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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3906-权势-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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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京泉子小姐死也不肯登台,拉拉扯扯,结果还是另选了一位中国小姐,而那小姐登台唱的啥?──曰:又是日文歌。呜呼,柏杨先生当时便老泪纵横,盖如今才发现日本这个国家为啥没有前途,而中华民国迄今仍为四强之一的缘故。    
    十月十日那一天下午四时左右,台北衡阳街曾有一场令人流汗的镜头,一位韩国人买东西,店员胁肩谄笑,大讲其日本之话,韩国人以中国话告之曰;“你是中国人,为什么讲日本话?我会中国话,请讲中国话,好不好?”当时在场伫足围观的人很多,反应的嘴脸各异,瞠目不知所云者有之,敬佩者有之,反对者有之,毫无惭愧,以该韩国人有神经病者有之。呜乎,盛哉。    
    若干年前,柏杨先生曾陪同过日本老友,参观某家工厂,厂老板屁股朝天之余,大讲他的设备如何进步,而且“亚洲第一”,东洋人诧曰:“看你们的机器全是俺日本制的呀!”老板又吹他的工程师到过美国日本深造,甚为得意,东洋人又诧曰:“你们既这也进步,那也进步,难道连一个深造的学堂都没有,必须到外国跑一趟?”柏杨先生急得乱跳脚。无他,深知洋大人既不吃中国的饭,便不必装胡涂,而敢于揭疮疤。他讲过溜之,留下柏杨先生,何以抵挡该厂老板的迁怒耶。    
    至此,你说吧,这个有五千年传统文化,天天讲孔孟的中华民国,到底是个啥国?伫款一元以待,诚征答案,如张李洪三小姐应征,则奖金倍增,以资鼓励。


孑孓论点27.短视

    人人都说中国有五千年文化,有五千年文化那是没有问题的,但一切光荣都属于过去,诚如德国名将鲁登道夫先生看了《孙子兵法》后曰:“我佩服中国人,但我佩服的是古代中国人,不是佩服现代中国人。”盖现代中国文化似乎只剩下一个优点,势利眼是也。有事为证。    
    话说,美国国务卿鲁斯克先生决定不来台北矣,对中华民国政府眼巴巴的邀请,拒绝词虽然婉转得无懈可击,但不肯来的事实却斩钉断铁。呜呼,这就教人忽然想起当年的往事,想当年甘乃迪先生奉天承运,刚坐上总统宝座,鲁斯克先生尚是一位对中华民国不太友好的小民,一个小民妄议国家大事,已够荒谬,最荒谬的还是他竟写了一封信给在台北的某一位立法委员,要求来台北访问,更是天大的不知趣。某立法委员把信转给外交部之后,是不是真的有人笑掉了下巴,我们不知道,但结果却是知道的,假使对每一个唱反调的人都表欢迎,岂不人人都要唱反调乎?意料中的当然没有下文。做梦也梦不到,风流水转,有一天该鲁斯克先生竟当上了国务卿,逼得中华民国之官,不得不前倨后恭,不知这算不算优美传统文化中的一条。    
    于是,使人又想起当年的另一往事,十年之前吴廷琰先生以小民身份,经过台北,返回越南,张君劢先生有一介绍信给国内大官,告以吴先生有掌握越南政局的可能性,为奠立两国友好合作之基,他建议应盛大招待。结果似乎比对鲁斯克先生更惨,第一、盛大招待没关系,但他将来万一没有前途,我们交这种朋友算啥?而且看他那模样,不像有啥苗头。第二、凭随便一个没有官位的小民介绍信,便盛大招待,岂不提高该小民在海外的地位乎?于是,吴廷琰先生只好在松山机场冷冷清清度其过境时间,连鬼都没有一个去瞧瞧他。    
    而今,势利眼只好乞灵于自己的幻觉,希望大人物都有不记旧恶的美德矣,大人物真不记旧恶耶?有些大人物固然宽宏大量,但也有些大人物不见得太上忘情。后来,张君劢先生赴越南讲学,越南以国宾之礼,隆重欢迎(洋人对中国学人如此礼遇,百年来还是第一次,乃中国之荣。可是,台湾报纸却一字不提,嗟夫)。中华民国大使馆迫于形势,不得不举行一个盛大酒会,届时各国使节和所有应邀的知名之士,全部拥至,只有两个人没来,一位是吴廷琰总统,一位便是张君劢先生,弄得下不了台。这还不算,据说吴廷琰总统下令取消华人国籍,也有其感情上的因素,则影响就更巨矣。    
    用不着再搬孔孟学说,来证明中国人如何好客,如何待人。那一套早已死绝,和现代人的思想行为,根本是两回事。官儿们尤其如此,混世混到如此现实,如此肤浅,对小民一律看不起,等看得起的时候,已来不及矣,鲁斯克先生过境而不入,能怪他乎?


孑孓论点28.用啥交流

    我们整天在叫和外国文化交流,用啥文化交流乎?积五十年之经验,知法宝有二,一是把古董运到外国展览展览,让洋大人知道中国人的祖宗如何如何了不起。二是花几万元买一部二十四史送之。这大概是一种以量取胜之意,嗨,你看,当我们中国大圣人孔丘先生在陈国饿得两眼发黑时,你们还在那里茹毛饮血哩。    
    此二法宝,似乎应归类于破落户心理,盖现代的既马尾提豆腐,提不起来,只好提“想当年”矣。古董搬来搬去,真有啥意义乎?如果我是搬来搬去委员会的主任委员,食其饭而忠其事,我可写出两大册书,以证明搬来搬去的重要性。而如今我是一个小民,便觉得搬来搬去,花了不少钱,其效果恐怕只有耶稣知道。人家瞧起瞧不起,是看你现在搞的啥名堂,不是看你祖先搞的啥名堂。一个姓柳的犯了强奸罪,他向法官吹曰:“俺祖宗柳下惠,想当年连坐怀都不乱!”法官能肃然起敬,下来跟他握手,请他喝一盅乎?    
    清王朝光绪年间,柏杨先生年轻力壮,一天因为赶路,错了店铺,下榻一庙宇之中,夜间风雪交加,忽闻山门处有二妇人相语。一人曰:“我结婚时,凤冠霞帔,流水席开了三千桌。”一人曰:“我出嫁时也差不多,嫁妆便摆了五条街,每个箱子里都装着四个金元宝。”柏杨先生天生的势利眼,一听此言,知二妇来头非凡,急披衣下床,索灯索火,准备前往说几句马屁之话,以结后缘。却不料竟是两个老女乞丐,大为扫兴。寺僧知我夜起,赶来问讯,我曰:“你紧张啥,我不过拉屎罢啦。”寺僧肃然曰:“公子真不同凡品,夜行必烛,将来定卜大贵。”我因没有大贵之故,对此事一直讳莫如深。    
    可是,每逢我听说有古董出国,或赠人家一部影印的二十四史,便不由想起当年盛举。便是洋大人看得懂二十四史,便是洋大人很起敬,起敬之余。恐怕也哑然失笑,笑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子孙太窝囊也。呜呼,一切都在于“古”,现代的东西啥都没啥。山门外那两位,若不是丐妇而是贵妇,衣服华丽,腰缠万贯,在美国既有房屋又有存款,则即令她们当年结婚时是披麻包片,满身虱子,柏杨先生也会去胁肩谄笑,何致享我的掉头不顾哉。    
    问题还在于送他们的那些二十四史二十五史,有几个人看得懂?就是想敬都敬不起来。美德法英,还有一二汉学家,可能翻阅一下,其它那些芸芸众生和芸芸众国,恐怕送了去不过往墙角一堆,供蠹虫便饭之用而已也。    
    专送给人家连中国人自己都不能普遍了解的东西,也是一奇,不可不大书特书以志之,以便后人有凭有据的哀悼。


孑孓论点29.观光旅馆

    最近台湾省观光旅馆在台北开会,检讨旅客不茂盛的原因,检讨的结果是啥,尚不得而知,依照着这个时代的习惯,任何事情检讨下来,都是别人太坏而自己太好。观光旅馆开会的结果,如果也是如此,我们当然非常佩服。如果不是如此,则不妨听听柏杨先生的意见。    
    所谓“观光这个”“观光那个”,活见了鬼之谓,好在大家常见鬼焉,不再稀奇。问题是官老爷有纳税人支持,可以坚硬到底。私人事业关系成败赔赚,便不得不冷静的想一想。真正来台观光的洋大人,到目前为止,仍寥寥无几。于是,过观光年,坐观光车,住观光旅馆的,仍以中国人为主。而这些中国人中,高阶层的又都有各自的招待所,你听谁说过部长住旅馆乎?连省级厅处长之类的三流官崽,都不肯住也。故普通旅馆也好,观光旅馆也好,门口再多的洋文,都必须为中产阶层的中国同胞打算打算。否则,再开会都没有啥用。    
    柏杨先生曾住过挂洋文招牌的观光旅馆焉,恕我不能指出名字,指出恐怕有打官司之虞。可能是我的运气不好,那旅馆大概是专门招待东洋人之用的,事前没有发觉,等到住下来,便苦兮兮啦。盖上帝惩罚西洋人,使他们打领带;上帝惩罚东洋人,乃使他们盖“和被”。“和被”者,四四方方,和豆腐干一模一样,盖住胸便盖不住脚,盖住脚便盖不住胸,假如不用利斧把旅客的御腿砍下半截,第二天不患感冒者,几希。而最使人紧张的是,该被既厚又硬,活像一个棺材板。一个身体虚弱的人,如果不被压死,他的命也就够大。而被子似乎还属定量分配,铁定每人一条,彼时正逢隆冬,我年老气衰,不能耐寒,向老板提议再加一条,立遭严词拒绝。他曰:每床只有一条,你若要两条,万一再有客人进门,难道叫他们光屁股睡一夜乎?第二天,基于惨痛经验,我要了一间双床的房间,打算借用邻床的被,不料到了临睡,发现邻床之被不翼而飞,再向老板交涉,争论吼叫,结果仍然大败。不禁叹曰,观光旅馆的负责人如果冥顽不灵到如此程度,旅客只有自杀一途。    
    枕头似乎也是旅馆的一大恐怖,可能店老板跟什么马戏团订有秘密合同,代他们训练铁头,以便一个人住上三天之后,即可以参加演出“猛撞南墙”节目。呜呼,台湾旅馆的枕头,使人呜咽流涕,不能自己;不但短小如萝卜,而且坚硬非常,连手榴弹都炸不开。有一次,柏杨先生偷偷的把褥子搓起一角枕着,被下女发现,大加斥责,盖她们这家观光旅馆,属于高级旅馆,不招待没有教养的客人,若我如此之不懂公众道德,滚蛋可也。    
    旅馆业似乎还有一不可思议之事,那就是茶水问题,除了少数──说句天地良心话,简直所有旅馆都是如此,茶水是他们最神秘的一环。一个旅客如果不是从撒哈拉大沙漠渴死了又苏醒过来,恐怕一滴都无法下咽。它永远跟灌驴子的药浆一样,温温然,浑浑然,生物的细胞和矿物的分子在黄汤中猛烈跳跃,教人看啦,汹汹欲呕。稍微有点人性,都不能吃下去。旅客们对此毫无办法,换一壶仍是如此,再换一壶依然。    
    俗云:黄河清则天下太平,柏杨先生则以为,一旦旅馆招待客人的茶不再是黄汤,而成了真正的香茗,则天下亦太平矣。    
    (柏老按:台湾旅馆的“铁枕头”和“钢板被”,乃一九六○年代之事,如今已成陈迹矣,想过过瘾,发发思古之幽情,都找不到。一九八○年代,枕被其软如棉,往事如烟。)    
    旅馆的主要作用,不但应供客人睡觉,而且应供客人休息,很多观光旅馆之兼营卖淫,似乎要多加研究。上海有若干旅馆,一房一妓,你要住旅馆,进得房来,就有一女人躺在床上候驾。不要不行,那么,拿钱打发她暂避一晚可乎?也照样不行,她拒绝的理由是她被客人赶将出来,岂不是太失面子?我们举此为例,不是道貌岸然,主张取消娼妓,那是一个古老的社会问题,谁也取消不了,茶房兼任大茶壶,向旅客推荐如花美女,以便鱼水和谐,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必要(洋大人之国,还有专门陪单身妇女游街逛景的年轻男人,并肩而行,卿卿我我,更为精彩)。我们誓死反对的,只是穷凶极恶的推销,像上面之例,简直使人倒尽胃口。柏杨先生有一次住旅馆,也是观光牌焉,刚刚睡下,房门笃笃作响,茶房进来曰:“老头,要不要姑娘,漂亮得很。”答曰:“不要。”曰:“保证没有病。”争执了半个小时,才算请他离开。过了半个小时,正要入梦,房门笃笃又响,披衣起视,冻得发抖,茶房先生二度光临,背后跟了一位女郎,问曰:“客倌,要不要没有关系,请先看一眼,包管满意。”女郎亦应声而前,作娇羞不胜状,又争执了半个小时,好容易第三度安枕。门房笃笃又响,茶房背后跟着另外两个女郎焉,曰:“她们都是女学生,不信可查身分证。”等到我忍无可忍,大发雷霆,天已快亮啦。呜呼,住旅馆要不要姑娘,与人格无关,但旅客必须有不要姑娘的自由。    
    和我有同样经验的人甚多,一位朋友曾见告曰,他住旅馆,向不叫姑娘,但在男侍女侍眼中,凡不叫姑娘的家伙,就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大爷,到厕所都有人跟着,以妨你顺手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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