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的五(4)班 作者:未夕-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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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机在哪里？”绿绿老师接着问。
　　“在……在家里。”
　　“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相机，你爸妈没有发现吗？”
　　“他们……晚上回来得晚。我……把东西……藏起来了。”
　　“等会儿我会陪你回去拿来。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韵芝不说话。
　　“我告诉你乔韵芝，一个人的衣服弄脏了，可以洗干净，可是一个人的品行弄脏了，就很难再洗干净。成绩不好，不算什么，没什么好羞愧的。可是灵魂的污点，是一辈子的耻辱！”
　　乔韵芝过了半天才抬起头来，咬咬牙说：“老师，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爸妈？”
　　“不，不行！”
　　乔韵芝刷地抬起头来，绿绿老师看见她眼里满满的眼泪，转过头去。
　　他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老师！”
　　“不，不行！这件事必须通知家长，只有家长跟学校配合起来一起监督，你才能改掉这个毛病，你懂吗？”
　　绿绿老师真的跟乔韵芝回了家，找出相机还有另一个MP3，还有一个小钱包，在她家一直等到很晚才等到她爸妈回家，绿绿老师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第二天，乔韵芝来上学的时候，大家发现她没有把头发像往常那样高高地扎起来，而是披在了脸上。
　　绿绿老师只让她上了语文、数学和外语课，在体育课和音乐课时，绿绿老师把她单独带走了。
　　乔韵芝一步一蹭地跟在绿绿老师的身后，快走到四二班门口时，她停住了。
　　绿绿老师回头看着他。
　　“老师！”乔韵芝说：“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绿绿老师说：“你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起后果来！”
　　乔韵芝开始哗哗地流眼泪，她也不出声，就那么淌着泪，靠在墙角不肯动。
　　绿绿老师拿出纸巾递给她，她擦眼泪的时候，绿绿老师看见她肿起来的半个脸颊。
　　“老师，老师！”乔韵芝边哭边说。
　　“来！”绿绿老师拉起她的手。
　　她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向后坠，可是绿绿老师到底比她劲儿大，还是把她拉到了四二班门前。
　　很快，从四二班出来一个男生，绿绿老师带着乔韵芝把一个手机交还到他的手里，绿绿老师陪着乔韵芝一起对着那男生鞠躬。
　　乔韵芝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就这样，绿绿老师和乔韵芝一起，一个班一个班地走访，一个人一个人地归还东西。每一次，绿绿老师都和乔韵芝一起给失主鞠躬，乔韵芝都会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绿绿老师告诉乔韵芝：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说一声对不起，就可以挽回的。幸好，你还有着挽回的机会。
　　这件事看似过去了，其实它造成的余波却远远没有完。
　　首先，学校出台了新的规定，从此以后，学生一律不准带手机来上课，还有像MP3这样的数码产品也不许带来！小学生走在队伍里打手机，这像个什么样子？课堂上发短信更是不像话！一旦发现有人带来，一律没收，叫家长来领。
　　大家都迁怒五四班。
　　现在五四班的人都觉得面上无光，因为其他班的人都说他们班不仅是个垃圾班，而且还是一个出产小偷的班：“光穿得像王子公主有什么用？光跳舞跳得漂亮有什么用？垃圾还是垃圾！”
　　“就是！”有那伶牙利齿的孩子说，“下里巴人，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
　　五四班的人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剥掉了，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就被乔韵芝这个害人精给破坏了，所以，全班同学都开始声讨乔韵芝。
　　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儿，甚至没有人跟她说话，有的男生从她身边走过都要捂起鼻子嘴巴，好像她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传染病。
　　乔韵芝处在这样的境况下，完全抬不起头来。
　　终于有一天，出了大问题。
　　那天是星期五的下午，原本是课外活动日，各人都跑到自己的兴趣组去参加活动。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突然，有人惊叫起来，接着，所有的人，同学与老师都聚过来，抬起头看着楼上。还有的人急急地往楼上跑，尖叫声响成一片。
　　绿绿老师正好从图书馆借了图书抱着往回走，抬头一看，惊得手上的书全落在了地上。
　　他飞也似的往顶楼跑去。
　　连校长也出动了，还有老师给110打了电话。
　　乔韵芝坐在顶楼的栏杆边儿上，一腿在里一腿在外，绿绿老师冲上去的时候，辅导员张老师正在劝说她。
　　乔韵芝披头散发，泪痕满面，用手指着老师与同学，尖叫：“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绿绿老师说：“乔韵芝，来，下来，到老师这里来！”
　　乔韵芝哭叫：“不要你过来！你走！你走！我要跳楼！我要跳楼！”
　　突然之间，绿绿老师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一步冲到乔韵芝面前，像她一样跨上栏杆！
　　“好，乔韵芝！你听好，今天，你跳，我也陪你跳下去！”
　　乔韵芝愣住了。
　　罗奇和李汉汉则在一旁放声大哭，带动了一群五四班的人都哭起来。
　　趁着乔韵芝一愣神的工夫，张老师、苏剑老师还有张小然老师一冲而上，抓紧了乔韵芝的胳膊腿，把她拉了下来！
　　绿绿老师在其他老师的帮助下也下来了，他顺着栏杆滑坐下来，好半天都没动。
　　罗奇他们挨过去，抱着绿绿老师唔唔地哭。
　　他们发现绿绿老师在发抖。
　　乔韵芝被送进了学校的心理室，在里面一直呆到放学，被她爸妈接走了。
　　绿绿老师又被叫进了校长室，也好长时间没有出来。
　　五四班的教室里异常地安静，在沈永恒的带领下大家认真地上着自习。
　　最后，是张小然老师来给他们放学的。
　　大家都围上去问张老师，绿绿老师怎么样了。
　　张小然老师不肯回答，叫他们统统回家。绿绿老师不会有什么事的。
　　大家没有办法只好回家。沈永恒本来想偷偷留下来的，可是被张小然老师看破了心思，叫他作为班干部一定要起带头作用，越是关键时候，越是要有分寸。
　　但还是有一个人成功地留了下来。
　　是郑宵。
　　他在快走到校门口时，一个闪身藏在了树后头。谁都没有发现。
　　郑宵不放心绿绿老师，他觉得今天要是看不到绿绿，他会一夜都睡不着的。
　　郑宵一直躲在西边楼梯的拐角处等着，他知道绿绿每天下班时都会走这边的楼梯。
　　等啊等啊，郑宵的手都快冻僵了。
　　一直等到六点多，才看见绿绿低着头下楼来。
　　郑宵迎上去叫：“老师老师。”
　　绿绿看见他非常诧异。
　　郑宵走上前去问：“老师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呀。”
　　可是郑宵不相信，因为绿绿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有事。
　　绿绿说：“郑宵，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在等你呀。”
　　郑宵拉起绿绿老师的手，牵着他走。
　　郑宵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觉得，其实做老师的，有时候，也是需要人牵一下扶一把的吧。
　　老师又不是铁做的。
　　绿绿老师那么好，又善良又亲切又可爱，怎么可能是铁的呢？
　　郑宵他愿意做那个牵一下扶一下绿绿老师的人。
　　第二天，五四班的全体同学惊骇地发现，他们的绿绿老师没有来！
　　逃学的老师（1）
　　天塌啦！地陷啦！五四班暗无天日啦！
　　绿绿老师没有来上班。
　　有人谣传：绿绿老师可能要辞职啦！
　　因为乔韵芝要跳楼的那件事，学校领导批评了绿绿老师，认为他处理不当。怎么能鼓励孩子跳楼呢？小苗老师你毕竟不是心理学家，不可以用这么危险的法子来对待学生的。
　　绿绿老师被扣了奖金，而且还要写检查。
　　这是沈永恒打听出来的，他是学习委员，常常利用交本子的时间在办公室偷听老师们的谈话，消息绝对可靠。
　　绿绿老师请了事假，真的没有来上班。
　　乔韵芝也没有来。所以，大家的愤怒没有地方发泄。
　　其实还有一件事让绿绿老师伤心，是孩子们不知道的。
　　网上有一条消息，有一个地方的一所学校，楼梯窄小，有一天学生与老师们下楼做操时，因为拥挤，楼梯断了。当地的教育局长听说有人死了，非常害怕。可是，当他知道死的是老师而不是学生时，该局长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
　　其实，受批评写检查，绿绿老师当然委屈，可是真正伤了他的心的，是这一句“还好还好”。
　　于是，绿绿老师成了类思小学历史上第一个逃学的老师！
　　绿绿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不是周末，街上人并不多，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上班。
　　绿绿老师不爱逛商店，书店也没有心思去，就坐在街心公园里发呆，看着地上一群蚂蚁忙忙碌碌地运粮食。
　　这个世界，充满了劳碌辛苦的普通人，就像一只只蚂蚁。不过，蚂蚁只为温饱忙，人总该有点别的追求，因为我们除了肚子之外，还有精神与灵魂要喂饱。
　　这些都是绿绿老师曾经跟五四班的小蜡烛们讲过的话，可是，他突然发现，现在，他好像没有办法用这些话来说服他自己。
　　公园里有老爷爷、老奶奶在打拳、跳扇子舞，神情安定满足。
　　绿绿想起吴昀的理想，幻想着自己白了一头的头发，也许发胖成了一个顶着圆圆肚子的老头子，在公园里跟人下棋，或是打太极。
　　不用上课，不用改作业，不用为学生操心，不用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准备跟学生一起跳楼。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害怕，那么高，地面在阳光下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一向恐高，可是那一刻，最怕的还是乔韵芝真的跳下去！如果她跳了，绿绿真的会跟着跳下去的。
　　一个老爷爷走过来坐在绿绿的身边，问他：“孩子，你怎么不去上课？”
　　绿绿把腿缩上来，抱膝坐在石凳上：“我逃学了。”
　　“没有考好？还是跟小女朋友吵架心情不好？”
　　“都不是。就是累。我想退休了。”
　　爷爷突然伸手在绿绿的头上拍一掌：“狗大的年纪，就想退休？不趁年轻好好念书做事，小心折了你的福！”
　　绿绿摸着头说：“爷爷啊，你的霹雳掌好厉害！”
　　爷爷把手伸到他面前：“做了一辈子的钳工，一手可以捏碎一个核桃。你要是我孙子，我非打得你屁股开花。看样子也不像坏孩子，快快去上学。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是。”绿绿说。
　　中午，绿绿去找在杂志社工作的师兄吃饭。
　　师兄的女朋友也是绿绿一个学校的师姐，他们并不知道绿绿的烦恼，高高兴兴地带他去吃牛排。
　　等菜的时候，绿绿说：“师兄师姐，我都有白头发啦！”
　　师兄问：“哪里？在哪里？我给你拔掉！”
　　师兄就凑过来搬着绿绿的脑袋找白头发，找了半天，也找不到。
　　师兄说：“我只看到黑麻麻的头发。”
　　绿绿说：“早上梳头的时候我明明看见的，一闪就找不到了。”
　　师兄说：“哎呀，绿绿的头发又软又顺，摸起来好舒服，像我们家的朵朵。老婆你也摸摸。”
　　师姐也高高兴兴地摸起来。
　　朵朵是师兄与师姐养的一只小博美犬。
　　绿绿甩着脑袋气乎乎地说：“可恶！居然拿我比你的狗儿子，不能原谅，把朵朵借我玩儿两天就饶恕你！”
　　师兄忽然说：“绿绿啊，你到底在学校受什么委屈啦？”
　　绿绿慢吞吞地把事情说了：“其实我真的处理得不大恰当。小孩子毕竟年纪小，一激她，万一真跳下去了，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师姐说：“绿绿，在学校干得不开心就让你师兄给你换个工作，师范生不当老师的多得很。”
　　离开是一件奇妙的事，当你想着要离开的时候，觉得非走不可，一分钟也不想多呆，无可留恋。但当你真的离开时，忽然会发现，有好多东西，牵着你绊着你，原来你已经扎了下去，拔出来，翻开了泥层也伤了你的根。
　　绿绿在天黑以后偷偷回到类思，发现校门口坐着一个人，看见他就笑了起来，一定是等他等了好久的。
　　是沈永恒。
　　绿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沈永恒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绿绿老师问：“你怎么知道？”
　　沈永恒得意地晃晃头说：“我就是知道！”
　　绿绿说：“可是今天我师兄说要给我换个工作。”
　　沈永恒瞪眼说：“你师兄好了不起吗？他说换就换！”
　　绿绿说：“是啊，他家有当官的，当大官。”
　　“有多大？”
　　绿绿伸手比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