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日记-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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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他不大喜欢,他觉得她和那些农村的妇女没有什么气质上的差别,尤其是那两个“红二团”。但因为是同学,所以常常免不了交往。有一天,陈梅来找他一起去上自习,他就去了。他们坐在一起看着各自的书,可是,陈梅总是要问他一些问题。第二天,她又来找他一起上自习,他又去了,她仍然不好好上自习,还是要和他交流一些问题。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问题。第三天陈梅来找他的时候,他拒绝了。他说他有事儿,要去看一个同学。夏天到了。韦小钰穿着鲜艳的短裙,像团热情的火焰。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陈梅则穿着长裤,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她有时还来找他一起上自习,有一天他问她为什么不穿裙子,她不说话了。过了几天,她突然穿了条素素的长裙,晚上又来找他一起上自习。他看着有点不自在。大概他从来没见过她穿裙子的样子,也因为她第一次穿裙子,她自己也不自在。她的胳膊非常结实,与韦小钰的白细的长臂形成强烈的对比。韦小钰纤弱的长臂使他常常生出一种怜爱和温柔的感情,他觉得女人就应该这样,让人去怜爱。那天晚上,陈梅要他陪她到那片杨林中去。现在的杨林,正是大学生恋爱的最佳场所。一对对情人互相拥抱着,接吻着。有一天晚一些时候,他看到一对情人在那里抱得紧紧的,女的坐在一棵树杈上面,裙子盖在男的腿上。他听同宿舍的同学说那是在做爱。他不相信。同宿舍的同学就给他说为什么。现在虽然他没看清楚,但他相信了。从那以后,他到杨树林的次数少了。他觉得这里被玷污了。陈梅和他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在树林里拥抱的情人。突然,她把他的手抓住了。他吓得赶紧把手抽了回来。他意识到她爱上了他。可他没有一点点兴奋,倒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他想起了林眠,想起了韦小钰。他想,他爱着的人应该是那样一种女人,但他一想到这一点,就又陷入痛苦之中,因为他深知那样的女人是不会爱上他这样的人。他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从小就爱幻想,爱做梦。这是他痛苦的根源。
在他的小说中,还出现了几个女性,都不是主要角色,但他记述了他对这几个女性身体的迷恋。在这些记述中,他总觉得自己犯了什么罪,在忏悔。这些大篇幅的描写中,最让余伟惊讶的是他和一个卖西瓜的妇女的交往。
那是在1996年的暑假期间发生的事。
第一部分第一章(6)
7月20日 晴
放假的时候,我写了一份申请,终于获准在学校看护草坪。这份工作既轻松,又可获得三百元的补助。我马上写信告诉父亲,说是学校不让我回去,还告诉他补助金的事。这笔补助对我和父亲而言,是了不起的。因为弟弟还在上学,父亲不能外出打工,种地又不能赚钱,我们的学费一直是个问题。我特别怕在这时候回去割麦子。我脸上的铁锈就是小时候在地里干活被太阳烤的,我常常为此而苦恼。上大学的这一年,脸白了一些,但两鬓间的黑锈还有一层。我始终觉得这是我的羞耻。它标志着我的贫困出身和下层地位,暗示了我阴暗的内心。
程一涛也没回家。他跟我不太一样,他主要是在晚上要替中文系团委书记值班。他的打算比我们宿舍的任何人都要长远而实际,也远比我们有主见和勇气。
看护草坪是非常简单的工作,我一边看书,一边四处转着。学校还为我们发了太阳帽。每天从早晨八点钟开始,到晚上九点钟,我一直得守在草坪旁边。暑假期间,大学生们走了,可是几千名成人学生和一些自费生又来到了这里。他们不像普通大学生一样好管理,他们几乎没有什么管理。成人学生还好一些,大多是些有社会阅历的,不闹事,可是那些自费生就难管了。他们本来在假期是没有课的,由于他们有一门全国统考课集体不及格,便在这里补课,因为开学后不久就会考试的。每天晚饭后,成人学生趿着拖鞋就在这里转着,有一些就躺在草坪上休息。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成人学生劝说着离开。这些人走了,谈恋爱的自费生又成双成对地来了。他们一般都是好几对一起来,提着啤酒瓶子,像社会上的地痞流氓,骂着粗话,目中无人地走进了草地。这时候,一般都到了晚上九点以后,也是我们下班的时候。说真的,我也不敢去赶他们走。在学校里,每周都会发生血腥事件,大都是自费生们喝醉后发生的。他们发泄着对社会的不满,发泄着对自己的仇恨。实际上,他们都很聪明,只是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好成绩而已。但他们对社会的认识却是我们这些普通大学生远远不及的,他们应付社会的能力也是我们无法相比的。他们虽然在上学,但社会关系非常复杂。我们一般都远远地躲着他们。有一天晚上一点钟左右,我和一个同学热得睡不着,就到校园里转悠着,不觉间又来到草坪旁。草坪上好像还有两个人。这是很正常的。我们就在旁边坐下来,突然我们听到一个女人的呻吟声,发现是那两个中的一个。我们慢慢地往前走了一些,才看清他们。天哪,两个人正赤着身子在草坪上做爱,嘴里还说着下流的语言。我们呆呆地看着,浑身的血直往上涌。同来的同学骂了声“他妈的,畜生”后,我也骂了声。我们都很愤怒。可是我们又都想看个究竟。同来的同学往前又走了一些,我也跟着往前走,没防住发出了响声。我吓得往回缩,他也赶紧跟着我走,仿佛是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的声音显然惊动了草坪上做爱的男女。没想到他们却大声地笑了起来。我们越发地感到吃惊。
回去后跟一起看草坪的其他两位同学说了,他们不信,起身要去看。我们俩也是好奇心仍有,便带着他们一起去。这回人多,我们不怕。有一个同学说如果这次去还在干,就把衣服拿走,看他们怎么办。我们到了草坪上时,发现那对男女已经拥在一起睡下了。有个同学大声地喊着要他们起来,两个人一看我们人多,才穿上衣服走了。
这件事对我们的震动很大。那天晚上我们再也睡不着觉了。起初,我们一致大骂这种有伤风化的行为,可是骂着骂着就有一个同学说,人家做爱与我们何干?大家倒愣住了。是啊,与我们何干?妨碍了我们的什么?压坏了草坪?损害了一种社会道德?有一个同学笑着说,还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是我们没有这个本事和勇气,是我们没有女人可干。大概说中了每个人的心思。后来,有人说,我们四个人要一人讲一个黄色笑话。
笑话讲完后,一个同学很认真地说:
“你说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什么爱情啊,婚姻啊,不都是为了一个欲望嘛。”
有人反驳他:“爱情不一定有性欲的结果。”
“行了吧,你还柏拉图呢?现在谁谈恋爱还不想做爱?除了你,傻冒!”
“这就是人与动物不一样的地方。谁像你,整个一个动物!”
“动物怎么了?人老骂人家动物,说‘你个畜生’什么的,我看畜生比人好些。畜生做爱还要讲季节性,还要择优进行。畜生并不像人类那样,变着法子在方式上下功夫,又要吃药,又要技巧,最后把自己弄出个淋病、梅毒,这还不够,还非要弄出个艾滋病才行,谁知道以后还会弄出个什么可怕的病来。”
一说起这个,大家好像都有同感,另一个接着说:
“就是,你说人非要说动物比人要凶残,谁听说过哪个动物在皇宫里占下了三千美女,却又把六千童男的阳物割去,不让他们有这个念头,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天道’,这不是欺人吗?不是欺天吗?”
“还有呢!动物界有妓院吗?动物界有同性恋患者吗?人类却有,人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人道,说什么保全天性,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到底,人比动物更淫荡,更荒唐,更残酷,人类灭亡是迟早的事。”
“唉,骂有什么用?你说我们这些人的性功能都这么健全,意识又如此强烈,却就是没有对象。”
“说到这事儿,我就一直在想,你说人类非要说人有爱情,性爱非要在爱情的基础上才能进行,这是不是骗人的鬼话?中国过去没有爱情这个词,也没有这个理性,难道中国人就没有性爱了?古人觉得喜欢就可以结婚,就可以有性生活,我觉得这个就很好。哪里像我们,被爱情这个词诱惑着,非得要这么干等着爱情的来临,把自己压抑出毛病来。学校这鬼地方又不让你结婚,再说你结婚也结不了啊。我一直在怀疑,我们这些人,非要干等出毛病来,不信你等着看,过不了几年,我们的那东西就用不了了,就像张贤亮小说里的那个男人一样,不行了,非要用特殊的办法才能把它治好。要是治不好了呢?你说吓人不吓人?”
这时,有人就笑起来,说另一个同学的那东西肯定现在已经不行了。那个同学很生气,扬言要拿出来让人看。笑话归笑话,但谁都在想,他的性功能会不会丧失呢?
那天晚上,我们都沉浸在一种骚动不安之中。
那晚以后,我一到晚上就莫名地骚动起来。天越来越热。学校里的女自费生都穿得很前卫,我们就光着上身坐在路旁一直看着过往的人流,在那里评价。我感到既过瘾,又下流。可是我宁可这样下流,也不愿回去被身体里的欲火烘烤着。
有一个女人一连几天都引起我的注意。她是一个卖西瓜的妇女,看上去大概不上三十。她穿着半透明的连衣裙,身体很健康,看上去很漂亮。我渴得难受,就上前去买她的西瓜。她看了看我,问我是不是大学生,我说是。她问我为什么没回家,我说学校有事。然后她就给我挑了一个,说是很甜。我给她钱,她给我杀开一看,的确不错。第二天晚上,我看见她穿了一条牛仔短裤,露出浑圆的大腿。很多人都去买她的西瓜。我也去买。她一看是我,对我说:
“你替我收一下钱,西瓜你随便吃。行不行?”
“行。”
反正我也没事。大概十点半的时候,她的西瓜全都卖完了。我们就开始聊起来。她问我叫什么,我给她说了。我没有问她叫什么。她说她非常羡慕我们大学生,我说没什么羡慕的。聊了一阵子,她就骑着三轮车回家了。我问她这么晚了回家怕不怕,她说她每天夜里都这时候回家,有什么好怕的。她说她住的离这儿不远。
一连几个晚上,我都帮她收钱,她要付我工钱,我拒绝了。她说我们大学生就是品德高尚。又到走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不和她丈夫一起来。她说她丈夫是个残废,全身瘫痪着。我一听非常同情她,她却笑了笑,说:
“没什么,我就是这个命。我是没读下书,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像你们,前程远大。”
我说她一样可以再读书,现在像她这个年龄的人上学的多的是。她笑了笑没说什么,意思是我太天真吧。
那天夜里,一起看草坪的同学开我的玩笑,说是那个女人看上我了。我急得骂着他们,可是半夜里我忽然想起了她。
今天晚上,她没有来,我像没有事儿可做,也像没有了去处,到处乱转着。我忽然间非常想她。同学们仍旧在睡觉的时候要讲黄色故事,有两个同学睡着睡着又爬起来,说是睡不着,要到学校外面去看黄色录相,问我去不去。我摇了摇头。他们走后,我突然后悔,为什么不去呢?我还没有看过呢?我只好想着那个女人,想着她的身体,渐渐地入睡了。
7月21日 晴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爱上她了?从心里仔细地搜一遍,也没有发现准确的消息。我只对她身体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不知道这种感受是否可以。人们始终对情欲有一种敌意。中国的圣人自不必说,各种宗教更不用说,就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不敢提倡情欲。当然,尼采还是哪个西方的哲学家说过,我们每个人的头脑都被别人的马踏过,大概我们就是被踏过,并把我们自己踏没了的那些人吧,也就是说我们的一切思想都是别人的,我们的行为也受到一些人的思想的支配。这还用问吗?现在,我明白了,所谓凡夫俗子就是没有自己思想的人。
那我还有些什么呢?除了这个实在的身体,别无它物了。只有我们的身体现在是可信的,但是可信的身体现在只有一个请求:我饿,我欲,我痛,我苦。
第一部分第一章(7)
7月22日 晴
昨晚,大家再次提出去看黄色录相,我便跟着去了。使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