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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黑暗馆不死传说 +作者:绫辻-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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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家族的人被某种东西蛊惑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等他歇口气,又问了一个让我费解的问题。玄儿顿时停下夹菜的手,吃惊地看着我。
  “这也是征顺姨父告诉你的?”
  “不,这是伊佐夫说的。他说宅子里的人,包括你在内都被某个东西蛊惑着。”
  “那样说……”玄儿嘟哝着,表情中罕见地透出怒气。但很快,他便讪讪地笑起来,“他怎么想,那是他的自由。在这里出生的人不会那样的。”
  “什么意思?”我索性加重语气问道,“被什么蛊惑?”
  我根本不指望他能如实回答,这肯定也是“能回答”范围之外的事情。明知如此,我还是问了。
  “也许是恶魔吧。”没想到,玄儿竟然很爽快地回答了,“至少不是神灵。”
  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他的话——纯粹的玩笑话,还是什么比喻。我将视线从玄儿脸上移开。一时间,大家尴尬地沉默着。
  我又往空杯子里倒上橙汁,刚才的对话让我口干舌燥,得赶紧润润嗓子。玄儿沉默着,继续吃饭。我也拿起筷子。所有的菜都凉了,但并不难吃。
  “真奇怪。”
  过了一会儿,玄儿嘟哝起来,朝通往玄关大厅的门看去。
  “谁都不在吗?”他纳闷着。
  我也知道——他肯定觉得己经摁了南馆的铃铛,但没人过来,心里嘀咕。我看看壁炉上方的六角钟,发现再过几分钟就3点半了。
  玄儿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又摁了一下那个按钮。然后打开门,看看外面。但依然没有来人的迹象。
  “真奇怪!”玄儿又嘟哝一下,将门虚掩一条缝,回到餐桌边。
  趁这个机会,我又开口了:“还有一个问题,现在能问吗?”
  “什么?——哦,你说吧。”
  “从昨晚开始,我就在想那个……”我有意识地坐正,直直地看着对方的脸,“今天是‘达丽娅之日’,对吗?而且这个宅子的西馆被叫做‘达丽娅之馆’,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个宅子的‘中心建筑’,对吗?”
  “对,是这样。”
  玄儿回答着,但脸颊处和刚才一样,露出一丝讪笑。我干脆单刀直入。
  “‘达丽娅’究竟是什么意思?”
  “哦,你觉得奇怪也正常。”玄儿叼上烟,点上火,煞有介事地吹着烟雾。而我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达丽娅就是——”很快,玄儿静静地回答起来,“达丽娅是这个宅子第一代当家人浦登玄遥的妻子的名字。浦登达丽娅。玄遥在欧洲巡游的时候,与她在意大利相遇,陷入热恋中——她就是达丽娅。”
  “浦登达丽娅……是你的曾外婆?”
  “是的。玄遥把她带回日本,结婚后在这里修建了宅子。她住在宅子里的酉馆中,并死在那里。因此西馆被叫做‘达丽娅之馆’。至于‘达丽娅之日’……”
  墙上的六角钟轻轻地响了,3点半,片刻后,玄关大厅里的座钟也发出了沉闷的报时声。等钟声的余音散去,玄儿继续说:“9月24日,这天是她——达丽娅的诞生日,也是她的忌日,所以被称为‘达丽娅之日’。”
  玄儿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隔壁大厅里传来慌乱的声响。



  4


  首先传来的是大门被猛地推开的声响,我听得出那是玄关的人门。接着是一人以上的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出那异常的紧张氛围。
  玄儿踢开椅子,站起来,朝刚才留着一条缝的黑门跑去。我也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追过去。
  当我们从饭厅冲到玄关大厅时,迎面碰见两个女人——小田切鹤子和羽取忍,她们正跌跌撞撞地跑在铺着黑瓦的地面上。两个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脚下也全是泥巴,看得出她们刚从大雨傍沱的屋外进来。
  “哎呀!玄儿少爷!”
  “玄儿少爷!”
  看见我们,鹤子和羽取忍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嚷起来,我确信她们当时的精神状态很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玄儿猛地追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
  鹤子一时语塞,她还穿着和昨天一样的、犹如丧服的黑色服装,但脸色和她盘在头上的白发一样,白花花的。
  “出大事了。蛭山他……”
  “蛭山怎么了?”玄儿朝玄关望去。
  玄关大门也镶嵌着红玻璃,和通往庭院的那扇门一样,现在正敞开着,外面的风雨声直接传入馆内。
  “马上就要被抬过来了。”鹤子调整一下急促的呼吸,“我先去南馆准备房间。”
  “马上就要被抬过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都下午了,蛭山还没有过来,我就觉得奇怪。而首藤老爷前天出去后也没再回来……我就想问问蛭山,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可是刚才我就去正门的栈桥边查看情况……”虽然玄儿没有让她这么做,但她还是和我们一样觉得蛭山那边的情况有点奇怪,便采取了行动,或许是这样吧。
  刚开始,鹤子因为不安而声音发颤,但说着说着,便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沉着。站在她旁边的羽取忍也是面无血色,两手不停地擦拭着衣服和头发。
  “你去栈桥了,然后呢?”
  玄儿催促着问道,鹤子深呼吸一口,然后猛地点一下头,似乎说服自己一样。
  “当我到达的时候,那个——那个事故已经发生了。”
  “事故?”
  “是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那样严重的事故,反正等我去的时候,岸边飘散着小船的残骸,惨不忍睹。”
  “船……是那艘带引擎的船吗?”
  “是的。我觉得蛭山坐的船可能猛烈撞击到岸边。从当时的情况看,小船没有充分减速,撞得很猛。船上的蛭山被抛到岸上,躺在那里,头、脸、身上都是伤,完全没有意识……一看就知道还骨折了。”
  在正门的那个栈桥附近发生了如此惨烈的事故?我站在玄儿身后,屏息倾听着鹤子的说明。
  “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便赶紧回来通知羽取,还告诉了正在北馆沙龙室的野口医生。另外还需要人手去抬,当时正好征顺老爷在,便把他和宏户喊去了……”
  就在这时,从玄关外面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鹤子提到的三个人把受伤的蛭山抬了过来。
  玄儿和我赶忙跑过去。鹤子和羽取忍则跑向大厅内里,沿着客厅,消失在向南延伸、铺着瓦的走廊上。
  很快,男人们便从敞开着的大门处进来。其中两人穿着湿漉漉的雨披,抬着伤者的担架。担架旁则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深蓝色的包。
  “野口医生,”玄儿跑到他们身边,“情况怎么样?”
  “哦,是玄儿呀。”
  野口将伞折叠好,放在地上。雨滴从他术帽边眼镜上滴落,他神情严峻地看着担架上的人。
  “很糟糕。在那里我就看过了,这家伙受伤不轻……”
  “会死吗?”
  对于玄儿的问题,野口医生没有作答,只是撅起嘴巴。我站在玄儿身后,看着担架。蛭山侧躺着,身上盖着毛毯,他是个驼背,所以无法仰躺。
  ——蛭山嘛,是青蛙吧。
  ——他走路总是一跳一跳的。
  被雨淋湿的毛毯上还有被别的东西弄湿的痕迹。黑红色,那是血?他露在毛毯外面的脸上也沾满了黑红的血迹,乍看上去,根本就辨认不出是谁。头上缠着绷带,那可能是野口医生在现场采取的应急措施。
  “先抬到房间。”
  抬着担架另一端的男子——浦登征顺说着,走了进来。
  “南馆的一楼,有空房和床铺吗?”
  “第一个房间有。”抬着担架前端,如出头的男子粗声粗气地说道。这就是负责烧饭的宏户要作吗?我还是第一次碰见他。
  “我来帮忙。”玄儿说道。
  征顺简单说了一句不要紧,便催促起宏户来:“快点。”两个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大厅里面走去。
  玄儿贴着担架,跟着走,大声喊着:“蛭山君!能听见我说话吗?”
  但他根本就没有反应。看上去,正像鹤子所说的那样,他似乎完全丧失意识。
  “野口先生!”
  玄儿看着野口医生。后者很沉痛地、缓缓地摇着脑袋:“他全身都是碰伤,还有骨折,头部的伤也很深。说不定内脏也……,,
  两个抬着担架的人沿着刚才鹤子和羽取忍穿过的铺着瓦的走廊上跑着。我不禁想起昨晚我和玄儿两个人抬着那个年轻人的情形。
  野口医生走在担架旁边,玄儿紧跟在担架后面,我则在最后。
  当他们正要穿过走廊旁边的第一间屋子的时候,那里的黑门被打开了。从里面露出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的苍白脸庞,他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探出脑袋看着我们。很快他的视线就转到了担架上——那一瞬间,年轻人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_
  他的表情原本很茫然,就像与现实分割开一样。但当时他的脸上露出很惊讶的神色,同时嘴巴大张,像是要说什么,喊什么。但是他无法正常发音,只能满脸惊异,直勾勾地看着担架上的伤者。
  就在那时,蛭山犹如痉挛一般,蜷曲着咳嗽起来。抬着担架前端的宏户要作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
  “不要紧吧?”玄儿说着,走到担架旁。
  从不停咳嗽、全身颤抖的蛭山嘴中,冒出了血泡。野口医生赶紧用手帕帮他擦去嘴角的血污。蛭山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与屋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走廊里。就在那时,天空中传来沉闷的雷声。
  “……啊……”
  从那个叫做江南的年轻人的喉咙里,发出了呻吟声。
  “……啊……呜……”
  他还是不能很好地发音。他到底有什么感受,想说什么?要想知道这些,就必须像刚才那样,准备纸和笔,让他写下来。
  等蛭山不咳嗽了,征顺又催促着宏户往前走。两个抬着担架的人迈着小心整齐的步伐,往走廊深处走。
  那个站在房间门口观望的年轻人江南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冷峻,两个肩膀微微颤动着。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反应也正常,只不过受到的打击大了一点。
  “好了——江南君,你还是在里面休息吧。”玄儿走到年轻人的身边,轻轻地拍拍他的背,“出了点事故,你昨天真是幸运。”



  5


  东馆和南馆之间的走廊跟刚才北馆与东馆之间隧道一般的走廊不同,构造很简单,地上铺着黑瓦,上面是木质房顶。也就是说没有墙壁,但只要横吹的风不是很大,也足以让人躲雨了。
  我们穿过这条走廊,从南馆的正门走进屋内。
  南馆的外观虽然是西洋式风格——一带有传统的鱼鳞板,但内部陈设和装饰却夹杂了很多日式风格的东西。我虽然是初次踏足南馆,还是能看得出的。
  一条铺着瓦的黑色走廊从入口的小厅笔直地延伸到房屋里面,这仿佛是模仿东馆的风格修建的。在前方右首处,面朝庭院的黑色百叶窗都紧闭着。借助从窗缝中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能看见在走廊尽头有高出一截的木板地和拉门,里面可能就是日式房间。受了重伤的蛭山丈男被抬进走廊左边最靠前的房间里:在敞开着的黑色房门的旁边,有个柱子,上面挂着一块空白的木牌。
  一瞬间,我在想那是什么。
  那可能是表明房主姓名的标牌。既然是空白的,就说明这间屋子现在没有人使用。即空房——刚才征顺不就这么说的吗?这样的屋子有两间。
  最外面的是个八张榻榻米大小的西式房间。正面内里有扇通向隔壁房间的门。那扇门现在也敞开着。我们刚走进去,鹤子便从那扇门里露出脸来。
  “到这边来!”她招招手。
  抬着担架的征顺和宏户便走进里面那扇门,野口医生、玄儿,还有我也鱼贯而入。
  这间也是西式房间,和外间的大小差不多,里面并排放着两张单人床。这里是卧室,一张床上铺着遮灰的白布。另一张床上的白布则被拿开,铺着新床单,似乎是鹤子预先准备的。
  玄儿帮着征顺和宏户,将蛭山从担架搬上铺好新床单的床上。
  盖在他身上的毛毯被拿掉的一瞬间——
  就连站在最外边的我也能一眼看出这个穿着和昨天一样的米色衣服的驼背看门人受伤严重,惨不忍睹。那黑红发亮、带着让人害怕的质感的血迹给人以很强的视觉冲击。手臂折弯了,不自然地扭曲着,皮肤也破了,甚至能看见外露的骨头。
  我不禁掉过头,好不容易才没呕吐出来。
  不久,羽取忍拿着装满开水的脸盆和几条毛巾,小跑了进来。
  野口医生将包放下,打开,从里面取出他的医疗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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