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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善待生活-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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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待生活》第二部分享受自由(图)

  俗话说:牵着马的人也是可以步行的,只要他愿意。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国王雅克是一个年轻、英俊、健壮的人,他常常喜欢让人用担架抬着他巡游四方,在头的下面垫上一只蹩脚的羽枕,身上穿一件灰不溜秋的粗布袍,戴着一顶同样质地的睡帽,后面却跟着豪华而威武的王室随从队伍,各色的驮轿和骏马,以及众多的侍从和卫士,他们的脸上表现出一种相当稚嫩且尚未稳固的威严。  “一个即将痊愈的病人是不需要同情的。”这个警句是很正确的,我从书籍中所得到的收获全部在于对这一警句的体会和运用。事实上,我对书本的使用并不会比那些不知道书为何物的人多。我享受书,就像守财奴享受他的财宝一样,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乐意,随时都可以享受。这种拥有权使我的心里感到了惬意和满足。不管在太平的时期,还是在战乱的年代,我每次出游都会带书。然而我可能会很多天,甚至是几个月都不用它们。我对自己说:“待会儿再读,或者明天,或者等我想读的时候再读。”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但是我并没有感到悲伤。因为我想书籍就在我身边,它们给我带来了乐趣。我没有办法说清楚这一想法让我多么心安理得,也没有办法总结出书籍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多么大的帮助。总之,它是我的人生旅途中最好的精神食粮,我非常可怜那些缺乏这种精神食粮的聪明人。在出游中我其实更愿接受其他的消遣方式,不管它是多么微不足道,更何况这一类的消遣我从来都不会缺少的。  在家里的时候,我的大部分时间是躲进书房度过的。我就在书房里指挥着家中的一切事务。我站在书房的门口,就可以将花园、饲养场、庭院及庄园的大部分地方尽收眼中。我在书房里一会儿翻翻这本书,一会儿翻翻那本书,并没有先后次序,也没有一定的目的,完全是随心所欲,兴之所至的。我有时也会堕入沉思之中,有时也会一边踱来踱去,一边将我的想法记录下来或口授给他人,就像现在这样。  我的书房在塔楼的第三层。一楼是一个小礼拜堂,二楼是一间卧室和它的套间,为的是图个清静,我常常会睡在那里。卧房的上面原来是一个藏衣室,过去那里是我家里最没有用的一个处所。改成书房以后,我在那里度过了我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和一天中的大部分光阴,但是我从来都不在那里过夜。与书房相连的是一间布置得相当舒适的工作室,冬天可以生火,窗户也开得非常别致。要不是我怕麻烦又怕花费太多,我就可以在书房的两侧各接上一条百步长、十二步宽与书房地面相平的游廊,因为墙是现成的,原打算做其他的用处,高度正好符合我的需要,任何僻静的处所都要有一个散步的地方。  我如果坐着不动,那么思想便会处于一种沉睡的状态,必须让两腿走动,思绪才能够活跃起来。所有不依靠书本做学问的人,都会有这种情况。我的书房呈圆形,只有一点平直的地方,正好可以安放我的书桌和椅子。我所有的书被分成五层排列在房间的四周,围成了一圈,弧形的墙壁就像是躬着腰把它们全部都呈献在我的面前。书房的三扇窗户为我打开了三幅多姿多彩又舒展的远景。屋子的空间直径为十六步,冬天里我连续待在那里的时间是比较少的,因为,我的房子建在一座小山丘上,而书房又是所有的房间中最通风的一间。我喜欢它的偏僻和难以靠近,这对工作效果和远离人群的喧闹都是十分有利的。这里是我的王国,我竭力把它置于我个人的绝对统治之下,竭力使这个惟一的角落不被妻子、儿女、亲朋所共有。在其他地方,我的权威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实际上也不是十分牢靠。有的人即使在家中也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在那里享受清静的地方,在我看来,这种人真的很可怜!野心家是必须抛头露面的,就像广场上的雕像,这是他们罪有应得的。“有高官厚禄,那么就不会有自由”,因为他们连一个僻静的藏身之处都没有!我在某个修道院里看到,修士们有这样一条规矩:必须始终待在一起,不管是做什么,必须当着很多人的面。我认为修士们所过的那种苦修生活中,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难受的了。我觉得,终身独处比从来就不能独处要好受得多。  如果有人对我说,他把文学艺术仅仅当做一种玩物和消遣,那么这将是对浮斯的亵渎,那是因为他不会像我那样知道娱乐、游戏和消遣是多么有意思!我差一点儿就要说,其他的任何目的其实都是可笑的。我过一天是一天,而且,说句不恭敬的话,只是为自己而活着:我生活的目的也仅仅在于这一点。我年轻的时候读书是为了炫耀,而后来读书多少是为了明理,到了现在则为了自娱,从来都不是为了谋得什么利益。过去我把书籍作为一种高雅的摆设,完全不是用来满足自我的需要,只是用来装门面,装饰自己。这种耗费精力的虚荣心,早已经被我抛得远远的了。  读书有很多好处,只是要善于选择书籍。但是如果不花费力气,那么也就不会有什么收获。读书的乐趣就像其他的乐趣一样,并不是绝对的、纯粹的,也会带来一些麻烦,而且可能会很严重;读书的时候头脑在工作,而身体却是静止不动的,从而逐渐的衰弱、萎靡,而我并没有忘记注意身体,对于已经进入暮年的我来说,过分沉湎于书本其实是最有害健康的,也是应该避免的事情。


《善待生活》第二部分平衡的力量(图)

  我们把那些轻信别人和耳朵软的毛病都归咎为简单与无知,这也许是不无道理的。但是从前我似乎听说过,“相信”好比是在我们的心灵上刻下了一种印象,越是软弱和缺乏抵抗力,那么就越能够留下印记。“就像在天平上加了砝码会倾斜一样,思想也必定会倒向明显事实的一边。”心灵是空疏浅薄的,如果缺少了平衡的力量,那么就会非常容易被说服,并且不用重复第二遍,就会倒向那一边。为什么儿童、民众、妇女和病人的耳朵根子比其他人的软,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把那些我们认为不太真实的东西,当做谬误来加以蔑视和谴责,其实也是愚蠢和自高自大的,这是自视智力超群者的通病,我以前也是这样。  当我听到谈论鬼魂显灵、预卜未来、蛊惑和巫术,或讲述我不甚了了的事,我就会觉得那些被这些荒唐的事情所愚弄的人是可怜和可悲的。可是现在,我却感到那个时候的我至少也是一样可怜的,并不是因为从那以后我的切身体会超越了我原来的信念,而是理性告诉了我,如果武断地指责一件事情为虚假的和不可能的,那么,上帝的意志和我们的母亲——大自然的威力在我们的头脑中也就会变得有了限度。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按照我们自己的能力来衡量上帝的意志和大自然的威力。如果把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称做是怪物或者奇迹,那么,很多奇迹或怪物都会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不妨设想一下,要让我们去认识我们所能够接触到的大部分事物,要穿过多少云雾,经过多少摸索啊!的确,我们会有所发现,但这种发现与其说是科学,还不如说是习惯为我们揭去了蒙在这些事物上的面纱。但是如果这些东西,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么我们仍然会感到它们和其他事物是一样的甚至是更加难以置信的。  没有见到过河的人,第一次遇见河,会以为这就是海洋。也就是说我们会把自己所看见的最大的东西,当做自然界中同类物体之最,因此,一条河虽然不大,但是没有见过更大河的人就会觉得它是巨大无比的。一棵树、一个人也如此,无论什么种类,只要我们看到一个较大的,那么就会以为它是最大的。  眼睛所看惯了的东西,我们的思想也就会习以为常了。常见的东西,我们是不会再感到惊奇的,也就不会再去探索它的本质。刺激我们探本求源的,与其说是事物的大小,还不如说是事物的新奇性。  对于自然界所具有的无限力量,要更加崇敬;对于我们自身的无知和弱点,也要承认,而不是回避。多少事情看上去似乎是难以置信的,但是却被许多值得信任的人所证实了。即使我们不可能信以为真,但至少也应该是不下定论。如果指责它们决不可能的,那么也就等于是说自己知道可能的界限在哪里,这无疑是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如果我们清楚在不可能和罕见、违反自然规律和违背习惯的看法之间存在着区别,那么就不应该轻易相信,也不能够轻易不信。  蔑视自己所不理解的事情,不仅是荒唐和轻率的,而且往往会导致危险和严重的后果。你可以根据自己卓越的判断力,来确定真理和谎言的界限,但是有的时候,你必然会相信某些事物,而这些事物和你否定的那些事物相比可能还要不可思议,这样,你就已经被迫放弃了你所确立的界限。然而,当我们面对宗教叛乱时,我感到,使我们的良知不安的是天主教徒放弃了自己的信仰,他们在向敌人让步,在放弃某些有争议的信条时,却又装出很温和、很内行的样子。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在开始后退的时候,在向进攻的敌人让步的时候,只会对敌人更加有利,使其能够得寸进尺,况且,他们以为是无足轻重的,因此选择让步的信条有时候是非常重要的。要么完全服从教会的权威,要么就彻底地放弃,但是我们无权确定服从教会的范围。  我所说的这些并不是信口开河,我是作过试验的。我曾经滥用我个人选择的自由,对某些貌似空洞或极端的教规不给予重视。后来,通过和学者们进行交谈,我才感觉到,这些教规是根深蒂固的,厚此薄彼的做法是愚蠢和无知的。我们自己的看法有时也常常是充满矛盾的,多少昨天还只是信条的东西,今天却变成了谎言。虚荣和好奇是我们思想的两大祸害。好奇心引导着我们到处管闲事,虚荣心则又禁止我们留下悬而未决的问题。


《善待生活》第二部分正确对待矛盾(图)

  反对意见既不会冒犯我,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损害。它们只会使我得到更多的启发,受到更多的锻炼。我们总是喜欢躲避别人对我们的矫正,其实我们应当主动地迎上去并接受矫正,尤其是当这种矫正以交谈的形式而不以教师上课的形式出现的时候。反对意见一来,有的人不看意见本身是否正确,而只是看对方所提的反对意见提得是否有道理,而且是一味地考虑如何来摆脱那些意见。我们对反对意见没有伸开臂膀,反而是张开了爪子。我可以容忍朋友的粗暴冲撞,即使他大声叫道:“你是一个蠢人,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和文雅的人在一起,我也愿意与大家一起谈论思想,说话时也可以推心置腹。我们还必须增强听话外音的能力,并且能够加以思考来抵御对别人话语中客套浮夸之词的偏爱。我喜欢人与人之间那种牢固而大气的亲密交往,我也喜欢能够和我有尖锐猛烈碰撞的朋友出现,就像在爱情中总会出现互相攻击和带血的轻微抓痕。  友谊如果没有争吵而只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那么友谊就会变得惧怕冲撞而且缩手缩脚,那么这种友谊就不够强劲,也不够丰满。  西塞罗曾经说过,没有矛盾也就没有争论。当有人与我对立的时候,他就会引起我的注意而不是我的愤怒。谁阻挠我,谁教育我,那么我就会向谁走过去。寻求真理应是双方的共同动因。他会回答些什么?愤怒的偏颇情绪已经袭击了他的判断力,昏昧已经先于理性抓住了他。这些办法或许都是有用的。大家用抵押品做赌注来解决争端,或者是以双方损失的物质来供争论的双方考虑,从而让我的仆役能够对我说:“去年,您因为无知和固执已经有二十次损失了一百埃居。”  不论是在什么人手里寻找到了真理我都会举手表示欢迎,并且表示亲近,而且会轻轻松松地向真理投降。当我远远地看见真理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会向它奉上战败者的武器。只要不是以过分专横或者过分盛气凌人的嘴脸来申斥我的作品,那么对所有的申斥我都会欣然接受,我对自己的作品经常会进行修改,是缘于修改过的作品往往会胜过那些没有改进的作品。我还喜欢用轻易让步的方式来奖励和培养那些无拘无束地提醒我的人,即使这种方式会有损于我。  我身边很少有人能够对我提出批评,因为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纠正别人,因为他们同样也没有勇气忍受别人来纠正自己,所以他们在当面说话的时候总是在遮遮掩掩。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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