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诚]+秒速5cm-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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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泛起一丝幸福的感觉。尽管现在的我,仍抱有许多问题。
象这样不经思考,立刻就产生幸福感的想法本身,也许就是诸多问题的原因。尽管这样想,我依然心情雀跃地迎向下一波海浪。清晨的海洋绚丽无比。缓缓起伏的波涛、语言难以形容的复杂色彩。我不禁为之陶醉。任由冲浪板在波涛中穿梭。感受到身体被浮力托起的我,想站起身来,却马上失去平衡跌人波涛之中。又失败了。从鼻孔吸人的一些海水刺激着眼睛。
问题一,在这半年里,我一次也没有在波浪中站起来过。
比沙滩稍高一些的地方是个停车场(应该说,只是个杂草丛生的空地)。在足有一人高的杂草丛中,我脱下紧贴于叽肤的防晒衣和泳装。用水龙头的水从头淋遍赤裸的全身,擦干身体之后,我换上制服。四周没有一个人。迎面吹来的海风让我感到十分惬意。仅垂到肩膀的短发不一会就完全干了。朝阳将杂草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在白色的水手服上。我一直很喜欢大海,特别是在这个季节的清晨。若是在冬季,从海里回到岸上,换衣服的时候是最难受的。
涂唇膏的时候,我听到姐姐的“Step Wagon”驶来的声音,我拿起冲浪板和背包,迎着车的方向走去。身穿红色运动衫的姐姐打开驾驶窗向我打招呼。
“花苗,怎么样了?
我的姐姐是个美人。长发披肩、稳重、聪慧,目前是高中教师。以前的我,不太喜欢这个大我八岁的姐姐。经过反省加分析,我想原因在于对迟钝而平凡的我来说,美丽的姐姐就是压抑着我的心结。不过,现在我很喜欢她。在姐姐大学毕业回到这个岛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对她产生了敬爱的心情。如果小穿这种土气的运动衫,而是换上可爱的衣服的花,姐姐看起来会更漂亮。不过,太漂亮的话,在这个小岛上也许会太惹人注目了吧。
“今天也没成功,一直是离岸风。”我把冲浪板装上车,回答道。
“慢慢来吧,放学后也要来吗?”
“嗯,要来的,姐姐也没问题吧?”
“可以。不过,也别忘了好好学习哦。”
“好——的!”
我随口大声回答着,走向停在停车场一角的摩托。学校指定的“本田Super Cub”是早已踏上工作岗位的姐姐传给我的,在这个没有电车,也很少有公交车的小岛上,高中生大多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拿到摩托驾照了。尽管摩托车很方便,在岛上行驶也很惬意,但无法带上冲浪板,所以每次到海边,姐姐都开车送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学校。我去上学、姐姐去上课。在汽牟发动的时候,我看了看表。七点四十五分。没问题。他也一定还在练习。我转着摩托跟在姐姐后面,离开了海岸。
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受姐姐的影响,我开始玩浮板,从开始的那一天起,我就被冲浪的魅力深深吸引了。姐姐大学时代在冲浪部的活动根本不时尚,完全是为了健身(开始的三个月一直是为下水做准备的基础练习。
从早到晚练习划水和潜水!),尽管不明白走向海洋这种行为的意义,但我认为这是很美好的事。到了高二,我已经习惯了浮板。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殊子,我突然想站在浮板上冲浪,为此,我转向了短板和长板,在练习刚开始时,有几次偶然站了起来,但从那以后却不知为何,一直无法再次站到浮饭上。为是否要放弃难度较高的短板,改回浮板而烦恼的我,就这样到了高中三年级,夏天很快来临了。用短板的我依旧无法在波浪中站起来。
这就是我的烦恼之一。而第二个烦恼,是我马上就要面对的。
嗵的一脆响,混在清晨鸟儿的叫声中,从远处传了过来。这是箭穿过纸靶的声音。现在是八点过十分,我紧张地站在校舍的树阴下。刚才我从校舍一角探出头来张望时,射箭场里和平时一样,只有他一人。
每天早上,他都独自练习射箭,而他也是我练习冲浪的原因之一,看
到他每天早上热衷于某件事,我也希望自己能热衷于某事。他认真地拉起弓弦的样子真的好帅。尽管这样,近距离凝视他是很难为情的,我做不到,只能象现在这样,站在一百多米外的远处看着他练习,偷偷地看着他。
我抚了抚裙角,轻轻了整理一下水手服的衣摆,做了个深呼吸。好的!要自然些,自然一点。然后,向射箭场走去。
“啊,早上好。”
和平时一样,他看到我走过来就中断了练习,向我打招呼。哎呀!他的声音真的好温柔,好沉稳。
尽管心跳不止,我仍然装出平静的样子,慢慢走过去。我只是从道场旁边经过而已哦,心里这样提醒着自己。要谨慎地回答他,尽量显得不动声色。
“早上好,远野同学。今天也来得很早啊。”
“澄田,你今天也去海边了吧?”
“嗯。”
“你真努力啊。”
“啊。”意外的赞扬使我吃了一惊。糟了,我现在一定面红耳赤了吧。
“也、也没什么啦。呵呵,再见,远野同学!”我感到既开心又害羞,慌忙跑开了。“啊,再见。”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问题二,我暗恋着他。已经有五年了。他的名字叫做远野贵树。然而,和远野同学在一起的时间,到毕业为止仅剩下半年。
接着是问题三,就在桌上的一张纸片上面。现在是八点三十五分,正在开早会。我神情恍惚地听着班主任松野老师的话。听好了—马上就要做决定了,和家里好好商量再填写。他似乎是这样说的。这张纸上写着“第三次志愿调查”。该如何填写呢,对此,我一筹莫展。
十二点五十分。午休时间的教室里响起了似曾听过的古典音乐。不知为何,听到这首曲子,会让我联想到溜冰。究竟这首曲子让我的脑子里产生了怎样的回忆啊?曲名是什么呢,我想了片刻就放弃了,开始吃母亲做的便当和煎蛋。香美可口,以味觉为中心的幸福感传遍了全身。
我和有希子、沙希把桌子拼到一起吃午饭,她们两人从刚才就一直在谈论志愿的事。
“听说佐佐目同学要考东京的大学。”
“佐佐木同学是指京子吗?”
“不是不是,是一班的。”
“啊,文学部的佐佐木同学啊,真厉害!”
听到一班,我的心情跟着紧张起来。那是远野同学所在的班级。我就读的高中一年级有三个班,一班和二班是普通班,其中一班集中了希望继续升学的学生。三班是商业班,班里的人毕业后大多进入专科学校,或者走上工作岗位,选择留在岛上的人也是最多的。我正想着他是不是希望回东京的时候,煎蛋那原本美味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花苗你呢?”听到有希子这么一问,我却难以回答。
“打算工作吗?”沙希接着问。嗯……我含混不清地回答她。究竟要怎么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真的什么也没考虑啊?”沙希吃惊地说道。“满脑子只想着远野同学吧。”有希子说道。沙希接着说,“他在东京一定有女朋友。”听到这,我不禁大叫起来。
“怎么可能!”
两人掩口而笑。我藏在心中的秘密暴露了。
“别说了,我去买酸奶。”我嘟起脸,离开了座位。虽然是开玩笑,但“远野贵树在东京有女朋友”这句话还是对我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啊!你还要喝啊。已经是第二盒了。”
“我总觉得很口渴。”
“不愧是冲浪少女!”
听了两人的调侃,我走到通风的走廊上,边走边看着墙上的宣传栏,那里贴着即将升空的火箭喷出巨大烟雾的照片。《H2火箭4号发射,平成8年8月17日10点53分》、《H2火箭6号发射,平成9年11月28日6点27分》……据说每次火箭成功发射,NASDA的人都会来贴宣传栏。
火箭升空我已经见过许多次了。拖着白烟从各处升起的火箭,在岛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说起来,好象有很多年没看到火箭升空了。不知才到岛上五年的远野同学见过没有。真想和他一起看看啊。如果他是第一次看到的话,一定会很感动的。两人一起拥有这样的经历的话,我们之间距离一定会拉近的,啊,可是,高中生活只有半年了,在这段时间
里会发射火箭吗?而且,我在高中结束之前,真的能踩着浮板乘上波浪吗。
虽然很想让远野同学看我冲浪,但我绝对不希望他看到我笨手笨脚的样子,只想把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还剩下半年。不对不对,远野同学毕业后留在岛上的可能性并不是零,这么说,还有很多机会呢,那样的话,我的志愿就是在岛上工作。不过,我根本无法想象他留在岛上样子,总觉得这个岛并不适合他。
……就这样,我的烦恼总是以远野同学为中心。尽管我知道,不能一直这样烦恼下去。
所以,我决定在学会冲浪之后就向远野同学告白。
X X X X X
晚上七点过十分。刚才还响遍各处的熊蝉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暮蝉声,再过不久就该变成孟斯的鸣叫声了吧。街上虽然已经变得昏暗,天空中的云彩却在夕阳的余辉中闪现出金色的光芒。仰望天空,片片云彩向西缓慢移动。刚才在海里的时候,风是逆向的离岸风—由于海上吹来的风,波浪的形状并不好。也许现在更适合冲浪。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乘上海浪的自信。
我从校舍的树阴旁向停车处看去,那里已经没剩几辆摩托了,校门附近也很少看到学生的身影。现在各社团的活动都已结束了。我在放学后,也就是练习过冲浪之后,再次返回学校,躲在校舍的树阴下等待着远野同学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处(回过头想想,这样的我还真是可怕。),不过,今天他也许已经回去了。要是早些从海边回来该多好,我这样想着,但还是决定再等一会。
冲浪的问题、远野同学的问题、志愿的问题,虽然这是眼下要考虑的三大难题,但问题远不止这三个。比如,晒黑的皮肤。我决不是天生的黑皮肤(大概是这样),可是,无论涂多少防晒霜,我的肤色都远比别的同学黑,虽然姐姐安慰我说“因为在练习冲浪,这是很自然的。”,有希子和沙希也说这是健康色,很可爱,但我总觉得比喜欢的男孩子还黑是很要命的。远野同学的皮肤白哲而干净。
还有总也不肯长大的胸部(不知为什么,姐姐的胸部很大。我们的DNA明明是一样的啊。)差到没救的数学成绩、对服装品位的缺乏、健康得过分而完全不会感冒(总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可爱),其它还有很多。我的问题堆积成山。
列举这些悲惨要素也无济于事,我这样想着,再次朝停车处望去,从远处走来的人影,我绝对不会看错。太好了!在这里等待果然是正确的!我真佩服自己的判断。在迅速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了停车处。
“咦,澄田,现在才回去?”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在停车处灯光的照射下,我渐渐看清了他的样子。修长的身材、稍长的头发、稳健的步伐。
“嗯……远野同学也是才回去?”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啊,真是的,快平静下来啊。
“是啊,那就一起回去吧。”
——如果我象小狗一样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会摇个不停吧。啊,还好我不是小狗,如果有尾巴的话,我的心意就全被他知晓了。我很奇怪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过,能和远野同学一起回家,我真的很开心。
我们在甘蔗地中间的小路上一前一后地行驶。看着行驶在前面的远野同学的背影,品尝着此刻的幸福,我的心间涌起一股热流,和冲浪失败时在鼻子里呛水的感觉一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种感觉类似幸福与悲伤。
一开始,我就觉得远野同学和别的男孩子相比有些与众不同。初中二级的时候,他从东京转学到这个小岛。至今,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初二开学典礼时他的样子。站在黑板前的陌生男孩既不羞报也不紧张,端正的脸上挂着沉稳的笑容。
“我叫远野贵树。由于父母的工作,三天前从东京搬来,虽然已经习惯转学了,但对这个岛还不熟悉。各位请多多关照。”
他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吐字清晰而沉稳,口音是标准的普通话,象电视里的人一样。我要是处在他的立场的话——从超级繁华的城市转学到超级土气(而且是孤岛)的地方,或者反过来的话——一定会满脸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因为口音和大家不同而紧张得言语错乱。同样年纪的他为什么能象这样,站在大家面前毫不紧张地说话呢。之前究竟是过着什么
样的生活,裹在黑色学生制服里的他,心中到底有什么啊—如此强烈地渴望得到答案,在我人生中还是第一次。从那一瞬间开始,我已经坠人了命运般的恋爱中。
从那之后,我的人生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