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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01.窗外-第22节

小说: 01.窗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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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如果我考上了,我也会这么说。江雁容想着,默默的摇了摇头。程心雯叹了口气,伏下身来低声说: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事吗?” 
  江雁容又摇摇头。忽然拉住程心雯的手。 
  “程心雯,你是我的好朋友!” 
  程心雯眨着她的眼睛,笑了笑。 
  “始终我们都很要好,对不对?虽然也孩子气的吵过架,但你总是我最关心的一个朋友!”她伏在江雁容耳边,低低的说:“早上我见到康南,他问起你!” 
  康南!江雁容觉得脑子里又“轰”然一响。考大学是她的一个碎了的梦,康南是另一个碎了的梦。她把头转开,眼泪又滚了下来。三天之后,江雁容才能面对她所遭遇的问题了。那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她落榜后第一次走出了家门。站在阳光普照的柏油路上,她茫然回顾,不能确定自己的方向。最后,她决心去看看周雅安,她奇怪,落榜以来,周雅安居然没有来看她。“看样子,朋友是最容易忘记被幸福所遗弃的人!”她想,这是白朗蒂在简爱中写的句子。走出巷子,她向周雅安的家走去,才走了几步,她听到有人叫她: 
  “江雁容!”她回过头,是叶小蓁和何淇。她们都已考上台大。 
  “我们正要来看你。”叶小蓁说。 
  “我刚要去找周雅安。”江雁容站住了说。 
  “真巧,我们正是从周雅安家里来的。”何淇说。 
  “她在家?”“嗯。”叶小蓁挽住了江雁容:“我们走走,我有话和你谈。” 
  江雁容顺从的跟着她们走,叶小蓁沉吟了一下说: 
  “周雅安告诉我们,康南毁了你,因为他,你才没考上大学,是吗?”周雅安!江雁容头昏脑胀的想:“你真是个好朋友,竟在我失败的时候,连康南一起打击进去!”她语塞的望着叶小蓁。何淇接着说:“周雅安告诉我们好多事,我真没想到康南会在你本子里夹信来诱惑你,江雁容,你应该醒醒了,康南居然这样无耻……”“周雅安出卖了我!”江雁容愤愤的说。 
  “你别怪周雅安,是我们逼她说的。”叶小蓁说。 
  “她不该说,那些信没有一丝引诱的意思,感情的发生你不能责怪那一方,周雅安错了!她不该说,我太信任她了!”江雁容咬着嘴唇说。“江雁容,我们在学校里那么要好,我劝你一句话:躲开康南,他不是个君子!”叶小蓁说。“你不是最崇拜他的吗?”江雁容问。 
  “那是以前,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道德面孔全是伪装呀!现在想起来,这个人实在很可怕!” 
  “我知道了,叶小蓁,你们放心,我会躲开他的!” 
  和叶小蓁她们分了手,江雁容赶到周雅安家里,劈头就是一句:“周雅安,你好,没忘记我是谁吧?” 
  “怎么了?你?”周雅安问。“怪我没去看你吗?我刚生了一场病。”“周雅安,你出卖了我!你不该把那些事告诉叶小蓁她们,你不该把我考不上大学的责任归在康南身上!” 
  “难道他不该负责任吗?假如你不是天天往他房间里跑,假如你不被爱情冲昏了头,你会考不上大学吗?” 
  “周雅安,我太信任你了,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不足信赖的朋友!”“江雁容,”周雅安困惑的说:“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我是来找你吵架的,”江雁容一肚子的伤心、委屈全爆发在周雅安的身上:“我来告诉你,我们的友谊完蛋了!” 
  “你是来宣布跟我绝交?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是的!为了这一点小事!我母亲常说:‘有朋友不如没朋友。’我现在才懂得这意思!周雅安,我来跟你说再见!我以后再也不要朋友了!”说完,她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向大路走去。离开了周雅安的家,她觉得茫然若失,搭上公共汽车,她无目的的在西门町下了车。她顺着步子,沿着人行道向前走,街上全是人,熙来攘往,匆匆忙忙。但她只觉得孤独寂寞。在一个电影院门口,她站住了,毫无主见的买了一张票,跟着人群涌进戏院。她并不想看电影,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刚刚坐定,她就听到不远处有个声音在说: 
  “看!那是江雁容!”“是吗?”另一个声音说,显然是她们的同学:“在那儿?康南有没有跟她在一起?” 
  “别糊涂了,康南不会跟她一起出入公共场合的!” 
  “你知道吗?”一个新的声音插入了:“江雁容是江仰止的女儿,真看不出江仰止那样有学问的人,会有一个到男老师房里投怀送抱的女儿!”“据说康南根本不爱她,是她死缠住康南!” 
  完了!这里也是待不住的!江雁容站起身来,像逃难似的冲出了电影院。回到大街上,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天!我该怎么办?”靠在电影院的墙上,她用手紧紧压着心脏,一股冷气从她胸腔里升了上来,额上全是冷汗。她感到头昏目眩,似乎整个大街上的人都在望着她,成千成万只手在指着她,几个声音在她耳边狂喊:“看哪,那是江雁容!那个往男老师房里跑的小娼妇!” 
  “看到吗?那个是江仰止的女儿,考不上大学,却会勾引男老师!”她左右四顾,好像看到许许多多张嘲笑的脸庞,听到许许多多指责的声音,她赶快再闭上眼睛:“不!不!不!”她对自己低声说,拭去了额上的汗。跄踉着向大街上冲去。 
  “给我一条路走,请给我一条路走!” 
  她心里在反复叫着,一辆汽车从她身边紧擦而过,司机从窗口伸出头来对她抛下一声咒骂: 
  “不长眼睛吗?找死!他妈的!” 
  她跌跌冲冲的穿过了街道,在人行道上无目的的乱走。“找死”,是的,找死!她猛然停住,回头去看那辆险些撞着她的车子,却早已开得没有影子了。她呆呆的看着街道上那些来往穿梭不停的汽车,心脏在狂跳着,一个思想迅速的在她脑中生长,成形。“是的,找死!人死了,也就解脱了,再也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没有悲哀和愁苦了!”她凝视着街道,一瞬间,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汇成一种声浪,在她耳畔不断的叫着:“死吧!死吧!死吧!” 
  她跨进了一家药房,平静的说:“请给我三片安眠药片!”拿着药片,她又跨进另一家药房。一小时内,她走了十几家药房。回到家里,她十分疲倦了,把收集好的三十几片安眠药藏在抽屉中,她平静的吃饭,还帮妈妈洗了碗。 
  黄昏的时候,天变了。窗外起了风,雨丝从窗口斜扫了进来。江雁容倚窗而立,凉丝丝的雨点飘在她的头发和面颊上。窗外是一片朦朦胧胧的夜雾。“人死了会有灵魂吗?”她自问着。“如果有灵魂,这种细雨□□的夜应该是魂魄出来的最好时光。”她静静的站着,体会着这夜色和这雨意。“我还应该做些什么?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回到桌边,抽出一张信纸,顺着笔写:“我值何人关怀?我值何人怜爱?愿化轻烟一缕,来去无牵无碍!”她怔了一下,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和雨丝,又接着写下去: 
  “当细雨湿透了青苔,当夜雾笼罩着楼台,请把你的窗儿开,那飘泊的幽灵啊,四处徘徊! 
  那游荡的魂魄啊,渴望进来!” 
  用手托住面颊,她沉思了一会儿,又写了下去: 
  “啊,当雨丝湿透了青苔, 
  当夜雾笼罩了楼台,请把你的窗儿开,没有人再限制我的脚步, 
  我必归来,与你同在! 
  我必归来,与你同在!” 
  写完,她把头仆在桌上,气塞喉堵,肝肠寸断。过了一会儿,她换了张信纸,开始写一封简单的信。 
   
  “南: 
  再见了! 
  我去了,别骂我懦弱,别责备我是弱者,在这个世界上,你给过我快乐,给过我哀伤,也给过我幻想和绝望。现在,带着你给我的一切一切,我走了,相信我,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心中的难过一定赛过你看信的时候。别为我伤心,想想看,我活着的时候就与欢笑无缘,走了或者反会得到安宁与平静。因此,当你为我的走而难过的时候,也不妨为我终于得安宁而庆幸。但愿我能把你身上的不幸一起带走,祝福你,希望在以后的岁月里,你能得到快乐和幸福。 
  你曾说过,你怀疑你妻子的死讯,我也希望那死讯只是个谣言。假如你终于有一天能和你妻子团圆,请告诉她,在这世界上,曾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爱过她所爱的人,并且羡慕她所拥有的一切! 
  记得吗?有一天你在一张纸上写过:‘今生有愿不能偿,来世相逢又何妨?’好的,让我期待着来世吧。只是,那时候应该注意一下,不要让这中间再差上二十年! 
  再见了!老师!让我再最后说一句:我——爱你!容” 
   
  信写完了,她把刚刚写的那首诗和信封在一起,冒雨走到巷口去寄了信。回到家里,夜已经深了。江太太正在画画。她走到江太太身边,默默的望着江太太的头发,脸庞,那专注的眼睛,那握着笔的手……一种依恋的孺慕之思油然而生,她觉得喉咙缩紧了,眼泪涌进了眼眶。她颤着声音叫: 
  “妈妈!”江太太回过头来,江雁容猛然投进她的怀里,用手抱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哭着说: 
  “妈妈,请原谅我,我是个坏孩子,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的爱护和教育!”江太太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弄得有点惊异,但,接着,就明白了,她抚摩着江雁容的头发,温柔的说: 
  “去睡吧,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就是了!” 
  “妈妈,你能原谅我,不怪我吗?”江雁容仰着头,眼泪迷离的望着江太太。“当然。”江太太说,感到鼻子里酸酸的。 
  江雁容站起身来,抱住母亲的脖子,在江太太面颊上吻了一下。“妈妈,再见!”她不胜依依的说。 
  “再见!早些睡吧!”江雁容离开了母亲的房间,看到江仰止正在灯前写作,她没有停留,只在心里低低的说了一声:“爸爸,也再见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她怔怔的望着床上熟睡的江雁若,像祈祷般对妹妹低低的说:“请代替我,做一个好女儿!请安慰爸爸和妈妈!”走到桌前,她找出了药片,本能的环视着室内,熟悉的绿色窗帘,台灯上的小天使,书架上的书本,墙上贴的一张江麟的水彩画……她呆呆的站着,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的童年,跟着父母东西流浪,她仿佛看到那拖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跟在父母身后长途跋涉。在兵荒马乱的城里,在蔓草丛生的山坡,她送走了自己的童年。只怪她生在一个战乱的时代,先逃日军,再逃中共,从没有过过一天安静的日子。然后,长大了,父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弟妹身上,她是被冷落的。她离撒娇的年龄已经很远了,而在她能撒娇的那些时候,她正背着包袱,赤着脚,跋涉在湘桂铁路上。 
  细雨打着玻璃窗,风大了。江雁容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想起落霞道上,她和周雅安手挽着手,并肩互诉她们的隐秘,和她们对未来的憧憬。她依稀听到周雅安在弹着吉他唱她们的歌:“海角天涯,浮萍相聚,叹知音难遇!山前高歌,水畔细语,互剖我愁绪。昨日悲风,今宵苦雨,聚散难预期。二人相知,情深不渝,永结金兰契!”这一切都已经隔得这么遥远。她觉得眼角湿润,不禁低低的说: 
  “周雅安,我们始终是好朋友,我从没有恨过你!” 
  接着,她眼前浮起程心雯那坦率热情的脸,然后是叶小蓁、何淇、蔡秀华,……一张张的脸从她面前晃过去,她叹了口气:“我生的时候不被人所了解,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十九年,一梦而已!”她迷迷离离的看着台灯上的小天使: 
  “再见!谧儿!”她低低的说,拿起杯子,把那些药片悉数吞下。然后,平静的换上睡衣,扭灭了台灯,在床上躺下。 
  “我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我往何处去,没有人明了!”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唱着。“一首好歌!”她想,凝视着窗子。“或者,我的‘窗外’不在这个世界上,在另外那个世界上,能有我梦想的‘窗外’吗?”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望着窗外的夜、雨……终于失去了知觉。 
  没有人能解释生死之谜,这之间原只一线之隔。但是,许多求生的人却不能生,也有许多求死的人却未见得能死。汇雁容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到好像有一万个人在拉扯她,分割她,她挣扎着,搏斗着,和这一万个撕裂她的人作战。终于,她张开了眼睛,恍恍惚惚的看到满屋子的人,强烈的光线使她头痛欲裂。她继续挣扎,努力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的耳边充满了乱糟糟的声音,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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