大叫:“唉哟,臊死我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众人立刻来了兴趣,纷纷抬头。

“我念给你们听呵。”我笑着说,展开信纸,“亲爱的方大哥方老师,您好……”

“又是她。”众人笑,“信回得还真快。”

“我觉得我真对不起你,您的一片心意我全领了全明白特感动,因而也就更感到对不起你。”

“怎么呢?”众人笑,“有主儿了?有主儿也没关系,方大哥好的就是二过一。”

“不是你们往下听着。”我笑着说,继续念信,“我觉得您可能误会了。当然这不能怪您,全怪我妈,给我起的这名象女名……”

“噢——”众人翻了天似地起哄,“敢情是一爷们儿,这是哪跟哪儿呵?”

“听着,这下边还有呢——方老师,我真觉得对不住您,我怎么就偏是个男的呢?”

“我真不应该。”大家笑。

“我特理解您的心情。但也特忧虑,怕您一失望就不待见我了。犹豫半天,本想瞒着您,但又不落忍,加上我又是个特实诚的人,从小到大没骗过人……”

“怎么长的?”众人笑。

“……更不能骗您了,我心中的明灯。”

“好好,夸的狠,夸的是地方。”

“……方老师,我跟您说实话了,您可千万不能因为我说实话就惩罚我……”

“不罚你罚谁呀?”

“……我现在可全指着您了。”

“坏了不是?”

“我已经决心为文学献身了。昨天离开家四处找您,今儿已经山穷水尽,饭吃不上水喝不上兜里一分钱都没了。麻烦您一定预备点钱和粮票,不定哪天我就会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地出现在您面前……您要不救我,我就撞死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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