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短篇-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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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学生好像很有钱。”娄小刚道。
一栋黑漆漆的教学楼安静的座落,已是黄昏,说不出的压抑,娄小刚问道,“那里怎么还没开灯?”
王图强的表情有点严肃,“那里是要拆迁的,没事不要去,是个很古怪的地方。”
娄小刚忽然想起最近宿舍的男生说半夜13号宿舍楼闹鬼的事情,好奇道,“王教授也相信有鬼吗?”
王图强的眼镜闪了闪,那是远处的灯光。
爬楼梯的时候,娄小刚看着走在前面的王图强忽然想起自己父亲爬山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如果父亲现在还在多好。
到门口已经闻到饺子的香味,开门的是个女孩,脸上贴着面膜,卷曲的头发用个簪子盘起来,脖子,那脖子是纯粹的白,是梦里见过的白。
莉莎。
“今天叫了班上的学生来吃饭。”王图强朝厨房里的妻子大喊一声,又对王莉莎摇摇头,“赶紧把你脸上的白纸扯了,别吓坏了同学。”
房间很大,装修很美。王莉莎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说道,“凌海风,出来吃饺子啦,还在打游戏。”
那男生出来了,帅得吃惊,多好的一对,多完美的家庭,为什么要叫自己来受这种打击。那个叫凌海风的男生是她男朋友吧,还牵着手出来呢,真是他妈的恩爱。饺子什么味道不记得了,只是羡慕的看着。
王图强介绍娄小刚,王莉莎却不管那么多,做完面膜的脸显得更白了,一边把饺子夹给凌海风,“多吃多吃。”又抬头对娄小刚说,“我带过你去宿舍忘记了吗。”
娄小刚一阵幸福,嗯,看来她是记得我的。
凌海风似乎心不在焉,又努力装作心很在焉,偷偷的看手机,倒是被娄小刚发现了。喝酒的时候,娄小刚鼓起勇气端起酒杯对二人道,“祝你们幸福啊。”
王莉莎咯咯笑道,“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你是海风前女友似的。”
凌海风也笑了,但娄小刚发现他的嘴巴在笑,眼睛却没有,是让人心寒的笑容。
凌海风记得,今天是水水的忌日,两年前的今天,水水死了,没有留下一句指责的话,飞快的离开这个她说很留恋的世界,坠落,手心紧紧的攥住,头发插满秋天爬山虎红色的叶子。
(三)余水水的幸福幻觉
余水水当初来学校的时候跟娄小刚没什么两样,家境贫寒,学费东拼西凑,交钱的时候那些硬币让她觉得在这个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男生面前无地自容,低头,恨不得要钻进地洞才好。
凌海风带新生去宿舍,余水水的宿舍在13号宿舍楼的靠窗位置,凌海风说道,“看来你这里风景不错。下铺没有人也安静,不过你最好睡觉的时候把窗户关紧,这里的秋天经常下雨。”
余水水听到他说话,仿佛被羽毛覆盖,轻柔、温和。
两年前,那些爬山虎还很稀疏,但在飞快成长,有如自己和凌海风的恋情。除了不爱说话,余水水一切都还好,凌海风喜欢她的脆弱、敏感,甚至自卑。冬天当凌海风给余水水把鸭绒被和毛毯送来的时候,宿舍的其她四个女孩终于眼红到受不了,凌海风是研究生系最有名的才子和帅哥,家世优良,怎能跟如此平庸的女孩谈恋爱,老天肯定打瞌睡了。
余水水不喜欢同她们交流,她们都是来自城市的女生,她们的每一套化妆品,都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一支眼霜如果是在家里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一瓶香水可以替换四十斤菜油的价格。
余水水从未用过香水,除了夏天蚊子多买过花露水,那天宿舍没人的时候,余水水看到一瓶粉红色的香水,忍不住嗅了嗅,真香。鬼使神差的往自己身上喷了一下,外面忽然有钥匙开门的声音,赶紧放回去,却倒了,摔在地板上。进来的女生是香水的主人,结果不言而喻,余水水被骂了,不管凌海风怎么安慰都没用,她穷,所以才向往那些奢侈的东西,有了欲望,人就不会简单。
后来不知道从谁那里得知这个片断,凌海风买了一瓶一样的香水送给余水水,香水的名字叫奇迹,那女生闻道这个味道以后鄙视道,你又偷用我香水了吧。
余水水从枕头下面拿出来,晃了晃,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这瓶香水,余水水对凌海风很感激,很快的,把这种感激变成了爱,女人总是分不清这二者的区别犹如男人分不清性和爱的区别一样。
“你跟我在一起是个奇迹。”余水水在两人租下的校外小屋里拉开窗帘,回头对正在玩魔兽争霸的凌海风说道。
凌海风抬头笑,“相信奇迹,它总会出现。”
等凌海风雍容华贵的母亲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余水水才知道幸福只是幻觉。凌海风回屋子的次数越来越少,经常在家或者在宿舍,母亲说如果再和这个有着克夫相的女生继续下去,将断绝他的一切经济来源。
我们不能没有钱。凌海风安慰余水水,不这样做怎能骗到我妈的钱给你妈治病呢。
余水水痴痴的看着他,他是她的救命稻草,他是她的上帝。见不到凌海风,房子退了,余水水又搬回宿舍,不想上课,喜欢看着那些爬山虎发呆,看爬山虎的后面是否有个男生在等她下楼,吃饭、看电影和做爱。
他来了,给了余水水三万块,有点累,“可以了吗?”
“谢谢你。”
“我走了。你多保重。”
“嗯。”余水水忽然觉得屈辱和不舍,看着凌海风,“真的不可以继续吗?”
“我妈不同意我在大学找女朋友,我也不想耽误你的青春。”凌海风内疚的看着她。
余水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黑漆漆的楼道慢慢转身,“哦,原来是你妈妈不同意你谈恋爱,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原来是这样啊,这样……”
王莎莉在游泳馆,象海蛇一样曼妙的舞动,游到凌海风身边的时候脚突然抽筋,喝了几口水被拉了上来,照例做了人工呼吸。睁开眼睛,见到的是王子,一口水喷过去,凌海风只是闻到一股腥香。
原来是教授国外回来的女儿。王图强以前教过自己,也算缘分,去吃了几次饭,渐渐熟悉些,就感觉王莎莉对自己的好感,她比余水水乐观、漂亮,最重要的是,妈妈喜欢,这样就很好,两全其美。
后来两人牵手的时候碰见余水水,她会过来打招呼,末尾总是说一句,祝你们幸福。
最后一次见到余水水是分手后的第四个月,问了一句,你不是说你妈妈不允许你谈女朋友吗,为什么骗我。
凌海风看着她,对不起。
你还爱我吗?余水水的眼睛里闪烁一丝光芒,我有小孩了。
凌海风每个女朋友在分手时都喜欢这样说。
“神经病。”凌海风转身走了,王莎莉还在路边等他,期待的眼神,白皙丰腴的身体,那才是他的最爱。
据说余水水在天台上哭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坠落了,尸检让人心寒,有未成型的胎儿,丑闻、新闻、绯闻,每个人都关心自己的事情,过不了多久就忘记了。
余水水的母亲没来得及享用那三万块手术费就心脏病突发猝死,等了很久才有亲戚来认尸,学校赔了十万块,亲戚们也觉得算了,拉着破碎的尸体到火葬场,浇了油烧了去。从此13号宿舍楼夜夜哭声,抽抽哒哒,断断续续,失眠的女生可以听到,熟悉的声音,偶而也唱歌,唱那些花儿,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啦……想他,啦…他还在开吗?啦……去呀!
13号宿舍楼的女生没有人敢在晚上哼这首歌。
学校砌了新楼,我们有了新伴侣,旧楼就躲在角落里哭泣,失去爱情的人也是,被人遗忘,自怜哀伤。
(四)来了
大一期中考试那会,尤清雅在东楼自习的时候经常能遇见埋头苦读的娄小刚。东楼没有空调,所以很热,所以人很少,大家都晚上都喜欢去图书馆旁边新的那栋自习楼去学习,情侣也喜欢那,抬头望去,夏天的绣球花在月光下很美,还可以看见湖水的轻波。东楼有点破,有几个教室日光灯还破了。
每次二人遇见,只是会心的点头,很少打招呼,平时在一个班上说话并不多。有时候座位挨的很近,也只是自己看自己的书。因为临近考试的缘故,碰见的次数越来越多,娄小刚也问候着,“来了?”
“是啊。”尤清雅的长发总是这样整整齐齐垂着,看不清她的脸。
那天晚上学校突然停电,尤清雅的那声尖叫把除了娄小刚以外的教室所有自习的人全吓走了,娄小刚在黑暗中说道,“不要怕,我在这里。”
尤清雅停止哭泣,抓着他的手,“别走,我害怕。”
她的手冰冷,真像是死人的温度。
娄小刚恨自己不抽烟,否则书包里会有打火机。四周一片漆黑,牵着她的手,迈过一个又一个障碍、一个一个楼梯,摸索着、安慰着,终于走到路边。小吃店里是温暖的烛光,虽然停了电,椰汁西米露仍然清甜冰洌。
“你哭什么?不就是停电的,胆小鬼。”娄小刚说道。
“害怕。”
“怕什么?”
“怕人,怕鬼。”尤清雅全身颤抖着。
送她回宿舍,路过13栋,尤清雅停下来向上看,指着最高的窗户,“你相信吗,如果深夜去那楼上,能听见鬼在哭。我是听到的。”
娄小刚笑道,“哪有这回事的。”
尤清雅在月光下的眼神十分恍惚,“我说的都是真的。反正你也不敢去,学校的人都不敢去。”
一股不属于夏天的阴冷的风迎面吹来,两人对视,娄小刚打了个冷战,“别吓唬人了,我小时候还看过人挖墓呢,根本没有什么鬼。”
送她上楼,女生宿舍点起了蜡烛,尤清雅的脸看起来十分完美,眼睛里流露着不舍,“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关系,我是班长嘛,照顾同学是应该的。”娄小刚转身准备走。
如果他一回头,会看见尤清雅的冷笑,可惜,很多时候,人总是忘记回头。
到了宿舍,田文正在钻桌子,看来打斗地主又输了,姜介红叼着烟在蜡烛下谈吉他。娄小刚打趣道,“弹的真好,果然是悲情、煽情啊,忽然让我思念老家去世的张大爷了。”
姜介红光着膀子,耳朵里十分受用,“哦,你说的张大爷,干什么的。”
“生前是弹棉花的。”娄小刚一边往床边躲。
田文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无聊的伸了个懒腰,“长夜漫漫啊无心睡眠,哥几个有什么好耍的事情没?刺激点的,敢不敢去13栋顶楼溜达一圈?”
姜介红的吉他放在旁边,烟屁股从窗外甩出去,吼吼道,“去了又怎样,明天你请我们吃饭啊。”
娄小刚有点后悔,但想想也可以在食堂请他们吃饭的,顿时应允下来,“那当然。”
宿舍还有个男生因为停电回家去了,于是这三人开始准备行头。
(五)鬼哭
打电筒的是田文,拿着双截棍的是姜介红,双截棍是从隔壁借的,胸口还挂着个sonyT300的红色数码相机,如果万一拍到女鬼照片,发到网上那肯定是可以置顶的。不过隔壁的同学说了,如果相机有损坏要赔的,所以小心翼翼的挂在脖子上。
娄小刚只是想证明尤清雅说的是假的,所以田文提出来的时候自己虽然有点犹豫,但还是答应了。男人都喜欢在女人面前逞能,女人有时候觉得他认真履行答应的事时就像可爱的小东西,把他当自己儿子什么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男男女女恋父、恋母、父爱、母爱情节泛滥,爸爸妈妈满天飞。
田文看了看时间,十一点整。
楼梯不高,爬起来有点累人,但很快就到了顶楼,虽然是夏天,可这里却异常清凉,如果不是因为闹鬼,恐怕还是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几只老鼠从娄小刚穿着拖鞋的脚背上溜了过去,腹部毛茸茸的有点暖,小爪子十分锐利。
姜介红拿电筒照了照那把大锁,失望极了,“他妈的,锁了。”
田文凑近看,一脚踹开铁门,哐的一声,铁门开了。
阳台的风景真好,虽然是停电,却依稀可以看到天空的星星和如星星一样的烛光,那些家伙们又在开辩论会了,讨论着国家大事,大事小事,股市房事,鸟事球事。
田文咧嘴,一边跺脚说疼一边大笑,“娄班长,不如明天我们去吃海鲜吧。”
本来以为会得到一片喝采,却发现身后两人呆若木鸡,耳边传来一个女孩微弱的哭声,越来越凄凉,抽泣着用近乎走调的声音唱歌,传说中的《那些花儿》。
“啊!啊!啊!”姜介红大喊起来,抢过田文的手电筒朝地上指着,脸色惨白。
四行鲜红的血脚印,歪歪斜斜的延伸到自己面前。
三个人,四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