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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瓦莉娅的故事-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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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消失了,再也没有了音讯。当局是怎样告诉家人的?大概在某一天,他们突然去了她们家,通过翻译,对爸爸和妈妈说:你们的女儿是特务,你们要揭发她,要和她划清界线。扔下的那些话,像敲碎了的瓷片,拾都拾不起来。她不是特务。不!妈妈是不会相信女儿是特务的。自己这副样子,会让妈妈伤心。可是没办法,她无法还原了。  监狱的门冰冷无情,斩钉截铁,它打开两个不同的世界,也关闭两个不同的世界。“它吞进来的只是敌人,送出去的是它产生的财富和尸体。”在它霹雳一声的关闭中,决定了人与鬼。  门开了,妈妈走进来,瓦莉娅睁大眼睛盯着妈妈。快十年了,多么漫长的光阴。妈妈从那个遥远处一点点地走近。细细打量着她,一边向前走着。妈妈用俄语轻轻地问:“瓦莉娅,是你吗?”  妈妈不相信眼前这个矮小的、头发苍白的、掉了门牙的女人就是自己的女儿。这时瓦莉娅不能说话,不敢说话,只要一开口,泪水会一下子涌出来。那就糟了,妈妈会立刻被拉走,她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妈妈!”她喊不出声来。  妈妈的嘴角微微地抖动着,“孩子,是你……”  瓦莉娅只能无声地点点头。


第十二部分:瓦莉娅,你怎么矮了18公分?邢满释放的日子

她好像被一个漩涡卷进了黑暗的时空隧道。她使劲睁大眼睛看着妈妈。她想说:“妈妈,我是多么地想你们啊!”她们不能让泪水落下来,一定不能,她们坚持着。她们都沉默,就这样相互看着,她们不能也不敢说话。妈妈的肩膀抖了起来,看得出她在强忍着要决堤的泪水,强迫着把它们咽进了肚里。泪就这样在她们母女心中流着。那一刻,她们互相无声地问候着。无需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静得能听见她们的心跳。妈妈:“瓦莉娅,你为什么矮了?”“我得了风湿性关节炎。”瓦莉娅说。她发现妈妈穿着黑衣服和黑裙。“爸爸呢?他怎么样了?”“去年就不在了。”“爸爸不在了……那你怎么生活?”“我什么都不要了,把东西都卖了。”“妈妈,爸爸他……”瓦莉娅眼里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她急促地对妈妈说:“妈妈你等着我。还有一年多我就出去了。”妈妈点点头:“瓦莉娅,不是你,我早就不在了……”泪水冲了出来,在母女俩的脸上不停地流着。“孩子……”妈妈扑向前去,拉住女儿冰冷的手。看守说:“行了,行了!就到这里吧。”“我一辈子也没有这么难受过。”瓦莉娅一字一句地对我说。瓦莉娅还记得分别的时候,她回过头看见妈妈穿的衬衣,还是十年前的。  从那天起,瓦莉娅每天数着日子祈祷,一天天地盼着能尽快回到妈妈的身边。到了1975年,那是她邢满释放的日子,但她没有被送回哈尔滨,而是和其他犯人一起被送到齐齐哈尔附近的劳改农场。一个模范农场。  虽然刑满了,但她仍然是被改造的对象。  1975年1月27日,临走时看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把你调到劳改队,到那里,你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听了这话,瓦莉娅有种莫明的感动。是为了自己被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还是为了许多年没有听到这样的嘱咐?  然后,一辆吉普车把她送到了这所劳改农场。她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争取早点回家。  劳改农场的天地很辽阔。她进入两个很长的大棚子。这是劳改犯宿舍。犯人有一百五六十人,一半刑事犯,一半政治犯。两座大筒子房,两边是用土坯砌成的火炕。每个棚子里挤着七八十个人。  看守打量了她一番,严肃地说:“绝对不能和别人乱说话,不能说你是谁,不能说犯了什么罪……”  瓦莉娅不说话。她对看管她的机构和人员已经有了宗教式的虔诚,一举一动都没有丝毫的越轨。一个月以后有人问她:“你会不会说话?大家都叫你傻子呢。”  瓦莉娅嘟嘟哝哝:“有什么好说的?”瓦莉娅听说,睡在自己身边的漂亮女人,是杀人犯。“她怎么会杀人呢?她那么漂亮!”瓦莉娅吓得一连几天不能入睡。  因为漂亮,因为漂亮而不幸。瓦莉娅想起了米拉。但米拉是幸运的。米拉后来从日本去了美国,在那里找到了最心爱的人。“米拉能知道我在改造吗?也许她以为我死了。”瓦莉娅总是这样问自己。其实她进了监狱的事情,已经被出国的俄侨传开了。许多朋友都关注着她的命运,但是谁都帮不了她。  那个漂亮的女犯人也是刑满了,却是不愿意回家,她没有家——丈夫的朋友强奸了她,丈夫和那个朋友在她的家里打了起来,为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他们越打越凶,她害怕了,她跑出去报了案。回来时,她看见两个男人都死在血泊中。她的两个孩子也被杀了。她被判了三年。她说:“为什么不让我死去?”


第十二部分:瓦莉娅,你怎么矮了18公分?劳改队放电影

三年早就刑满了,这个漂亮女犯人还是呆在这里。劳改队经常搞军训。排队时,男犯人在前面,女犯人在后面。不停地大声叫喊:“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反动派你不打,他就不倒……”“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在如雷贯耳的语录声中,另有一个无声的信息从男队传向女队——漂亮女人经常接到男队塞过来的纸条。用劳动填充人的思想是一种好办法,同时也能堵塞人的情欲。但情欲总是兴风作浪。男犯女犯被铁丝网阻隔,仍然会跑到一起。女人甚至用擦地板一样的方式跟男人接触。围墙越来越高,3米、5米,再加电网,还是有人能够秘密传递情书。用自己特殊符号和渠道传达感情。有个干事喜欢上了那个漂亮的女犯人,在他不断地骚扰之后,因为她的告发,那干事被撤换。新来的干事害怕这个漂亮的女犯,怕她像瘟疫一样再惹什么麻烦,就让她在劳改队安了家。  瓦莉娅也听到了许多血淋淋的故事。她闭上了眼睛,但无法摆脱那样的环境。她要学会自己和自己斗,学会和那些乌七八糟的犯人斗。很多女犯人文化素质低,大声地说话骂娘,粗哑的嗓门滚过一阵阵难堪的脏话。瓦莉娅很不习惯。  正是秋天,地里的玉米熟了,是北方农民享受收获的季节。黑土地里种出的玉米太香了,把它做成香喷喷的玉米饼子,黄澄澄贴在大锅里,用麦秸火去烤,瓦莉娅能吃上一锅。女劳改们见她每次吃饭时都那么香,给她起了个绰号“大胃”。  瓦莉娅自己都不会想到,曾经拥有精致生活的女人,会被生活逐渐打磨得粗糙,和山项上滚落下来的石头没有什么两样。  新奇的、与在监狱不同的是,她能见到太阳了。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感到幸福,她的身体开始结实了。春夏秋冬,她和那些人一起到地里干活。她学着种玉米,种西红柿,种菜。泥土被翻开时的湿气清香沁人。她真心地在这里好好干。她要回家。  有一天,劳改队放电影。晚上6点时每人拿着一个小垫子,整齐地坐在那里。放映的是《白毛女》。喜儿的爸爸杨白劳死了,喜儿悲痛地哭爹爹。瓦莉娅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他没能等到女儿回来,他死的时候,女儿没有在他的身旁,她答应爸爸的事儿没有去做。瓦莉娅抑制不住放声地哭,声音很响,把同屋的人都吵醒了。  第二天干事就找瓦莉娅谈话:“昨天为什么哭?是不是想起自己过去干的那些对不起人民的罪行了?”  “不是,我没犯罪,我不是特务。看到杨白劳死了,我想爸爸。他去世的时候,我没在家。很难过。”瓦莉娅这样说,无意间看见干事露出了同情神色。  10月1日之前,上面给劳改队派了演出任务。  排练节目,她们可以不去地里干活。唱歌和跳舞是件快乐的事。尽管在大地里风吹日晒,但她们依然爱美。可以借这个机会打扮自己。于是女犯人们纷纷报名参加排练演出。平时看不出她们有什么特殊本事,这时就像变戏法一样,花样繁多。起早贪黑,自编自排自演。瓦莉娅不会手风琴,但一学就会。不久就能给她们伴奏了。  演出那天,有许多上级领导来观看。瓦莉娅在舞台上拉琴,突然听到第一排有个领导说:“韩明禧,你在这里啊!”  “哎呀!那时我真不好意思。没法向他们解释。我使劲地低着头,他们还是认出了我。”瓦莉娅皱起了眉。  她的自尊,在走进监狱就被剥夺了。  节目有独唱、舞蹈、二胡独奏等多种,队员们演出时特别卖力,效果非常好。领导说:“这些犯人真聪明,能演出这么好的节目。”  演出队的女人格外高兴。像开屏的孔雀,满足地展示着美丽。瓦莉娅记得,那时她和那些女人一样,忘记了命运,忘记了她身上被烙上的印记,欢乐的潮水一点点上涨,几乎漫过了礼堂。后来每逢元旦、春节,她们都要去演出。瓦莉娅被叫去给女犯们伴奏。 


第十三部分:麻子就要成为她的丈夫面对自己的婚姻(图)

  2004年7月31日下午。  威佳,53岁,汉族,现居俄罗斯。  记者:听说你娶了一位曾在哈尔滨居住的中俄混血姑娘?  威佳:(笑)是的,她去俄罗斯前,在医院里做药剂师。我那时在商业部门做调配员。记者: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威佳:我们是1975年认识的,1979年结的婚。1994年,我们全家去了俄罗斯定居。那里有亲戚,现在已经十年了。  记者:1975年的时候,你和一位有俄罗斯血统的姑娘恋爱,没有阻力吗?威佳:有!家里不同意。但是我不在乎,我爱她。(笑)后来,我父亲还通过公安局的人对她们家进行过调查。记者:为了爱,你跟随她去了俄罗斯,以后想回来吗?威佳:一切由她吧。(笑)她是我的妻子嘛。                           ——采访手记    

  这段印象深刻的爱情宣誓中,那位“曾经在哈尔滨生活过的姑娘”是谁?  瓦莉娅即将面对自己的婚姻?那是一桩怎样的婚姻呢?  瓦莉娅真诚地相信,只要好好地改造,她就能回家,就能和妈妈在一起。她什么都能干,也能挑担子了——她以前从不敢想能做这些事情,这大概就是改造的力量。  后来她当了队长。  再后来,她被编进到“二劳改”队里。这是第二次改造的意思。能到那的人,都是改造得好的,有了一定进步的人。他们可以和城里下放的“牛鬼蛇神”在一起,行动相对自由了些。  瓦莉娅向干事请假——她要回家看看妈妈。妈妈是她永远不能放下的心事。  干事建议她必须扎根在那里,用实际行动说明自己是被彻底改造好了的人。  瓦莉娅坚持说:“我回家看看妈妈,很快就回来。”  真的会回来吗?自由了,真的能和妈妈在一起了,她还会回来?她真的脱胎换骨,被改造成一个献身“理想”的人了吗?劳改队管教干事不相信她会回来。  世界上她最牵挂的就是妈妈。除此之外,她渴望保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从小没接触过伟大的理想教育。她信仰的是宗教,改造的铁拳无法砸碎她的骨髓,她的基因。她要回归到她自己的文化之中。  我问:“假如真的让你回哈尔滨,探望了妈妈,你还会回到那里吗?”  瓦莉娅抿着嘴,没有回答我。这时,她的嘴角闪过的一丝狡黠。 我知道了,她已经学会了言不由衷。  管教干事:“如果你要回家,结了婚再走。”  瓦莉娅想都没想,立刻就答应了。没人知道她会这么快就下了决心。  对方是谁?怎样一个人?她问都不问。只要能回家,嫁给谁都行。生命已经是一堆碎片了,再砸上一锤,也不会怎样。  通知她去结婚登记的时候,瓦莉娅才知道,对方是男犯人的队长,据说非常厉害,劳改队的人都恨他。他满脸大麻子,只有1米60的身高,小学三年的文化。江苏人,年龄不详。因流氓罪被判刑五年。  瓦莉娅只有一个信念,赶快完婚,然后就回哈尔滨去见妈妈。  那是1976年的4月。初春的北方,寒气不断回流。  男人很早就赶着一辆毛驴车来接瓦莉娅了。他喜欢瓦莉娅,很认真地了解她的过去和她的一切。他不在乎她是“苏修特务”,因为他自己也不干净。他认为他们是同命相连,或是“一路货色”。总之,她就要成为他的女人了。  尽管在别人眼里,他很凶。但是,他对自己的女人,很懂得怎样去照顾。他见到瓦莉娅的时候,冲她笑了笑,脸上的麻子就深了些。然后又递过去一件黄色棉大衣。那时,全中国都穿着这种“黄军服”。天气很冷,她需要这样一件大衣。那个男人还拿了一块羊皮,垫在她的屁股下面。


第十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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