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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玫瑰疯狂者-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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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的边缘地区。车到终点站之后,他匆匆戴上太阳镜,向长期停车场走去。他打算钻进
去的头一辆车停放的时间太久,电池已经没电了。第二辆是一部毫无特色的福特“加速
度”,启动得相当不错。他对验票站的人说,他在达拉斯住了三个礼拜,把车票弄丢了。
他说他总是丢三落四,还经常找不到洗衣单,只好不断出示他的驾驶执照。验票站的男
人像听一个已经听了上千次的无聊故事那样很不耐烦地点着头,当诺曼谦恭地递上额外
的十块钱时他的精神才突然振奋起来。他迅速将钱装进了兜里。
    诺曼·丹尼尔斯驶出了长期停车场;几乎正在此时,拉比·利弗茨向他那位在逃的
妻子提出了一项被他称做“更加牢固的商业合作”的建议。
    诺曼开上公路两英里之后,把车停在一幅广告牌后面,换下了车牌。又往前开了两
英里,停在罗伯洗车行的门前。他打赌这部“加速度”一定是深蓝色的,但是他赌输了,
它其实是绿色的。这毫无关系,收票窗口的男人只有当他把那张十元的纸币伸到鼻子底
下时才把眼睛从小小的黑白电视上抬起了一次。最好把这场游戏玩得安全些,至少可以
增加一些舒适感。
    诺曼打开收音机,找到一个过时的老电台,雪利·埃利斯正在主持节目。他按照雪
利的指示跟着唱。“如果头两个字母相同,把它们省略掉唱后面,比如‘巴里——巴
里’,省掉巴,唱阿里,这是惟一的规则。”接着唱起来。诺曼完全听明白了这支老掉
牙的破歌的每一个单词。真不明白这世界是怎么了,你从高中出来才两年,就记不住该
死的二次方程式和法语动词的不同形式,而眼看快要四十岁了、却还能把“监狱——监
狱——小鬼——比克,香蕉——法那——中尉——费克。赏金——费摩——米克——尼
克”这种无聊的儿歌背得滚瓜烂熟,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子
    诺曼平静地想,是的,看来这是真的,这个世界已经落到我身后了。就像在科幻电
影里太空人眼看着地球在眼前缩小一样,这世界在我眼里起初像只球,然后像只分币,
然后像个发红的小斑点,最后不见了。他此刻大脑中正是这番景象——太空船为执行一
个五年的使命——开发一个渺无人烟的新世界而前进。诺曼号太空船正在接近宇宙速度。
    雪利·埃利斯播音结束,某种甲壳虫音乐尾随而至。诺曼今天不想听愚蠢的好皮士
重复“啮。朱迪”之类的废话。他使劲儿关掉了音量,因为用力太大,旋钮被拧掉了。
    在距离城市边缘几英里远时,他路过了一个叫“基地营”的地方。高大显眼的广告
牌上写着“你从未见过的军队剩余物资”。不知为什么,这广告使他笑出了声。他想,
这可真算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特别的广告了。它好像包含着什么意思,但又没有直接说
出来。不过广告并不重要,说不定这商店里会有他一直想找的某样东西。他真的找到了。
    中间的过道上悬挂着一个大幅的广告牌,上面写着“绝对安全,永无遗憾”。诺曼
看到,那是三种不同形状的煤气灯、催泪弹、抛石机(如果你碰巧在家里遭到一个四肢
瘫痪的盲人袭击,它倒真是一件绝妙的防身武器),发射橡皮子弹的气枪、弹弓,普通
的和有大头钉装饰的黄铜指套、包皮铅头棍、鞭子、口哨等等。当诺曼差不多走到走廊
的最中间时,终于在一个玻璃柜中发现了一样他认为是整个“基地营”里惟一真正有用
的东西:一把电击枪。他花63元50分买下了它。这把枪一扣扳机,就从两个钢电极中发
出强大的电流(虽然可能达不到标签上许诺的9万伏高压)。诺曼认为,它的每一次击
发都会像小口径手枪一样具有杀伤力,而最令人满意的是,买这种枪根本不需要签名。
    “你想九伏电池的买?”店员问。这是个长着兔唇、脑袋像子弹模样的年轻人,身
上的体恤衫上写着“有枝枪备而不用比需要时手边没有好”。在诺曼看来,这家伙像是
某种近亲结婚的后代。“电池的想要,九伏?”
    诺曼明白他想说什么,点点头:“给我两个。留一个备用。”
    年轻人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句最有趣的笑话,比“你从未见过的军队剩余物资”
还好笑!随后他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两个九伏电池,啪的一声扔在诺曼的欧米茄电击枪旁。
    “一块五!”年轻人喊着,笑得更厉害了。诺曼数出钱来,也跟随乐不可支的兔唇
先生一起笑了起来。后来他想,正是在此时他启动了宇宙速度,所有的星球都上了轨道。
所有的——这一次我们要取道克林顿帝国。
    他驾驶着偷来的“加速度”回到了城里,路过一家店名十分动人的理发店:“随心
所欲理发店”。店前广告牌上微笑的香烟女郎已经开始变黑。走进门廊,一个留着很酷
的小胡子的年轻黑人正坐在一把老式理发椅里,脑袋上戴着耳机,大腿上放着一本《喷
气式》杂志。
    “想理什么样的头发?”黑人理发师问道。就一个黑人而言,他的口气相当唐突,
但还算不上无礼。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你不该对这样的白种男人如此说话,尤其是当
你一个人待在店里的时候。诺曼至少有6英尺2的个头,长着一副宽阔的肩膀和坚强有力
的大腿,而且身上还能闻到一股警察的气味儿。
    镜子上边是迈克尔·乔丹、查尔斯·巴克利和亚兰·罗丝的照片。乔丹身穿伯明翰
爵士棒球队的队服,照片上印着一行印刷体字的标语:“曾经和永远的公牛”。诺曼指
着照片说:“给我理成这种发型。”
    黑人理发师仔细盯着诺曼,首先判断他是喝多了还是脑子有病,然后试图弄清楚他
是不是在开玩笑。要判断这一点似乎更难。“兄弟,你在说什么?你是想剃成光头吗?”
    “一点儿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诺曼把手从头发上掠过。他有一头浓密的黑发,
鬓角刚刚开始出现白发。发型不长不短,他保持这种式样已经有二十年了。他注视着镜
中的自己,努力想象他这样一个白人,像乔丹那样剃成光头会是什么模样,但是他怎么
也想象不出来。碰一次运气吧,罗丝和她的新朋友们不会想象出他的新模样。
    “你肯定?”
    诺曼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有一种要把这男人打倒在地,把膝盖压在他胸口,俯下
身咬掉他的整个上唇、很酷的小胡子以及他脸上所有东西的欲望。他知道他怎么会产生
这股冲动,这家伙看起来有点像那个同性恋傻瓜雷蒙·桑德斯,就是那个企图用谎话连
篇的婊子罗丝偷来的信用卡提取现金的家伙。
    哼,理发师,理发师。诺曼想,你已经离地狱不远了。如果你再敢多一句嘴或者说
错一句话,你就彻底完蛋了。可惜我无法警告你,即使我想这么做也不行,因为现在我
的嗓子里就像有一堆燃烧着的铁钉一样。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
    理发师又在仔细地观察他。诺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任他观察。他觉得平静多了,
要出什么事就出吧,一切皆在他的拳头掌握之中。
    “好吧,我猜你是拿定主意了。”理发师终于说道。他的嗓音透着消除了疑虑的温
和。诺曼慢慢松开了裤兜里的电击枪手柄。理发师把手里的杂志放在柜台上一堆药水和
香水瓶旁边(上边的黄铜标签上写着“塞缪尔·罗艾”),站起身来,拿着一件塑料围
裙。“你想让自己像乔丹,咱们就开始干吧。”
    二十分钟以后,诺曼在镜中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自己。塞缪尔·罗艾站在椅边欣赏着
他。罗艾看上去既担心又感兴趣,就像是从一种全新的外貌中发现了某些熟悉的东西。
又来了两位顾客,他们看着对镜端详的诺曼,脸上明显露出了欣赏的表情。
    “这人长得真精神。”一位顾客说。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轻微的惊讶,听来像是在自
言自语。诺曼不敢相信镜子里的这个男人就是他自己。他眨眨眼,镜子里的男人也眨眨
眼;他笑一笑,那人也笑一笑;他转过身,那人也转过身。可是这没什么用。以前他有
一对警察的眉毛,而现在却是一对数学教授那种学问高深的眉毛。他一时很难接受秃脑
袋上圆润而激发美感的曲线和那种苍白。他觉得自己的肤色不属于晒得黝黑的那种,但
是与苍白的脑袋相比,其他部位的皮肤则像保安员的一样黝黑发亮。他的脑袋看来特别
脆弱,它长在他这样的人身上,或者长在任何人,特别是一个男人的身上,都完美得不
可思议,就像一件白釉蓝彩瓷器一样精美。
    罗艾试探性地说:“兄弟,你的脑袋长得真不坏。”诺曼没有意识到他正在试着拍
他的马屁。这样更好些,因为诺曼此刻没有心情接受奉承。“看来不错,年轻多了,对
吗,戴尔?”“不坏,真不错。”另一位顾客赞成道。
    诺曼问罗艾:“你刚才说多少钱?”他想从镜子前离开时,却发现自己的目光仍停
留在脑袋顶部,很想看看脑袋后面是什么样子。他沮丧而且有些担心,心灵被分裂的感
觉越来越强烈了。他不是镜子里那个长着学者般的光头和浓黑眉毛的男人。他怎么会是
这副样子?这是某个陌生人,某个都市里的怪人不怀好意的恶作剧,仅此而已。他转念
想到,毕竟这些事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抓住罗丝,而且和她谈一谈。
    挨得紧紧地谈。
    罗艾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然后飞快地瞥了一眼另外两位顾客,诺曼明白他是
在判断,如果这个高大强壮的、光头的白种男人突然狂怒起来,这两名顾客肯不肯帮他
一把。
    “对不起,”他说,尽量让语调显得温和亲切一些,“你在对我说话吗?你刚才说
什么来着?”
    “我是说三十元比较合理,你觉得怎么样?”
    诺曼从衬衣兜里掏出一个折叠钱包,从失去光泽的钱夹底下抽出两张二十元的纸币
递过去。
    “三十太少了,”他说,“收下这四十元,还有我的道歉。你干得很不错。上个星
期我过得太糟了。”他想,你什么都不知道,伙计。
    塞缪尔·罗艾明显地松了口气,接过钱说:“兄弟,没问题。一点儿不开玩笑,你
的脑袋长得真不错。如果你不是迈克尔的话,就没有人是迈克尔了。”
    “除了迈克尔本人之外。”名叫戴尔的顾客说。三个黑人互相对视着点了点头,然
后开怀大笑起来。诺曼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结果掉这三个黑人,但他只是和他们一起点
着头大笑一气。新来的顾客把情况改变了。现在他需要更加小心才是。他仍然笑着走了
出来。
    有三个黑人少年正靠在“加速度”旁边的栏杆上,他们没有搞车,可能是觉得这车
太破了,不值得动手。他们饶有兴趣地盯着诺曼苍白的光头,然后彼此看了一眼,翻翻
眼珠。三个男孩都在无忧无虑的十四五岁上下,中间的一个开口说道:“你是在看我
吗?”那口气就像电影《出租车司机》里的罗伯·迪尼路。诺曼仿佛觉察到这点,便目
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好像其他两个人完全不存在。这个男孩很快得出结论,他对迪尼路
的模仿还得再练练,于是便主动放弃了。
    诺曼钻进刚刚洗净的偷来的汽车驶走了。他向市中心开了六个街区,进入一个名叫
“山姆,再来”的旧衣店。店里几个闲逛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没关系,诺曼不
在乎被人看,如果吸引他们的是他新理的光头,那就更不成问题。这些人注意的是他的
脑袋,他离开这里五分钟后他们就会丝毫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他在这里找到一件摩托夹克,上面的饰钉、拉锁和小银链子闪闪发光,从衣架上拿
下来时哗啦哗啦乱响一气。店员张口就要240元,等他看到令人畏惧的刚剃的光头下似
幽灵般的眼睛,又改口说是180元,加税。如果诺曼砍价,他还可以再低一些,但是诺
曼没有还价。他累极了,脑袋嘭嘭直跳,只想回旅馆去睡觉。他想一觉睡到明天。他需
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因为明天将是一个繁忙的日子。
    回去的路上他又停了两次车。第一次是在一家卖各类机械装备的商店,他买了一辆
没有马达的旧轮椅,折起来刚好能放进“加速度”的行李箱里面。之后他又去了妇女文
化中心博物馆,花6元钱买了一张门票,既没参观展品,也没去礼堂听那里正在举行的
关于自然分娩法的讨论会,只是在礼品店迅速地转了一圈,很快便离开了。
    回到白石旅馆,他没向任何人打听那个长着诱人的臀部的金发女孩儿,而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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