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流风-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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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孤单的马车渐行渐远,我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这里的离别比较残酷,很多时候根本不会有再见的机会,希望他们兄弟二人都不要太过执着才好,否则就是终生遗憾了。
收回目光的同时,楚浩然也正好转过头来,一时间,双方都怔住了,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是他先恢复如常,朝我微微一笑,我心底释然,同样回以浅笑。
这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我曾经以为我跟他再见面时肯定会无所适从的,好像也没那么糟糕。突然想起沈擎风多年来与他的针锋相对,我有些歉疚。是不是每忍让一次,心里的旧伤就跟着痛一次?
“我们也该走了。”温和的嗓音截断我的痴望。我垂下眼帘,默默走过他身边。行至台阶旁,我一个抬脚,天旋地转的黑暗霎时袭来……
“小心——”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最后却落入一个曾经熟悉的怀抱里。这骤然的贴近教我们真正不知所措,只能慌乱地闪躲着彼此的眼神。我挣扎着想起身自己站稳,无奈发现身子竟是异常的疲累,已经好几天了……
楚浩然回过神来,依旧扶着我手臂,却已也变得落落大方:“不舒服吗?得赶紧回去就医才好。”
我尴尬地支吾:“没什么的……”这样的情形……我已心中有数,只是最近忙得疏忽了。
此时,本在亭外等候的绿柳也迎上前来:“少夫人,您还好吧?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我抽开手:“多谢公子相救。”
“小……呃,夫人客气了。”
我的确很客气地跟他道别,然后由绿柳扶着下了长亭。车驾移动,忍不住撩开车帘再望了一眼,感觉那亭上之人依旧是目光如水。心中一颤,我倏地松手,回身靠在软枕上,什么也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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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旧缘
我没有想到一趟简单的送行也因为楚浩然而被理解成别有居心。
回到沈园,我已经很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谁知一进房间,却发现沈擎风负手而立,以背相对。这是……要会审吗?
“你去哪里了?”说话间,他没有回头。
我顿时觉得气闷:“出门前我已经跟你说了。”是他自己不去送行的。
“好,暂不说此事。”他终于转过身来,眼神幽黯,“你跟爹合谋买下了雁回楼,为什么?我们需要它吗?”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挑了一张舒服的椅子坐下,实在没有力气与他迂回。
沈擎风苦笑着自嘲:“居然是这种语气……难道你心里真的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相公,我今天很累,改日再谈好吗?”我柔声说道,能退则退。
“是啊,你累了,面对我的时候很累,面对楚浩然的时候却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我抓着椅子的扶手,一阵浓重的悲哀自心口散开。这是指控!他方才毕竟去送了钰明,所以什么都看见了,也……误会了。
见我不语,他继续缓声说道:“你那么热心买下雁回楼,还亲自监督设计、整修……不就是为了交换吗?你想要浩然楼是不是?”
够了!够了!真是够了!在这一瞬间,我突然对沈擎风失去了耐性,嚯地站起身来:“楚浩然楚浩然,什么事情你都会联想到他!我看你根本就是中了他的毒——不!不是他,是沈凤华!看看现在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害死沉烟的母亲,失去钰明的兄弟之情,还成天怀疑自己妻子是否会红杏出墙……为了一个死去十年的人,值得吗?你真正感到开心快乐过吗?老实告诉你,我讨厌沈凤华这个名字,非常非常的讨厌,我再也不想生活在她的阴影下——”
啪!
愤怒的诉说终止在响亮的巴掌声里。我的世界似乎被上天抽走了一秒,待反应过来,烧痛的左脸放肆地提醒着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打我……
我们相对而立,近在咫尺。看着他呆怔的右手,看着他微颤的苍白的嘴唇,我有一种心死的感觉。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他,也不要楚浩然,如果爱情到头来都是这么伤人,我不要了……
“盈儿……,我……”他想靠近我。
“不准过来!我不是盈儿,我不是水盈!”我只觉得头脑昏然,里面每一条神经都在狂乱地舞动,“你这样对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转过身,眼泪在风中陨落,怎么擦也擦不完。我是真的恨沈凤华,这个传奇似的女人,她短短的生命闪亮如流星,让每个人都刻骨铭心。她为了爱情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勇敢,她成了楚浩然的劫,她成了沈擎风的魔。而我何其不幸,先后爱上这两个男人。太蠢了,傻瓜,傻瓜!
站在昔日的醉霞楼门口,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我的决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过。我想,我骨子里所有的叛逆都被沈擎风那一巴掌惹出来了。小心翼翼,处处为他着想、打算,还是会走到这一步……那我还需顾忌什么?
“对不起,我应该早来看你的。”这是我见到沉烟后说的第一句话,明显底气不足。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可我……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沉烟强颜笑笑,请我入座。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虽然不知道醉霞楼以前是什么样子,但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模样,安静得有些荒凉。年轻的都走了,剩下一些老姑娘,她们年华已逝,没有别的去处。沉烟狠不下心赶她们走,大家留在园子里发愁。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沉烟打断我:“没事了,前两天发现有两个姐姐的刺绣功夫特别好,一点儿也不输给外头那些绣庄。姐妹们合计着我们自己开一间,店面、师傅和工人都是现成的,我觉得肯定能好……你说是不是?”
我沉默,顺意点点头。她找到了新的生活,我应该感到欣慰的。可不知怎么了,此刻我心里塞满了世事无常的沧桑感。
“你今日……怕不是纯粹要来看我的吧?”
我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定,拿出怀中之物交到沉烟手上:“这是浩然楼的地契,请你帮我还给他。”
沉烟将东西压在桌沿,抬眼直直望着我:“你为何不亲自交给他?”
“有差别吗?”
“你这样做……沈擎风知道吗?”
我苦笑着回答:“这件事他永远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就擅自作主了。”估计他知道以后会更加生气吧,我已经不在乎了,大不了再次被休,我只是在做我认为该做的事。
沉烟有些意外,怔怔看着那份地契,竟是好一会儿都不说话。然而,在我起身离开之际,她却突然出口唤住了我:“小越姑娘,你回来吧。离开姓沈的,回到楚大哥身边好吗?”
相较于她的激动,我出奇地冷静:“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们虽然相交不深,但是彼此之间应该非常了解的。沈擎风做了那么多事,你心底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如果真不在乎,那么这份地契又是怎么回事?小越,他跟我们不是同一种人,你和他生活在一起……心会很累的。”
“胡说!”我怨她剥开了我的伪装,“我们过得很幸福!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沉烟伸手扳过我的脸:“幸福吗?那你这一脸的伤心憔悴怎么解释?看看这眼圈……昨晚肯定哭了一夜,对不对?”
“没有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不清楚这算不算恼羞成怒。脑子里飞快闪过昨日那幕破碎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搅得我快疯了!我不想再痛一次,永远都不想!
“楚大哥不能再拿刻刀了。”沉烟的语调变得平静,然而锋芒不减,“浩然楼再也不能恢复往日的风光。你知道吗?这一切也是拜沈擎风所赐!”
所有的混乱嘎然终止,我僵住身子,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沉烟是因为恨沈擎风才会重提这段旧事。我明了她的用心,可我更清楚她说的……也是事实。曾经的许多许多疑问都得到了解释,关于楚浩然,关于那段阴差阳错被放弃的感情……
楚浩然不能再拿刻刀,从一年前我看见病重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可以了。他的眼睛本来就不好,加上这些年身子更是糟蹋得厉害……大夫早已嘱咐他用眼须多加注意,尤其不宜长时间聚精会神地看东西。可雕刻偏偏是既费心力又费眼力的工作。楚浩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逐渐减少了浩然楼的订单。所以,人说浩然楼的玉千金难求,并非楚浩然心高气傲故意抬价,而是另有隐衷。因此,当沈擎风把准备太后寿礼的重任压到楚浩然肩上时,也等于要去了他半条命。
我听说那尊玉观音刻得灵动飘逸,简直就像神仙一般,毫无半点凡尘之气。皇帝和太后见了都非常欢喜,破例赐予浩然楼一块金漆牌匾——君子如玉。可谁知道浩然楼的主人却要从此与玉绝缘了。献给太后的寿礼……楚浩然哪敢让它出什么差错,自然是小心再小心。而且时日紧迫,刻不容缓。观音像大概有三尺高,脚踏祥云,衣袂飘举,单单衣裙上的褶皱就有九百九十九道,每一道纹路的大小、形状都得配合风势和动作……
“你可以想象吗?”沉烟幽幽说道,“楚大哥有半个月不曾出过房门,就因为那个莫明其妙的寿礼。原先……根本不干他的事。”
心底凄然,我知道那半个月。那时我正在彷徨埋怨,我怨他变卦负心,怨他忘了承诺。
“因为沈擎风说如果楚大哥不接下这个任务,他就不会对你放手……”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口中兀自喃喃着:“他怎么那么傻……”
“你觉得他很傻吗?千墨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也觉得他家公子很傻呢,而你根本不值得他如此付出!才半个月而已,你就已经回了沈家,一点机会也不留给他。”
“不对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反射性地否认,正欲开口解释,却在这一刹那间又突然失去了力量。再美好再心痛都已经结束了,我和他还有回去的可能吗?我们再也回不去……
我推开沉烟,跌跌撞撞地逃开:“我不要再听你讲了,我不想知道这些!”
沉烟追上我的脚步,拦在我面前。我走不了,急得手足无措:“你放过我吧,我再也受不了……”
她不依不让,仍是咄咄逼人:“为什么没有勇气听我说完?我还没有说结果呢。”
我感觉到她死死抓着我的双臂,锐利的指甲仿佛就要穿过薄薄的衣物刺进我的皮肉里,很痛……她疯了!
“楚大哥什么都没有了,你真的不心痛吗?除非他想变成瞎子,否则这辈子最好不要再拿刻刀。他是最有权利幸福的人……不!不对!所有的人都有权利幸福,就那沈擎风不配!他把我们害得那么惨!他凭什么!”
被她这样摇晃着,我难受极了,胸口一阵翻滚:“你……你先松手……”正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一道焦急的嗓音:“沉烟,快放开小越——”
手臂上的力道蓦地消失,我跟着瘫下身子,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睡得极不安稳,我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想要飘离肉体,几番挣扎撕扯,最后又不得已归位。结果,醒来后感觉身子跟散了架似的,又累又倦,可昏沉的脑子却提醒我,这一觉已经睡了太久。
“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我顿时僵住身子,这才发现一直守在床边的人不是沈擎风,也不是绿柳,而是……楚浩然。
“你……”我打量着这间房,思绪回笼,想起自己是在醉霞楼昏倒的。
“先别忙着说话,把药喝了吧。”楚浩然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仿佛有一股刻意制造的淡漠。
我掀被下床:“不用麻烦了,我这就回去的。”忧虑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日影竟已西斜。他到底在这儿呆了多久?孤男寡女的……古代人不是都比较忌讳吗?我紧张了一小会儿,很快又觉得好笑。楚浩然都不在意了,我在意什么?旁人爱怎么编派就怎么编派去吧。
“唉……”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气声,抬起眉来,恰好跟楚浩然的目光撞个正着。我迷惑了,似乎有一些读不懂的东西……
静默里,楚浩然放下了手里的药碗,垂下眼帘低低说道:“大夫说你有了喜脉,但是……母体情绪不稳,影响到了孩子。幸好没什么大碍,你以后要多留点儿心。”
孩子?我咬着唇,反射性地将手覆在小腹上,感觉胃开始抽痛。好一会儿,才困窘地挤出一句话:“我……我知道了,谢谢!”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很快就被一股复杂的情感淹没了,眼前这个对我殷殷嘱咐的男人不是孩子的父亲,而孩子的父亲……不提也罢!我突然怀疑自己,过去的一切是不是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