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人-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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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把颜母请到公司，她一看牌子，就哭了起来。我领她在办公间坐，让她感受一下大家的工作热情，我想证明给她看，颜茹青的愿望是会实现的。颜母走后，大概她告诉了颜紫，后来她就来了一次。当时我不在，她看许若欣坐那打电话跟客商谈话，心情不知是喜是忧。她没坐，独自在外看了几眼。许若欣想跟她说几句，她也只是淡淡笑下，就走了。
这期间袁老师回来过一次，他也到服装公司来过。他先是惊讶，继而是欣慰的笑，他一把将我抱住，在我肩背上狠狠拍了几下。
这天我陪袁老师去了枫泾墓园。袁老师在颜茹青墓前站了很久，他很少抽烟，这天却抽掉半包。我想他可能有话要对颜茹青说，就站在墓园进口处。太阳从墓区东边懒洋洋爬上来，轮廊有些模糊。我变得有些恍惚，默默注视着袁老师。看他把鲜花放到碑前，头低垂着，似乎在忏悔着什么。他的肩膀微微耸动，我不知他是否在落泪，但我感受到他心里的痛苦。最后他垂着手弯腰鞠躬，鞠得非常慢，非常地深沉。
而后我们一起来到颜家，颜母一见袁老师就泪流不止，拉着他的手上下看着：“方民啊，你、你瘦多了。”
“伯母，我来看望您老人家，还好吧。”
“你能来，记着我这老婆子，我就高兴啊。”
袁老师还去颜茹青的房间坐了坐，他看到房间什么都没变，还是颜茹青生前的摆设，墙上挂着她和语语的合影照。晚饭袁老师坚持要做东，除了颜母，还把许若欣也叫来。我们要了一间小包房，让服务小姐退出，这样可以尽情说话。喝酒吃菜一阵后，袁老师说了他在新加坡的生活，他说得很简单，但我能感到他的孤寂。当他把杯举向我时，同时望了望许若欣，笑着说：“子豪，你的个人问题我又要过问了，你不会烦吧？”
我笑道：“老师，这是你关心我，不会的。”
“那好，我明天就要走了，有些话我就多点嘴，全当一个建议吧。”
我心一紧，预感他将要说什么，不由望了许若欣一眼。袁老师将一满杯酒喝下，注目着我：“你快三十了，按中国传统观念你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不管你对婚姻抱什么观念，成家是早晚的事，你说是吧？”
“我现在精力时间都还不能考虑。”
“这只是暂时的，至少目标要定下来吧。”袁总一边望着许若欣笑。
颜母也对我说：“是呀，方民说的对，你也该找个好姑娘了。”
这时许若欣觉得不自在，欲起身，袁老师朝她打个手势：“我对你和子豪是一样看待的，坐着吧。”他接着对我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大懂，但感情是相通的，我不能指定你怎样生活，但我希望你好好珍惜，不要再被过去所困，你应该跳出来，去争取新的幸福。你说是吧？”
我点下头：“老师说的没错，道理我都明白，我现在只想完成一个心愿就行了。”
“我懂，劝你不要太冲动行事就行了。”袁老师再次端起杯，大声道：“来，咱们把这杯干了，愿我们都开开心心活着！”
几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当”的响声，非常清脆悦耳。
第八部分第十六章 风满楼（2）
这天晚上，许若欣在家里吃完饭，正准备到服装公司看看，刘念却来了。他在客厅跟许妈说了会儿话，许妈就叫许若欣出来，说这么好的天气别闷在房里了，和刘念出去走走吧。许若欣说还有事呢。许妈不管，说成天有事有事的，去，两人去玩吧。
许若欣只好跟刘念出来，她其实哪也不想去，就在附近的人工草坪上坐下。刘念见她不走，也只好跟着坐下。两人默默看着街景，几个嬉闹的孩子从他们面前跑过。刘念心神不定地端详许若欣，然后问道：“你们公司那套通信软件现在怎么样了？”许若欣感到奇怪：“你问这干什么？”他一笑：“随便问问。”她觉得不对，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他说：“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和那位方博士能合作成功了，这是你们共同的事业嘛。”她看他脸上那种讽刺的笑，盯着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他也紧盯着她的目光：“你心里清楚！”她张开双手，语气带着不快道：“我不清楚！我也不明白……有些时候，你为什么总像个影子出现在我身边呢？……你很计较，也很小气，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啦？”刘念眼里突然涌起股冷气，脸上却嘻嘻一笑，斜着头：“你希望怎样？让我成为一个局外人吗？让我看着你远去的背影吗？你是不是希望我这样呢？”
许若欣不想再谈下去，她站起来，看着夜色深沉的天空，觉得在刘念这里，是什么都没有留念的了。刘念在后面默然跟着，天色暗暗的，路灯闪着亮光。他看见她走进大楼，便也跟了进去，紧随她一直走到楼梯口。然后，他突然把她的手抓住：“若欣！”
许若欣没有回头。
刘念猛地扑上来，将她一把抱住，嘴亲过来，手也在激烈的摸索着。她使劲扭着头，双手推着他。他语无伦次道：“若欣，请别走，别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啊！”
“你放手！快放手啊！”
“不！我绝不放你走！……我不承认这样的失败，我要跟他斗到底！”
她好不容易挣开身子，“啪”一声，扇了刘念一个耳光！
两人都是一怔。刘念摸下发烫的脸，恨恨地望着她：“你居然……为他打我了？”她扭过脸，说了声：“对不起！”他瞪着眼珠：“这就是你的回答？你真的不想回头了吗？”
两人一时无语，沉默像一块巨石横在他们中间。突然，刘念瞪起眼，狠狠挥动手臂，没头没脸朝许若欣打过来。她举起手来挡，躲开他的拳头，她在他的激怒中心里又惊慌又伤感……
回到家，许若欣悄悄进到卧室，在床上躺下来。她这时才感到手上隐隐作疼，她忍着没动，任那疼痛慢慢淌过全身。
其实，不止刘念让许若欣烦心，在康特公司，总裁对我的疑心越来越重，这使她感到非常不安。在劝说我几次不成之后，她不愿看着事情就这么拖下去，不想我在总裁和董事会那受到嫌疑而失去信任。
在下班时，她特意来到伟博公司，在公司门外等着了颜紫。当时颜紫正和同事一道出来，见到许若欣，她还有些不解，对许若欣说：是叫我吗？许若欣点头：对。我有点事跟你谈谈。
她们就在离公司大门不远的马路边上，前面是奔驶的车流。颜紫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说：“好了，你说吧，什么事。”
许若欣慢慢道：“程序被改写这件事，我想你也知道是很严重的，对康特公司来说是致命的打击。而对我们员工，特别是对方博士都很不利。”
“你什么意思？”
“那天傍晚你到公司来找我，还记得吗？”
颜紫眼睛一下瞪起来，鼻子一哼，转身就走。许若欣也不管那么多了，跟着她，一边说：“电脑显示修改的时间就在那天晚上，不管和你有没有关系，你都应该面对，你可以讲清楚。”
“我没什么可讲的。”
“现在的情况你必须讲，不然，后果就将由别人来承担。这样你心安吗？”
“你凭什么说是我，有本事你就拿证据出来。”
“证据就是那张软盘，你知道它在哪里，对吧？”
颜紫猛地刹住脚，盯着她：“我可以告你诬陷罪！”
“颜紫，跟你说吧，现在公司把嫌疑都推到方博士身上了，而他想一肩扛下来，你知道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颜紫眼里闪过一丝吃惊，但很快又冷漠地笑下，轻松的样子说道：“现在着急的是你。”说完，她走得飞快，经过车站时，看也没看就跳上了一辆车子。
许若欣呆站在车站那，只能无奈地跺下脚。
上了公车的颜紫马上打电话把刘念约出来，她说了地方，口气有些焦急。这辆经南浦大桥开往浦西的公交大巴人满为患，但她却有种被冰凉的空气包围的感觉，窗外呼啸而过的车流，把她心里弄得越发杂乱。到站后，她继续走在人流中，脚和手像没有热血般冰冷。
和刘念是在衡山路上一家新开张的火锅店见的面。一片滑溜的鱿鱼被刘念夹着放进辣汤中，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胃口非常好的吃着。他说：“你不是挺喜欢这麻辣口味吗？就因为她几句话就让你这么败胃口？”“不是她是你。”颜紫嘴对着吸管啜了口橙汁。“嗬，你们女人心情不好就推到男人身上，男人除了肩膀比你们宽点，也同样是一张嘴巴两个鼻孔，就怎么老是当出气筒啊。”颜紫不服道：“你不也拿我当出气筒使吗。”刘念笑：“瞧，这气说来就来。”颜紫说，“跟你说，她今天虽然说公司在怀疑方子豪，但她那架势是想让我全扛下来，你说怎么办呀？”刘念胸有成竹样子道：“你别急，她不就是怀疑嘛，让她怀疑好了。我想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手忙脚乱了。”颜紫一听就发慌：“什么？你又要搞什么名堂？”刘念安慰她：“你紧张什么，再怎么样也跟你没有关系。”
颜紫还是不放心，隔着一层雾气望着刘念，说：“你告诉我，程序里真的再没有那逻辑炸弹了吗？你能肯定？”
“你为什么老不相信我呀。认为我还想揪着姓方的不放，认为我还爱着许若欣——是这样吧。”
颜紫回答不上来，低下头，不安地拨弄着手中的吸管。她自己也难以说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仅仅是为了刘念吗？她望着他，看他很滋润地在吃着，看他英气的五官，看他浑身散发的绅士般的风度。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扮演了一个丑陋的人，一个失掉良心的人。她其实很想恨他，想从他一手编织的噩梦中逃出去。
但是，她能逃掉吗？或者，她愿意舍弃他吗？
这时刘念吃完了，他点上一支烟，一边用那温柔的目光望着颜紫，一手把她的手握住，说：“紫紫，我知道你在为姓方的担心，怕他受到什么伤害，是因为你姐，对吧？这些我都知道。现在不是风平浪静了吗？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也许他现在正跟……人家在一起呢，他大概早已经把你姐给忘了。事已至此，天意使然，有些事啊，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来，你也吃点吧，这鱿鱼味道很不错的。”
饭后，他们依然去了热舞吧，在疯狂的人群中扭动了几下，两人在震耳刺激的音乐中干杯，一边大声说笑。颜紫看见，以刘念的年龄，在这少男少女扎堆的场所，一点也不露怯。相反，还有些女孩会向他投来火辣辣的目光。在这方面，刘念是极顾及身边女伴面子的，他搂着颜紫的腰，不时在她脸上亲一下，或是凑她耳边说句黄色笑话。对颜紫来说，她不是就想得到这样的温情与关爱吗？刘念给她的不是幸福还能是什么。但此刻，颜紫却觉得这种幸福并不实在，她感到心虚，仿佛生活在前面不远设下了某种坎坷与陷阱。
一身热汗出来，颜紫没让刘念送她回家。他们就在热舞吧门前分手，是颜紫想独自呆着，让这样的夜晚像一束光芒，去找寻自己内心最脆弱又最为柔软的部分……
第八部分第十六章 风满楼（3）
第二日，许若欣不再找颜紫，而是想到了刘念。虽然她这时极不愿意见他，不想再和他有什么来往，但为了我，她还是打了刘念手机。
刘念在电话里听到是许若欣，可能太出乎他意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过五分钟，他就赶到许若欣说的上岛咖啡店，快得让她感觉他就在附近。
许若欣不想拐弯抹角，就直接问他：刘念，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一点事情。他点下头：哦？我洗耳恭听。她说：你知道，我们公司程序被人安装了逻辑炸弹，而改写的时间只有一个晚上的那么几分钟，而颜紫正好当天在快下班时间来办公室找我。他马上警觉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她道：我不能肯定。所以想让你跟颜紫说说，劝劝她。他笑起来：为什么让我说呢？她不喜欢他这样的笑，说：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为什么。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真的是她，请你劝她出来讲清楚，还可以挽救。他是无能为力的表情：若欣，这其实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就算我和颜紫认识，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怎么能说这些呢？她马上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转告她，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