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日记-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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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日 阴有小雪
离考试还有不多时日了。弟弟给我打来电话,让我给他买一本书。在医学院门口的图书超市里买了书,正准备回时,我看见迎面走来一位女生,觉得面熟,仔细一看,原来她有几分像我的“表姐”。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亲近她。于是我故伎重演。
我走到她跟前,跟她说我乡下的妹妹昨天来看我,没有袜子,而我又没钱给她买,想问她要一双袜子。她听了很慷慨地说可以,让我跟她到她宿舍去。我说不好意思到她宿舍去,希望她把现在穿的这双给我。她犹豫了好一阵,还是觉得很好玩,就给了我。我发现,她为她的慷慨而高兴。
这大概是我第五次问女生要袜子了。每次都很成功。我把它们都存在我的箱子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我就悄悄地拿出来看着,想着她们的样子,就仿佛和她们亲近过了一样。
第四部分第八章(3)
1999年1月23日 小雪
下午考的是政治。我什么都会,但又什么都不懂。我明明有很多疑惑,但还是拼命地答着。一生中,有多少这样的经历啊!为什么非要这样呢?难道仅仅是为了生存?仿佛不仅仅是。为了自由?更不是。
我答着答着,一种无意义感突然涌上心头。我不愿意再答了,忽然间想写诗。我便开始构思。当我写下前面两句时,监考老师拿起了我的卷子问我:
“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慌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的。
他不相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写的两句诗,说:
“赶紧答题。”
我痛苦地答着。很快我就答完了。我不想再看第二遍,马上交了卷。
1月25日 小雪
几天来,只要我一看到卷子上的题,就发现其实我一切都会,尤其是专业考试题,而且大都有我自己的理解,可是我不能按我的想法答卷。往往在这时候,我就感到一切都在失去它原有的意义,一切都在改变着它的本色,一切都变得虚假起来。
我多次有要写诗的冲动,但都克制住了。
1月26日 晴
终于考完了。一阵轻松。几天来连续折磨我的生活无意义感也似乎随着这件事的停止而停止了。一件大事终于做完了,成功与否已经不是自己能评判的了。我准备回家,但似乎又无家可归。父亲和弟弟生活的地方不是我现在生命中需要的家,那只是一个象征而已。生命中真正的家在哪儿呢?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它。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整个楼里也没有几个人。寒假没有暑假热闹,大家都回家过年去了。刚考完试的同学也在今天下午都纷纷回去了。这儿只是个驿站。不错,大学也不过是座人生的驿站。
我不能回家,我得寻找生命中的家。
可是,到哪儿去找呢?
一直以来,我常常有一种冲动,把我的感受写成小说。今天,这种冲动尤其强烈,我决定在这个假期写部小说。只有这种精神活动,才能暂时地安慰我空虚的灵魂。
我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撒谎说学校派我看宿舍,这个假期就不回家了。父亲问我,春节总得回家过年吧?我说可能回不去。他问我要不要钱,我说不要。
1月27日 小雪
我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得写些什么,最好是部小说。可是写什么呢?我不知道。书也看不下去。一天就这样在一种混乱的思绪中度过。
1月28日 小雪
早上醒来,我发现偌大的一个楼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我仍然不知道自己该写些什么,心里一片空虚。我想起自己这三年半时间,除了读书,就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再就是为自己的情欲而烦恼,除了这些,再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里一片空虚,空虚得叫人生疼。我一直就这样躺着,任凭思绪像窗外的雪花随风飘逝着。
而我的眼泪,一直流着。
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流泪。
1月29日 晴
我受程一涛早期的影响而一直悄悄地写诗的,但他从来没有关注过我。我看了看他的书橱里,有一本卢梭的《忏悔录》,便翻开来看。过去我也翻过,但一直是在图书馆里,每次只看到一点点就要上课去,或者就是图书馆要关门,现在才有机会把它细细地揣摸。在《忏悔录》里,卢梭怀着巨大的勇气用刀把自己一段一段地解剖给世人看。他这样做为什么呢?为成为一个作家或哲学家?不,他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功利的人。那么,他这样为什么呢?为了真理,为了认识自己。是的,最重要的是认识自己,从自我的深渊里把自己打捞上来,把自我的精神从重重道德和世俗的包围中解放出来。卢梭因此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受到卢梭的影响,我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把我所经历的一切内心的痛苦,特别是情欲的痛苦与思考写出来。它也许可以让我真正地认识自己,并把自己从自卑、痛苦、空虚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我把从进入大学以来写的日记拿出来仔细地看着。三年半来,我一直坚持每天都写一页,一共写了十五本日记,每本大约都在五万字左右。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不翻则已,一翻真把我吓了一跳。我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里竟然发生那么多的事,没想到我的情感是那样丰富。我初算了一下,在我三年半的日记里,至少有十五个女性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这也使我悲哀。宿舍里别的同学一直在谈恋爱,只有我和另一个同学无爱可谈。那个同学跟我一样,也是那种默默无闻的人,可能和我一样,内心里一直在和自己搏斗着,内心里也藏着一个秘密。
我郑重地写下小说的题目:《青春忏悔录》。
1月30日 晴
写作有一种奇特的疗效。当你写下你的痛苦时,好像你就把这痛苦从心里挖了出来,给了世界。你的痛苦便会减轻。写作实际上是一种与自我面对的方式,是勇气的再现,是要从自我内心里发现一个新的我来。仿佛过去的那个我已经死了,而新我开始了。人生就是这种不断的死亡与新生连接起来的。
这大概就是作家之所以睿智的缘故吧!
2月5日 晴
好几天了,才写了不过十几页,而且越写越觉得我自己没有忏悔的能力,因为我至今不知道哪些是真正有价值的,哪些是无价值的。我只有好恶的感受,却没有判断的能力。还有,我本打算只是把我大学时候的感受和所见所闻写下来,并没有想到还要把我童年、少年时候的事情也拉出来。所以写着写着,就发现不对路了。
我只好把《青春忏悔录》改为《非常日记》。
这个题目似乎更适合我的写作。我的很多日记就可以直接用上。有一些只要稍作改动就可以了。
2月15日 晴转多云,有风
今天是除夕。
看楼门的老大妈下午来找过我,问我怎么过年。我笑了笑说,写小说。她嗔道:
“别写了。大过年的,就要和家人团聚,要吃饺子,还要熬夜,不能做针线活什么的,包括你这写小说之类的,老人们说,若是过年时还要做这些活,那么来年你一定很忙,有做不完的活。”
她走后,我突然觉得写不下去了。正好弟弟打来电话,说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又不说话,很凄凉,他们都嫌我不回家。我心里难过极了。过去过年,我们家里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三个人就有话说了。父亲总是要听一听我在大学里的事,弟弟也爱听,或者就是我和弟弟在那里互相抬扛,谁也不让谁,父亲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干着他自己的活。大年三十下午,我写好对联,弟弟给我拿着,两个人一边唱着歌,一边贴上去。父亲在准备给祖先上坟的东西。等我们都贴好了,父亲就吆喝着,父子三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三里外的祖坟上去烧纸、叩头、祷告。那是父亲最爱做的事。我们一路上会碰到很多人,有些是我认识的,有些是我不认识的。人们总是会称赞我,因为我是方圆几十里惟一的大学本科生,而且还在名牌大学。父亲一路上会自豪地给人们说,我是他儿子,在哪里读书,毕业后要干什么。仿佛大学是他上的,与我没什么干系。
我真恨不得马上就回去,可是我又惦记着我的小说。
晚上,我正爬格子,突然一声炮响,我往窗外一看,是人们开始放烟花了。尽管国家三令五申地不允许人们在大城市里放鞭炮,但人们还是偷偷地放着。我又想起在家里过年的情景。虽然家里很穷,但父亲总要生出些办法,买来很多鞭炮,让我和弟弟燃放。有时,他也高兴,用烟头点燃鞭炮,拿在手里让它炸响。他似乎并不怕。我和弟弟都很佩服他。再早些时候,母亲还在世时,会给我们包很多饺子,我们全家四口人围坐在炕上,说说笑笑,好不幸福。母亲去世的前一年,父亲还抱来一台二手十四英寸的黑白小电视,我们全家人围坐在炕上,一直看着所有的节目都演完了,才各自睡去。
可是,现在……
我的泪水又流出来了。我索性躺在床上,拉灭了灯,让泪水大股大股地流。
第四部分第八章(4)
2月18日 晴转多云
从过年那一天起,我每天早上一醒来,都忍不住想流泪。
我还发现写作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容易使人为自己伤感。如果不写作,我就不能回忆,就不知道过去的人生是怎么回事。人的一生太匆忙,当时根本来不及细想。只有人老了的时候,才可能慢慢地一件件地细想,但一切已经晚了。只有写作的人,和那些哲人,才可能在未老之前,把人生提前琢磨一遍。所以,写作的目的不是为了一时之利,也不是为了千古之名,而是为了自己。
2月22日 晴
今天,终于写到“表姐”了。我把箱子打开,一件件地看着我在这几年里“收集”的东西。除了她的内裤和林眠的内裤外,其余的全是我叫不上名字的女孩子的袜子,或贴身的衣服。我爱她们,但她们都不知道。即使她们知道了我爱着她们,她们又会爱我吗?“表姐”不是知道吗?又怎么样呢?她们都不会爱我。我在她们的心里只是一只不起眼的丑小鸭,甚至是丑陋的癞蛤蟆,而她们都是天鹅。我们永远都是天地悬隔,天生两极。
一想到这些,我就有些恨她们。
我恨这个不义的世界。谁说天地公道?天地的公道在哪里?
2月23日 晴转多云
在写作中,我越来越发现,我爱的女人除了漂亮,还有另一个特点,就是长得像“表姐”。不错,自从失去了她,我每看到一个有点像她的女人,就会情不自禁地去接近她,问她要脚上穿的袜子。如果不写作,我似乎永远也发现不了自己的这些心理隐情。
2月28日 晴
又开学了。可我的小说仅仅写了一半。宿舍里的同学问我寒假都干了些什么,我说,看书。他们都笑了笑,不再问我了。大概他们都相信我的话,都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除了看书,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能告诉他们我写小说的事。否则他们会笑死。
3月5日 晴转多云,有沙尘暴
从一开学,我就每天晚上都去上自习,爬在桌子上写小说。写作使我进一步认识了自己。我渐渐觉得自己有心理毛病,准确地说有心理疾病。在写作中,我特别愿意写的就是性行为,而且特别愿意在这方面编各种各样的情节和奇特的性心理。这似乎是我自己的需求,因为在这种幻想中,我满足了。满足了的不仅仅是性的渴求,还有性的好奇。
但我一直不知道女人有些什么行为,虽然我和“表姐”有过一次经历,但它太快,我几乎没有什么体验,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记不清那晚的情景了,甚至在很多时候我一直怀疑:我们真的有过那么一次吗?在那黑夜里,我的惊惧大过了一切。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对女人一无所知。除了我所看到的那些没有任何隐秘性的行为外,她们还有一些什么神秘莫测的心理和行为呢?她们是不是也会像我对女人好奇一样对男人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是不是也像我们男孩子一样手淫呢?是不是会对男人用过的东西有一种特殊的好奇?我不知道。我几乎很少和女性来往,实际上,我和男性的来往也少得可怜。
我们斜对面的楼上住的全是女生,所以很多男生都买了望远镜,在适当的时候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