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第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打声招呼,我再来。好,我走了,县城那边学生闹事,我还
得赶紧赶回去,回头见!”阎探长带着两个警察上马。大太太道:“不远送了,
阎探长,日后再谢吧!”阎探长道:“好说!”阎探长领着几个警察走了。大太
太眼看着阎探长一行人走了,喊来了丁大牙,让他去把仪萍那个小女子带到议事
厅。
丁大牙和两个家丁押着仪萍在院子里往前走。陶书利看见了,跟了上来。陶
书利喊:“站住!”仪萍站住。陶书利上前,眼睛盯着仪萍看,像要把仪萍看进
眼睛里,心想老东西就是有艳福,娶的姨太一个赛似一个!陶书利伸手在仪萍的
下巴上摸了一下,道:“小女子,你简直就是貂蝉转世呀!”仪萍很严厉地道:
“你放肆!”陶书利道:“哟,烈女!好,大少爷我喜欢的就是烈女!”仪萍不
理,转身就走。陶书利道:“小女子,真有味道!”
大太太早就来到了议事厅,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等着仪萍。仪萍开门进来,
道:“大太太,你找我?”大太太道:“你坐下。”仪萍坐下。大太太道:“上
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没问你,陶家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仪萍道:
“我说过了,我是五姨太。”大太太围着仪萍转了一圈,眼睛眯缝起来,道:
“这恰恰说明你不是五姨太。”仪萍道:“哦?我不明白。”大太太冷笑道:
“丫头,你这谎撒大了就不可信了。”仪萍道:“你是说我的姨太太身份是谎?
还是我刚刚说的陶家大院的种种丑事是谎?”大太太道:“你是不是五姨太暂且
不论,老爷六年没回来了,大宅院的事他哪里知道?”仪萍道:“是,老爷是六
年没回来了,可你没感觉到,老爷虽然没在家,可这院子里,老爷却无处不在。”
大太太道:“老爷无处不在?”仪萍道:“是,他无处不在。他就在你的眼前,
在你的背后,在你的屋子里,在每个人的屋子里。”大太太身后墙上挂着的老爷
的画像,永远神情不变地看着两个女人。大太太又冷笑道:“丫头,你不用吓唬
我。我对老爷的了解比你多。”仪萍道:“哪方面?”大太太道:“我问你,刚
刚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仪萍道:“当然是从老爷那儿了。”
大太太哈哈大笑。仪萍道:“大太太,您笑什么?”大太太恶狠狠地道:“我笑
你嫩。”仪萍不动声色地道:“哦?”大太太道:“如果你刚刚说的这大宅院里
的事有一半是真的,老爷要是知道,也不会六年不回来。”仪萍也笑起来,笑得
很矜持。大太太道:“你笑什么?”仪萍道:“知道他为什么不回来吗?”大太
太瞪着眼睛看着仪萍。仪萍道:“就是因为他清楚,对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
还有大少爷和你做的有损陶家、有损祖宗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他才不回来!”
大太太盯着仪萍的眼睛。仪萍道:“老爷回来做什么?你们做的事情,按家法论
处,每个人都得填进井里,恐怕那口井得填满了。你说老爷怎么回来?家法是惩
治个别人的,是为了维护陶家大院的规矩而杀一儆百。如果大宅院里没有了纲常,
都黑了烂了,他回来就等于亲手毁了这个家,也等于毁了祖宗!你说他怎么回来?”
大太太张口结舌。仪萍道:“大太太,现在你知道老爷为什么不回来了吧?知道
老爷是无处不在了吧?你还怀疑我不是五姨太吗?这个家你是怎么治理的呀?是
不是自己的把柄被别人攥着,不好动手呀?”大太太目瞪口呆。仪萍笑盈盈地道:
“我说当家的,如果老爷没死,如果老爷真的回来了,第一个惩治的就是你呀!”
大太太张了几次嘴没说出话。仪萍道:“你治家不严,你教子无方,你公报私仇,
你纵容众姨太太乱了纲常家法!”大太太没路可退了,她呵斥道:“行了,你住
嘴。怎么和我说话呢?你有什么权力审问我?”仪萍还是笑眯眯地摇摇头道:
“唉,陶家完了,彻底败落了!”大太太道:“胡说!你胡说……”仪萍道:
“我胡说?你想想,后院的那口井是陶家豪门的威严,是陶家过去辉煌鼎盛历史
的见证。那口井盛满了多少条屈死的冤魂?它为什么往上冒水?为什么现在往上
冒水?这是水吗?是血,是冤气,是老爷的魂灵,是所有的冤魂屈鬼们一起飘荡
出来,看着陶家一步步走向败落呀,我的大太太!”大太太惊恐地看着仪萍半天,
道:“我留下了你,不是让你告诉我大院里的人都干了哪些犯家规的事。那些事,
虽说我没有你知道的这么多,可我也知道一些。我留下你,是因为你告诉我,陶
家藏有巨财,现在你说吧,这笔巨财藏在什么地方?”仪萍道:“我告诉了你,
恐怕我就活不成了。”大太太道:“为什么?”仪萍道:“这样的秘密一旦说出
口,我还能保住性命吗?”大太太道:“你不说,你就能保住性命?”仪萍道:
“我会说的,可是需要一种方式。”大太太道:“什么方式?”仪萍道:“要有
人在场作证,得到了财宝,我要有份!”大太太道:“可以。谁来作证,你想得
到多少?”仪萍道:“现在还不能谈。”大太太道:“什么时候谈?”仪萍道:
“老爷的丧事办完咱们再谈。不能老爷的尸骨未寒,我们就分他的财宝吧?”大
太太道:“算你还有良心!好吧,就说定了,老爷的丧事办完咱们再谈吧!”
大少爷陶书利嗜赌如命,仙台镇上的人几乎无人不知,而且还知道他逢赌必
输。据说他已经输掉了陶家在马桥的印染厂,最近又输掉了乡下的五百亩良田。
可是镇上却很少有人知道,陶书利其实并不是真输,他不过通过这样的障眼法,
假装把马桥的印染厂和乡下的五百亩良田输给了油坊的于老板,而暗地里却把这
些家产转到他自己的名头上。于老板不得不佩服陶书利的智谋,要把陶家的家产
公开转到陶书利的名头上,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输了有什么办法?大太太是陶书
利的娘,充其量责骂一顿或者打一顿,还能怎么样?就算受点皮肉之苦,一下赚
了印染厂和五百亩良田,怎么说也是划算。早先一直担心老爷回来不好交代,如
今老爷不明不白地死了,陶书利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别提有多高兴,就
请了油坊的于老板吃饭,二人喝了一瓶米酒,又要了一瓶。
于老板道:“大少爷,你这招高呀,假装把印染厂和乡下的五百亩良田输给
了我,私下里却转到了你的名头上。偷梁换柱,妙招儿,妙招儿!”陶书利的死
党二麻子也在座,跟着一起捧:“大少爷给人一种纨绔子弟的印象,内中却是有
谋之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于老板道:“这一来,在咱们仙
台镇,论实力,大少爷不下六爷了!有厂子,有田亩,还有赌场。哎,没人知道
这赌场是大少爷您的吧?”陶书利道:“除了你们两个,没人吧!”二麻子道:
“大少爷做事,有心机!”于老板道:“可大少爷,在下冒昧地问一句,偷梁换
柱固然是妙招,可是贵府的家法不饶人呀。不要说知道了你偷梁换柱,就是将家
业输了,当家人能饶过你吗?”陶书利道:“这你就不懂了!当家人是谁?是大
太太!大太太是谁?是我娘!我把印染厂输了,把田亩输了,家法再严,我娘还
能把我填井吗?只要不填井,受点皮肉之苦,我认了!不瞒各位,陶家大不如从
前了,不趁着还有点家业赶紧捞一把,到败了的时候两手空空,可就惨了!我他
妈的一个大男人,不弄点实业在手上,谁能瞧得起呀!”于老板道:“大少爷你
行,将来不逊于陶老爷!”二麻子道:“是是,不逊于陶老爷!”陶书利道:
“别说,那老东西,倒是很有本事的男人!哎,我家里出了些大事,这你们都知
道了,趁着这乱劲,我赶紧把输了厂子和田亩的风声放出去,我娘就是生气,现
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也就认了,没准我就能躲过一劫,怎么样?咱就这么办吧!
……”陶书利对于老板和二麻子耳语。于老板和二麻子听了,连连点头,道:
“行行,这招儿妙!”
三太太女红甚好,喜欢苏绣,每日里闲下来就坐下绣上一会,那副专注的样
子,在画家的眼里就是一幅很好的画了。三太太绣着远山近水,渔帆点点,栩栩
如生。
突然门开了,大梅子慌慌张张进来:“三太太,出事了!”三太太一惊:
“出什么事了?”大梅子手里拿了一封信,递给三太太:“你看看这个!”三太
太接过信看,不禁大惊失色,道:“邮差送来的?”大梅子道:“是!”三太太
道:“谁看了?”大梅子道:“看大门的老许头不认识字,打开了,让我抢过来,
我看了。”三太太道:“再没人看了?”大梅子道:“没人看。”三太太松下一
口气,道:“你不是说苏家没人了吗?这怎么冒出来一个苏永明,说是苏运来的
儿子!”大梅子道:“那时候我打听过了,说苏家确实没有人了,都死了!”三
太太道:“这不有个活的吗!来信要钱了,多亏信落到你手里,这要是落到别人
手里,可就遭殃了!”大梅子道:“这个苏永明,能不能找上门来呀!”三太太
道:“这是不好说的事呀!”大梅子道:“他要找上门来,咱就说,钱给了!”
三太太道:“也没有别的招儿了,只能这样了!可是他手上要是有欠条,就不好
办了!……这些日子怎么了,不好的事一桩接一桩……大小姐和二少爷是不是该
回来了?”大梅子道:“大太太早就派人到县城里叫去了,该回来了吧。”
江南的陶县县城,是一个很古老的城。这里陆路交通和水路交通都极为便利,
货装上了船或装上了车,没几日就可以到达南京,去杭州也不远,所以自古这里
商贾云集,各家店铺生意兴隆,繁华得可以。县城中央离县府不远有座中学,叫
陶县中学,几排二层楼,一个大院子,每天可以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从这里传出去。
陶家的二少爷陶书远,就在这所中学教书。二少爷陶书远是二太太的儿子,在南
京读过洋人办的教会学校。陶书远聪明过人,人又厚道,陶老爷指望这个儿子当
官或者经商,能为陶家重振家业出一份力,可是陶书远只愿埋头读书,不问个人
前程,对父亲的安排不理不睬,这让陶老爷很失望。本来要带他去上海,他也不
去,只好随便他了。没有想到,这一不管,他却去陶县中学当了一个为五斗米折
腰的教书先生,劝他他又不听,这种事又不能打骂,二太太为此伤透了心。而偏
偏三太太的女儿陶书玉却喜欢二哥的选择,这位千金大小姐死缠着娘要来县城读
书。三太太拗不过她,又觉得书远是个可靠信得过的孩子,就把书玉交给了他,
这样妹妹就在哥哥教的班里做了学生。常常地,书玉就把陶老师叫成了二哥,班
里的同学就笑。近日班里转来一个男同学,叫苏永明,人很机灵,懂得很多同学
们闻所未闻的道理,陶书远就鼓励他在班上讲。
面对全班同学,苏永明侃侃而谈:“同学们,如今,袁世凯不仅窃取了辛亥
革命的胜利果实,他还要复辟封建帝制,登基称帝,这岂不是把孙先生领导的革
命给断送了吗!这岂不是让中国重新回到腐朽没落的社会体制中去吗!这岂不是
乌鸦遮住了太阳的光辉吗!中华一切有识之士,无不反对袁世凯称帝。袁世凯解
散了中国国民党,可孙先生又创立了中华革命党!……”
年轻的学生们静静地听着,都很激动。
下课的时候,学生们都在操场上玩,陶书远和苏永明站在一个角落里。陶书
远道:“苏永明,你讲得太好了!你刚转来的那天,我就看出你和别人不一样!”
苏永明道:“陶老师怎么看出来我和别人不一样?”陶书远道:一一看就显得特
别成熟,还有,你在课堂上回答问题很有思想。你说康有为、梁启超的改良主义
失败,不完全是因为光绪皇帝的软弱,而是中国的资产阶级思想太不成熟!“苏
永明道:”这不是我说的,是革命党说的。“陶书远道:”很诚实呀!苏永明,
你是不是革命党?“苏永明道:”陶老师您看呢?“陶书远道:”我看呀?不说
了,不说了!哎,苏永明呀,如今全国上下如火如荼地反对袁世凯称帝,我们也
不能袖手旁观呀,总得有点什么行动呀!“苏永明道:”陶老师,我们可不可以
组织全校学生到街上游行,号召民众起来,反对袁世凯称帝!“陶书远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