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三落四的泄豆-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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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上天都必然赐予他一项出类拔萃的才能。可是,很多情况下,人们也许终其一生都未能发现自己的这项才能,而选择了别的职业。像爱因斯坦或毕加索这样的人物,则是正好发挥了自己的才能……”
当我还是个女学生时,我感觉自己从这番话中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我已经记不清是谁告诉我这番话的了,可能是我爸爸,也可能是到我家里玩的爸爸的朋友,或者是我的伯伯。总之,我从第二天就开始着手寻找自己的才能所在,兴之所至,我尝试了好多方面。
古典芭蕾、绘画、单杠、英文打字、训犬、西洋裁剪(现在应该称为“服装设计”了吧?可当时似乎还没有“服装设计师”这个职业名称)、变魔术、练习骑马以求成为赛马骑手……这里面却不包括弹钢琴,实际上我从五岁起就开始学钢琴,可弹得实在是太不像样了,老师曾经说:“一万个人之中会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毫无疑问,我缺乏弹钢琴的才华,这一点我自己也心知肚明。此外,我还尝试了好多事,比如去教堂的主日学校演奏手风琴、练习自行车杂技、跳踢踏舞、演出歌剧、吹口琴、跳水等。说到跳水,我最高曾经从五米台上跳下去。不过我没有跟老师专门学过跳水。我清楚地记得在神宫游泳池跳水时,游泳池旁边的人见了说:“曾经有人用你这种姿势跳下来,结果跌死了!”于是,我放弃了跳水。
另外,我还尝试过参加教堂的圣歌队、打网球、去红薯饼店工作(我曾经在蛋糕店把手艺练得很棒,做的蛋糕都可以外卖,可是在试吃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吃光了)、包书皮、教八哥说话等。
可是,在我所有的尝试中,我不曾在任何一件事上显露出一星半点的才华。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我一定会有一项才能”!于是接连不断地挑战下去。
忙忙碌碌中,我从女子中学毕业了,我希望成为一个歌剧演员,于是进了音乐学校。但上学期间我又改变了主意,想当一个音乐评论家,后来又觉得当一个大提琴手也不错。就这么东想西想的,我毕业了。而且,由于一个偶然机会,我成了NHK的演员,从此开始职业生涯。但我还一直在寻找着,“也许有一样才能……”
这期间,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令人伤心的事实。
那就是,我非但没有什么才能,而且简直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马大哈!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的朋友们甚至说要写一个“笑话集”,来记下我的故事。
“怎么可以这样呢?”
不知什么时候,大家竟把我的糗事添枝加叶,变成笑话流传出去了。
比如说棒球吧,有一个故事证明我是一个棒球盲。据说我问教练:“为什么选手们不能往三垒跑呢?”
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再怎么不懂棒球,也不至于无知到这个地步啊。我问教练的原话是:“为什么左击球手不能往三垒跑呢?”
因为右击球手跑向的是一垒,一垒在击球手的前方,跑过去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左击球手却是朝后退着跑的,肯定会担心身后有障碍物什么的怎么办。而三垒在左击球手的前方,要是朝三垒跑不就好了吗?出于这种考虑,我才提了上面的问题。
看了我的解释,一定会有人觉得:不管怎么说,让击球手往三垒跑云云,不是很可笑吗?可是对我而言,还是有它的理由。虽然都是笑话,我还是希望流传出去时能够保持原样。
因此,我产生了一个念头:何不把自己闹的笑话原样写下来呢?于是我决定写这本书。
为了慎重起见,我查了一下《广辞苑》里“欠落”①这一词条,字典上的解释是:“应该做好的事却搞糟了。”
一开始我觉得很好笑,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哎呀,真难为情”,那么多应该做好的事都被我搞糟了。怪不得人家说,我把“反省”两个字忘在妈妈肚子里了呢,看来这话很有道理……这么想着,我开始动笔。
① 本书的日文名为“小豆豆的欠落帖”。———译者注
《丢三落四的小豆豆》 精进湖的风景
我去了富士五湖之一的精进湖。这是个非常有名的地方,可我却不怎么了解。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初秋,我在半夜里乘车到了旅馆。当时我和美国聋哑人剧团的演员们一起给美国电视节目拍外景,拍的是用手语来演绎小林一茶的俳句。
我被引入二楼的一个和式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以后,拉开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幅窗帘。宽大的窗子正对面是一座覆盖着积雪的山峰,湖水平静无波,澄澈透明,真是“风景如画”啊!
我顿觉心旷神怡,感叹道:
“真美啊!”
这时候,旅馆的大姐(或者是大婶吧)端着茶进来,听我赞叹“真美啊”,露出满意的神情,从小茶壶里把茶斟入茶碗中,一边说:
“就是嘛!”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越发感动起来,说:
“真是好美啊!”
大姐笑嘻嘻地说:
“大家都这么说。”
接着,我问道:
“这叫什么山呢?”
刹那间,房间里突然沉寂下来,大姐握着茶壶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大约过了一分钟,大姐盯着我,奇怪地拖长了调子,缓缓说道:
“这是富———士———山!”
话音刚落,大姐的身影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我还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说:“哎呀,原来是富士山啊!”于是越发觉得美了,仔细地观察起来。大姐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冲向前台,一边叫着:
“大家听着!黑柳彻子刚才问:‘这叫什么山’!”
当时在大堂里的节目组的同事们听到了她的话,后来转告给我。原来这座旅馆因为能就近看到富士山的全景而著名,而且二楼上我的房间是旅馆中风景最好的上等房间,可我却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大姐的那句“这是富士山”拖音拉调地说得那么怪,大概她以为我在开玩笑吧。也可能,大姐在想“她真的不知道”,而惊诧得目瞪口呆。这两种可能必居其一。
从那以后,当那座旅馆的客人们眺望着外面的风景,赞叹“真美啊”的时候,据说大姐她们就会说:
“您猜不到吧?居然有人问‘这叫什么山’!就是黑柳彻子!”
可是,在我看来,我透过新干线车窗望见的富士山,和那里的富士山样子大不相同呢。
在这次失败的,或者说完全暴露了我的无知的事件之后,我因为工作关系去了福岛,看到了很多山。
自从精进湖之旅以后,我就留心不要冒犯和富士山有关的人士。所以,我在那些山中找到富士山以后,诚恳地说:
“这儿能清楚地望见富士山呢!”
当地接待我们的人士很抱歉似的说:
“哎呀,那可不是富士山。哦,我们都叫它‘吾妻富士’。”
后来,我又去了山梨县的甲府,再次看到了富士山模样的山。我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山梨富士’吗?真漂亮!”
甲府的人生气地说:
“那就是富士山!”
我没想到,从甲府也可以望见位于新干线的静冈那一带的富士山。
富士山可真让我头疼。
《丢三落四的小豆豆》 飞面(1)
我从小就听说过“飞面”。小碗中盛着荞麦面,你刚刚吃完,就会有面条从远处飞来,正好落在碗里。几次三番下来,当你觉得已经吃饱了,正要盖上碗的时候,面条还会钻过盖子和碗之间的空隙,飞到碗里。这情景已经在我脑海里形成了一幅清晰的画面,永远不能忘记:从对面两米远的地方,面条“刷———”地飞过来,正好落在碗中……
“好棒啊!”
我一直这么想象着“飞面”。
大约五年前,我因为工作关系第一次去了岩手县的盛岗。到了盛岗,几位报社的人士前来迎接,邀请我们说:
“午饭我们去吃飞面怎么样?”
我喜出望外,不由得冲着旁边的人叫道:
“要吃飞面啦!”
我在梦里描画了几乎半个世纪的“飞面”啊!现在终于要在本地看到、吃到正宗飞面了。我高兴极了,向盛岗最古老的“飞面店”走去,一路上乐得合不拢嘴,那幅情景现在想来还令人忍俊不禁。
飞面店是木造的老房子,我们被引上二楼。那是一间铺着榻榻米的大屋子,正中间有一条又长又宽的饭桌。我被安排坐在壁龛旁边,大家也都坐好了。
我环顾了一下房间,想看看面条会从什么地方飞过来,心想“拉门大开着,应该从那里飞过来吧”。
从门口到我这里约有两米远。我虽然以前就听说过飞面,可是想到要从那么远的地方把面飞过来,还要正好落进我的碗里,不禁佩服极了。这间店的师傅们一定是经过了多年苦练,才学会飞面的。
这期间,一只小盖碗放在了我的面前。这是一只黑漆的秀衡碗①。揭开碗盖,里面是红色的。我兴奋不已,荞麦面会怎样飞过来呢?
我拿下盖子,朝碗里面张望,这时坐在我前面的一位中年记者教给我说:
“吃饱了的时候,请把盖子合上。这就是‘已经够了’的意思。不过,要是合得不够快,面条还会趁着空隙落进来,所以如果真的吃饱了,要快点合上盖子。”
“哇!”
我更加高兴了。
“看来是真的。盖上碗的那一瞬间,还要瞄准那五厘米的空隙把面条飞进碗里,这门手艺真是神乎其神啊!”
我一门心思留意拉门那边的动静,不知道飞面师傅什么时候会到那里作准备。
在吃荞麦面之前,先送上了一些小菜,吃完小菜,终于到了“飞面”时间。我把碗筷捧在手里,作好准备,面条无论从哪里飞过来都没问题。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穿着飞白花纹和服的女子站在我的座位旁。她站在我和旁边的一位男士中间,静静地一动不动。我有点奇怪,抬头一看,穿飞白花纹和服的女子一只手上托着一个长方形的大盘子。由于我是从下往上看,看不到盘子上究竟放着什么。可是,对于坐在榻榻米上的人来说,有人站在身边,还是有点不舒服。于是,我问飞白花纹和服的女子:
“您要做什么?”
女子用很亲切的东北口音答道:
“给您的碗里放面条啊!”
战时我曾经疏散到青森县靠近盛岗的地方,所以觉得东北口音很亲切。
“放面条?是您把面条放到我的碗里?”
女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说:
“是啊。”
“这就是飞面吗?”我又确认了一句。
“是的。这就是飞面。”
飞白花纹和服的女子亲切地说。我慌忙问道:
“可是,飞面不是应该从两米远的那边飞过来,落进碗里吗?”
女子为难地说:
“这么汤水淋淋的荞麦面,要是从远处飞过来,会把这里弄脏的,那就做不成生意了。”
记者们笑呵呵地听我们说话。我还不死心,追问道:
“不过,面条会不会偶尔也从那边飞过来呢?”
“不会的。”
我彻底失望了,最后问道:
“那么,您是从这儿把面条‘啪’地放进我碗里吗?”
“是的。”
确实,在我的对面和斜前方,每隔几个人,就站着一个身穿飞白花纹和服的女子,她们手里托着大盘子,准备不断把面条放进旁边客人们的碗里。
《丢三落四的小豆豆》 飞面(2)
我一直以为面条会从两米远的对面飞过来,可实际上,是一小口荞麦面从我头顶上“啪”地落进了碗中。
现在想来,这一门手艺也实在是非同小可。师傅的一只手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放着无数个只盛了一小口面条的小碗,另一只手还要配合我吃面的速度,把面条从小碗里“啪”地放进我的空碗中。掌握时间非常重要,而更要紧的是,如果托着盘子的那只手因为吃力或别的原因抽筋了,或者没掌握好平衡,那么以她站的位置来说,整个盘子上的面条就会全部扣到我头上。
汤汁非常美味,面条的口感也好极了。可是我在吃面时,还是恋恋不舍地朝拉门那边张望了好几次。
我渐渐地觉得饱了,正要合上碗盖。说时迟,那时快,只一眨眼的工夫,面条已经“啪”地落进了我的碗里。速度之快,让我佩服不已,但由于这和我长期以来描绘的情景实在完全不同,我还是觉得很遗憾,终于忍不住说道:
“像现在这样,当要合上碗盖的时候,还是从两米远的那边‘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