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成名君未嫁-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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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人士一现身,我和虫虫就没人理会了。
“这里用不着我们,我们去门诊室看看,担心你破相。”虫虫说。
在门诊室买了一瓶烫伤膏,虫虫主动给我涂膏药。她极仔细,涂好之后还撮着嘴把膏药吹匀。我闭上眼睛,任那温热的气流吹在我面上,怪痒痒的。如果给我涂膏药的人是四妹,那该多好……
女巨人心却颇细,觉察到我表情的变化:“一起去走走,好吗?你心情好像很糟糕。”
两人向外语系所在的那座小山走去。上山的路尽是台阶,一级又一级,望不到头,让人产生前路没有终点的幻觉。
“女巨人——”我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强行打住。
“你说什么?”女巨人不解。我想以后即使在自己心里也不能叫她女巨人,要不早晚会坏事。
“雨主人,我说,我们这样子从容地在雨里走,像是雨的主人。”
“你真有诗情!”虫虫显然很喜欢“雨主人”这个说法。
我敷衍过去,转入正题:“我说——你相不相信鬼魂?”
“这个……谁说得清楚?”
我把二弟显灵的事跟虫虫说了,听者惊心动魄:“你真是运气,菜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将来会能成就的。”
“那是自然,我一要成名的,我们……我发过誓的。”
我没有跟虫虫提起四人帮,她不会喜欢我说四妹的。况且,有关四人帮的一切回忆,已经为成我灵魂里的一片隐秘的净土,专属于我的香格里拉……
第一章水云间(1)
鼻梁上涂着白色的烧伤膏,鸟粪一样难看。为了不破坏菜菜在全校人民(尤其是女性公民)心目中的英俊形象,我以鼻梁受伤不能戴眼镜为由,整日呆在寝室里,打饭打水都叫室友们帮带,美其名曰:提高室友们的思想品德修养。
三、四天过去,烧伤痊愈了,鼻梁上留有淡淡的疤痕。这时我暗自为自己的近视庆幸,如果不是近视,拿什么来遮丑啊?
我决定出关,第一件事就是替室友们买早餐。并不是我良好发现,要报答室友们帮我买饭打水的恩情——实话跟你说,我主要是想借此机会亮亮相,检验一下疤痕是否引人注目。
我提着两个塑料桶,带着室友们的殷切期盼,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食堂进军。
食堂里,食客队伍长长。要是平时,我一定会插队的,但是作为死了一次的人,我看问题比过去长远得多:如果插队时猝死,人们怎么说我?
“这个人,插队插死的,哼!”
哼,我可不要插队。
我站在队列后面,从容不迫地研究前面人头的体积和形状。
“嗨!猜猜我是谁?”
一双手蒙住我眼睛,可能是热情过头吧,压得我的眼镜都变形了。就凭这一双肉乎乎的巨掌,我知道来者定是虫虫。
“喂,大虫虫,轻点行不行?不要弄坏我的眼镜!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我还要用这付眼镜看黑板,学习科学文化知识!”
虫虫万万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她悻悻地松开手。
“你提两个桶子干嘛?”
“买猪食!”
我跟虫虫东拉西扯地谈,后来我问虫虫今天是几号?
“二十七号,怎么啦?你生日?”
生日?今天是四妹生日啊,我怎么忘了?我是怎么了?怎么四妹生日也忘了?
见我不答,虫虫以为是默认,她大声嚷嚷着:“我给你做生日。”
大家都向我们看过来,那情形,就像看牛给猪过生日一样,表情异常滑稽。
“做就做吧,不要大声嚷嚷,全校都惊动了,要不要请校长吃生日蛋糕啊。”我害怕虫虫继续叫嚷下去,胡乱答应她再说。
这天上午,我特意坐在后排,免得老师的声音干扰我想事情——我一直在想四妹,我长发及膝的四妹。
那一回我和四妹爬上山顶,在草丛里发现一只小风筝。我把风筝捡起来,遗憾地说:“这只风筝没有线,要不然,它还可以飞呢。”
“是吗?”四妹伸手去梳头发。
四妹算不上是校花,但那下垂及膝的长发绝对算得上“校发”。
我突发奇想:“嗯,你头发给我一根——那么长,看能不能放风筝。”
四妹听傻了,没出声。
“那么多头发,一根也舍不得给,你真是一毛不拔啊。”
四妹摸着自己的长发说:“能放风筝吗?”
“不放怎么知道。”
四妹把头颅伸过来,大义凛然地说:“要多少你就拔哩,咱们谁跟谁。”
嘿,满头乌发在我鼻子前面散发着浓郁的女人香,我吸了一口气,整个肺都泡在香气中了。
我犹豫着,不舍得拔。
四妹感到很沮丧:“没有一根中意?”
“不是,不是,根根都中意。”
四妹花容失色,娇音变调:“天啊,你不会把发头都拔光,让我做尼姑吧。”
“三千烦恼丝,我只要一根。”
我从那个香香的头上拔下一根长发,系在纸风筝上。然后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捏着发丝,小跑几步,用力把风筝一掷——发丝滑滑地从我指间溜过,风筝冲出山崖,盘旋着掉下山谷。
好不容易才得到四妹一根头发,一下子就没了,我有些后悔,呆呆地看着山谷。
后来下雨了,我和四妹一起躲藏在茶树底下。两个没有话说,就看树叶子。绿绿的叶尖上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水滴不断发育,成熟,然后又坠落。
“你欠我一根头发哩。”四妹幽幽地说。
“你不会让我赔你一套婚纱吧。”这句话刚爬到喉咙口,我又把它硬生生吞下去,如同吞一条铁链子。
如果当时我说了那句话,四妹会怎么回答我呢?
一放学,我就给四妹宿舍打电话。
四妹不在,同学说她吃中饭去了。
于是我也去吃饭。
坐在餐厅一角,想想四妹与自己同时在用餐,温馨感油然而生。虽然彼此的餐厅相隔千里,我感觉她似乎就在同一餐厅某个角落,并且她餐盘里一定有炒白菜。
虫虫总是在我最不愿意见她的时候出现,这一次也不例外。她绕过一个个餐桌,来到我面前:
“喂,我说今天你生日来着,怎么到餐厅来?”虫虫非常气愤,“我到你们寝室去,你竟然不在,我还以为你会等我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在寝室等你?”
“早晨不是说好给你过生日的?”
“那我也没有说在寝室里等你啊。”
“给你过生日,不去你们寝室去哪里?〃
嘿,真是强盗逻辑。我苦笑着问虫虫:“你说怎么着?”
“去‘水云间’!”
水云间是学校附件一家小餐馆的名字。名字好听,菜也还不错——比起猪食一般粗糙的食堂菜来,所以生意兴隆。
一跨进大门,想缩脚都来不及了——系党委书记竟然坐在大堂里。系党委书记大名肖仁虎,绰号笑面虎。光听绰号,就知道这位先生绝非善类。
虽然我暂时没有入党的打算,在可以预测的将来也不会产生入党的高贵愿望,于系党委书记我是无所求的。但是带着一个女孩子上馆子,偏偏被这么一只专管政治思想工作的笑面虎发现,终究不是好事情。
“肖书记,您好……”
“好。”笑面虎笑起来怪恐怖的,嘴角向两旁极度拉伸,几乎可以咬着自己耳朵。颌裂大,这是食肉动物的共同特征。
“您没吃饭?我请客。”
“我已经叫了蛋炒饭。”笑面虎还是笑,同时挥挥虎爪子。
第一章水云间(2)
我本也想叫两个蛋炒饭敷衍敷衍虫虫,为了避开笑面虎,硬着头皮走进雅座。
虫虫很高兴,她坐在风扇对面,拍拍身边座位说:“这里凉快些!”
“系党委书记在外面呢。”
自从看录相之后,我一直为自己的轻浮行为后悔。那算什么行为?是示爱还是调戏?如果以后拒绝虫虫,那证明我是一个只有低级生理需要的动物;如果接受虫虫,我又并不情愿。我心里那一个神圣的位置,一直为四妹留着呢。
还好,这时跑堂的进来了。
跑堂的其实是老板的女儿,名叫小秀。店小,请外人不划算,自家人便包揽了董事长经理出纳跑堂洗碗工等高中低级职务,并且没有明确界限,谁都可以擦桌子洗碗,谁都可以结帐收款。
小秀眼珠子滑溜溜地在我和虫虫身上转来转去,睛里笑意恰到好处,绝不致让人诘问她笑什么。
“两位吃什么?”
“大热天的,什么都不想吃。”我装模作样地研究菜单,一只手插进裤兜里搜寻那张面额50元的钞票。
“我来点菜,肚片,清蒸鱼,三鲜汤,炒白菜——再来两啤酒,吃着再说。”虫虫真是快人快语,等小秀走后,她才象征性地征求东家的意见,“这些菜你爱不爱吃?我最爱吃了。”
“你喜欢就行,我是黄牛乱吃草,没啥挑剔的。”
我又想起四妹,如果她跟我下馆子,绝对不会主动点菜。啊呀,今天她生日,我还没有打通电话呢。
“我去去就来。”
“你去干什么?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虫虫很警惕,估计是被某个无情郎这样撂下过。
“我去洗手间。”
走出雅座,笑面虎正在呼溜呼溜地吃炒面,满头大汗。我点点头,他也点点头,继续吃。
看看虫虫没跟上来,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电话亭。一个女生把话筒像小情人似地抱在耳边,正在发嗲。
“对不起,我有急事。”我欠欠身,闻到一股桅子花香。
女孩没有答理我,迈着跳探戈一样好看的步子,扬长而去。
四妹那头线路正忙。这倒让我放个心,宿舍里至少有人在,即使不是她,也可以证明我来过电话。可是拨了三、五遍,一直拔不通。女生宿舍的电话向来都是这样,不容易打进去。一旦打进去,就带着报复心理有完没完地聊,一边看看通话时间隐隐作痛。
这是多情种子和伪多情种子的一贯作风。看看电信公司呈几何级数增长的业绩,就不难知道爱情和伪爱情在神州大地已泛滥成灾了。
“我操!”我恶狠狠地骂一句。
“你骂谁?”虫虫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把我吓一跳。
“我,我操!我骂我们室友,电话老打不进去,想必他们在泡妞。”我暗暗佩服自己的机智,“打不进去正好,省我几个酒钱。”
“我来打。”虫虫夺过话筒,当然是一打就通,“喂,有人吗?菜菜赏饭,大家都到水云间来!”
“呜呵——”话筒里传来饿鬼们的欢呼声。
虫虫真是我的克星,老是替我做最不愿意的事,并且做得相当到位。
为了表示诚意,我和虫虫并肩站在水云间门口,等候六怪莅临。唐哥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嫂子,您亲自接我们,怎么当得起?”
从此,大家就管虫虫叫嫂子。
吃饭时,六怪轮流给我和嫂子敬酒。我愁苦万般,又不能说,于是借酒浇愁,来一个喝一杯。
“你少喝点,当心身体。”虫虫开始履行“嫂子”的职责。
我忿忿然:“没啥,今天菜菜高兴。”
放下酒杯,唐哥又点燃香烟,他拍拍我肩膀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乃人生四喜,金榜题名之后,菜菜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只等洞房花烛夜——四喜差点儿占全了,当然高兴!”
“高兴就喝!”我号召大家举杯。
于是,接着喝。
虫虫红光满面,挨个儿给六怪上茶。
因为这杯茶的人情,痞子拍拍胸脯说:“菜菜,你小子记着,如果对嫂子不好,我第一个揍你!”
袜子也不甘落后:“嘿,嫂子你放心,我们帮你看着菜菜,我们都是你的人工报警器。”
虫虫感动得泪光盈盈,举起酒杯说:“我‘们’敬大家一杯,请多关照。”
既然是“我们”,我也得举杯。
这一夜酩酊大醉,后来发生什么事,怎么回寝室去的我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唐哥笑眯眯地说:“你小子艳福齐天,找个这么贤慧的老婆。”
帽子生怕失去发言权,他接过话茬说;“你吐得一地都是,人家为你拖地板,给你擦脸,还调姜茶喂你——啧啧,老婆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