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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黑暗馆不死传说 +作者:绫辻-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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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无人知晓——事实上,这个宅子里的人都知道——的秘密空间。独自待在这样的地方,会让人产生一种又怕又喜的感觉。
  只有我是这样吗?
  这种感觉就像是孩提时代,偷偷摸摸溜进后院仓库时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和小朋友们玩捉迷藏、钻到老校舍地下室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
  ——浑身都是泥巴,怎么搞的?
  当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家附近有个很大的空房。听说一对德国老夫妻曾住在那里——德国人为何要住在那么偏僻的乡下?这本身就是个谜——那是一幢两层的小洋楼。
  墙壁是灰白色,木质结构是咖啡色,人字形屋顶被涂成深蓝色,坡度很陡,神秘的屋顶天窗,院子周围的红砖墙很高,青铜大门总是紧锁着。每次放学回家路过那里时,幼小的我总觉得那就是神秘不已的异国城堡。
  ——玩什么呢?
  ——你是哥哥,可……
  靠着早晨的记忆,我找到门把手,从暗道里的神秘小屋走到外面——宽敞的舞蹈房。
  太阳已经下山,没有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处露进来,整个屋子里几乎是一片漆黑。从走廊一侧的门下,透进微弱的光线,借助这点光线,我在黑暗中摸索着。
  “……在……好……”
  在持续的雨声中,我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
  “……怎么……的……”
  声音从这个大房间,从这个黑暗中的什么地方传过来,断断续续,而且还很轻,根本就听不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在说。
  想起来了。今天早晨,也是在这个屋子里,美鸟和美鱼姐妹离开后,我也曾听到类似的声音。这究竟,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声音?
  恐怕不会有人潜伏在这个舞蹈房中。我根本就没感觉到。莫非还是和今天早晨想到的那样,这声音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的?抑或是我的幻觉?
  我闭上眼睛,用力地摇摇头。
  一瞬间,方才在南馆亲眼看到的那个驼背蛭山的惨状跃现在脑海中,我赶忙再次用力摇摇头。那声音消失了。
  我离开舞蹈房,去厕所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朝北馆走去。我穿过隧道一般的石造通道,走到有电话的那个厅,然后准备往那条沿着北馆东侧延伸的边廊走去。就在那时——
  和刚才在漆黑的舞蹈房中一样,我突然停下脚步。
  从这个北馆的房间里,从附近的房间里,传来钢琴声。
  那旋律让人觉得阴郁、倦怠,透着一种朦胧感。几个头披揭色布的侏儒乱哄哄地出现在这个昏暗建筑的昏暗走廊上,胡乱排好队,走了起来……这种景象不知为何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不要说古典音乐,就是流行音乐,我也知之甚少,但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这首曲子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或许这钢琴声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而不是谁弹奏的?
  我走在东边廊上,侧耳聆听着钢琴的曲调。前方就与东西横贯这幢建筑的主走廊交汇。这时,我才发现:在交汇点的墙边,有一个等身青铜像——好几条蛇缠绕在一个半裸的男子身上。我记得在主走廊与西边廊交汇的地方,也有一个类似的等身青铜像。
  钢琴声还在响着。
  那旋律轻柔、不连贯,让人觉得倦怠、阴郁。此时,我确信这声音不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肯定是有人在某个房间里弹奏的。
  青铜像斜对面有扇黑色的双开门,那里露出一点缝隙——声音难道是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无意识中,我轻手轻脚地朝那扇门走去。钢琴声越来越近。我将脸凑到有微弱光线透出的门缝处。就在那时——钢琴声戛然而止,似乎对方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我赶忙离开门边。
  “阿清!”
  背后突然传来叫声。我更加手足无措,回头一瞧,隔着走廊,在我偷看的这间屋子的斜对面,也有扇双开门。此时,那扇门开着,有个人站在那里。
  “阿清!……阿清,你在哪里?”那个人缓缓地朝我走过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裙、橘黄色罩衫,身材纤细的女性。她大约30多岁,留着短葫的烫发,面庞清秀、小巧。但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整体上给人的感觉似乎不太协调。
  “你……阿清在哪里?”
  尽管初次见面,她也不问我是何人,就直截了当地问起来。这个女人难道就是阿清的母亲,浦登望和吗?
  ——姨妈是蜻蜓。红蜻蜒。
  美鸟和美鱼是这样描述她的。
  ——但是翅膀破了,无法在空中飞行。
  ——她疯了,所以……
  这是刚才她丈夫征顺所说的话。
  ——她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
  “你……看见阿清没有?”
  她又问了一遍,我语无伦次地回答起来。
  “这个,刚才,我在南馆看见了。”
  顿时,她——浦登望和瞪圆了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颤动着涂着和罩衫同色的口红的嘴唇。
  “那孩子没事吧?他身体可不结实。我担心得不得了……”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好好的,那孩子的身体也不会……”
  说着说着,她的大眼睛里含满了泪水,让人感觉她马上就要号陶大哭了。
  “要是我能替他受罪就好了,我真的担心阿清这孩子。我真的担心,担心呀,担心……”
  我只能沉默着点头。她用手绢擦去终于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反复念叨着“担心呀,担心”。很快,她突然闭上嘴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东张西望起来。
  “阿清呢?”她又问起来。
  ——她疯了,所以……
  我看着她,脑子里想起征顺的话。她稍稍扭着脖子,视线游荡在空中,让人觉得她躲避着什么。
  “阿清……在哪里?”
  就在这时——
  “阿清刚才在二楼。”
  “到我们房间,和我们说了一会儿话。”
  同时传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
  我吃惊地转过身,只见刚才传出钢琴声的房门大开着,美鸟和美鱼那对双胞胎姐妹站在那里。
  “放心吧,姨妈。”
  “阿清看上去蛮好的。”
  “不用担心,姨妈。”
  “阿清可是个好孩子。”
  “……啊,阿清。”浦登望和无力地说着,慢慢地转过身,踉跄着朝走廊内里走去。
  “望和姨妈总是那样。”双胞胎中的一个说道,“她总是在宅子里晃荡,寻找阿清。”
  我面朝她们站着。这对美丽的连体双胞胎穿着和早晨一样的带碎白花纹的杏色和服,冲我微笑着。
  “你好,中也先生。”
  “你好,中也先生。”
  两个同样的声音打着同样的招呼。
  “你们好。今天早晨打扰了。”
  我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在心中确认——从这个角度看去,右边的是美鸟,左边的美鱼……对,应该没错。
  “望和姨妈非常担心阿清。”美鱼说道。美鸟接过话头,继续说起来:“她很担心,总是哭,因此眼睛通红。她就像一只红眼睛蜻蜓,在宅子里走来走去。”
  原来如此……
  ——姨妈是蜻蜓,红蜻蜓。
  “刚才是你们在那个房间里弹奏钢琴吧?”
  听到我的问话,两个人显得有点害羞,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是的。”
  “是你们谁弹的?”
  “两个人一起弹的。”美鸟回答着,歪着脖子,看着我,“中也先生,你喜欢萨提吗?”
  她的问话让我想起来了——那是萨提的曲子。艾黎可·萨提。在白山的玄儿家,喜欢音乐的他曾放过那首曲子,我跟着听过。所以刚才我感觉似曾听过。
  “萨提创作过联奏曲。”美鱼说道,“曲名是。萨提创作的曲调都有一个怪异的名字。中也先生,你知道吗?”
  “那个……”
  “刚才我们弹的是。这是萨提随意创造的词汇。,真怪。”
  我记得玄儿曾说过这个曲调的名字。
  “米诺谢奴”是从“米诺斯”这个词演变而来的。“米诺斯”指的是古希腊克里特岛上的古都,曾是米诺斯王的宫殿。他的王妃帕希葩艾就在那里生下了畸形儿弥诺陶诺斯。传说那是个迷宫之都。
  “你们两个人弹那首联奏曲——?”
  “正在练习。这个曲子太难了,还弹不好。”
  “我们弹钢琴的水平一般。”美鸟说,猛地她的声调降低了,“听说我们的妈妈很擅长乐器。”
  “你们的妈妈……就是美惟女士吗?”
  “是的。”
  “是你们的妈妈教你们弹钢琴的?”
  两姐妹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是鹤子教的。”美鸟答道,“鹤子弹得也很好。”
  “是吗?那个人?”
  这是我意想不到的。那个曾当过护士的鹤子总是将银发盘在脑后,表情严肃,让人觉得情绪低落——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她的面容。我继续冲着两人问下去。
  “为什么你们的妈妈不教你们?如果她很擅长的话,应该比鹤子要……”
  “妈妈不行。”美鱼垂下眼睛。
  “妈妈无法教我们。”美鸟也垂着眼睛。
  “妈妈呀……”
  “妈妈呀……”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美鱼独自抬起眼睛,看着我。表情里透出一种哀怨和迷惑交织的神色,这是今天早晨在舞蹈房和她们相遇后,我首次看到的神情。
  “生我们的时候,妈妈受了很大的惊吓。从那以后一直……一直受着惊吓。”



  4


  双胞胎姐妹弹奏钢琴的房间叫“音乐室”。据说那里除了钢琴,还放置了许多乐器、音响、唱片之类的东西。其北面的房间是台球室,隔着走廊,对面是正餐室、吸烟室、厨房。光从这一区域看,就不难发现北馆的规模比东馆要大。
  我和双胞胎姐妹相约——等她们练习得不错的时候,让我听听那首联奏曲——随后,便在她们的指引下,去了玄儿所在的房间。
  那个叫“沙龙室”的房间位于东西横贯北馆的主走廊的南侧中央。这个房间有两个入口,我们从东侧的门进去了。
  这个西式房间大约可以铺四五十张榻榻米,中阁2/3的地方比入口处要低一点,有台阶相连。这样一来就让原本很高的天花板显得更高了。
  在朝着庭院的南侧墙面上,正中有扇通向平台的双开门。形状有法式窗户的风格,但无论门框,还是门扉都被涂成黑色,其上镶嵌着彩色的花玻璃。从这点看,这扇门又不具备法式窗户的风格。
  通常情况下,朝着南边庭院的房间会建造得更加开放,以便更好地采光,但是正如我所知道的,那样的常识在这个宅子里行不通。这个沙龙室和其他所有的房间一样,总体色调是黑色,整个环境昏暗。无论地面、墙壁,还是天花板、摆设都是没有任何色泽的黑色。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的吊灯也是没有任何色泽。
  但是——
  镶嵌在房间中央的法式窗户上的玻璃却是深蓝色。我觉得自从进入这个宅子后,个别的物品和工具不提,这是自己所看到的红色之外的另一种颜色。其他窗户上的黑色百叶窗都紧闭着,白天,这个沙龙室被一种蓝色的光线渲染着,烘托出一种人在深海的氛围。
  “哎呀,中也君,这边请!”
  玄儿坐在屋中央的沙发上,看见我们进来,轻轻地扬起一只手臂。已经脱下白大褂,体格庞大的野口医生隔着低矮的桌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野口医生自不必说,玄儿也没有因为我和美鸟、美鱼姐妹在一起而显得惊讶。
  “玄儿大哥。”
  “玄儿大哥。”
  从侧腹部到腰部连为一体的双胞胎姐妹异口同声地喊着同父异母哥哥的名字,步调一致地走下台阶。我紧跟在她们的后面。
  “我们在音乐房门口相遇的。”
  “中也先生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弹钢琴。”
  她们用清脆的声音开心地汇报着。玄儿的嘴翔露出一丝微笑。
  “又是弹萨提的曲子?”他问道,“我现在不太喜欢了。与其半途而废地练古典曲目,还不如练练爵士乐什么的。怎么样?”
  我听着兄妹的对话,心里想——你自己不还经常听吗?
  “好了,玄儿大哥,你又开始存心捉弄我们了。”
  “萨提的曲目不还是你教我们的?”
  “中也先生喜欢萨提的曲子。”
  “是吗?”玄儿瞥了我一眼,眯缝着眼睛,随口说道,“也对。萨提和中原中也都属于达达派艺术家。”
  这块区域比入口处低矮,地上铺着黑色的石头,以沙发一带为中心,铺着黑色的地毯。靠庭院一侧的墙角处,放了台电视机,里面的男播音员正一丝不苟地播报着新闻——今天,富士山上下了本年度的第一场雪。和去年相比,这雪晚了四天,和历史平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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