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盛宴-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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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才认识了毕加索,比其他所有人都晚。
勃拉克,大高个儿,体格健壮,肌肉发达,结实而有力量,浓密的头发带着自然卷,走起路来像只大胖熊。勃拉克颇招姑娘们喜爱,他常同她们在加莱特的红磨坊跳舞。当他乘马车跨越塞纳河去左岸时,他常常登上马车的顶层,边拉着手风琴边放声歌唱。
勃拉克十分容易辨认。他通常只穿蓝色工作服、金丝雀黄鞋子,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有几个月,蒙马特尔野兽派的画家们都戴上了同样的帽子。他一次共买了一百来顶这种帽子送给朋友。
1905年,荷兰人凡•;东根住进了“猎人馆”。他与勃拉克同样健壮,红头发,大胡子。他什么职业都干过:街头卖报、粉刷房屋、杂务工、集市保安……与其他许多人一样,他也卖过讽刺画《黄油碟》及其他色情、淫秽画或者被查禁的只能藏在大衣里销售的印刷品。他是“洗衣船”的居民中少数几个画过蒙马特尔生活的画家之一。他创作的特点是,只从在蒙马特尔的马路边、加莱特广场的店铺里的妓女们中间或者加莱特红磨坊的舞女们中间寻觅他作画的模特儿。而其他画家虽然也是“洗衣船”的居民,却对凡•;东根、维莱特、郁特里罗、布尔波特、图鲁兹•;劳特累克的这一创作源泉不屑一顾。(图12)
凡•;东根与蒙马特尔的外国人生活在一起,但作画时却更像法国人。也许正是这一点使他远离现代绘画运动的大动荡(因为他反对一切艺术理论,他拒不参加在毕加索家里的晚上聚会),但他经常出现在上流社会妇女云集的巴黎沙龙。这些妇女都梦想能够让这位巨人给自己画一幅佩戴着珍珠、耳环的画像。不久以后,他在位于巴黎市内的当费尔…罗什罗街画室,组织了一些规模宏大的联谊活动。
安德烈•;萨尔蒙批评别人时总毫不留情。他评论凡•;东根绘画的色彩过重,并说凡•;东根很可能把手中的调色板与模特儿的化妆盒子搞混了。毕加索不久以后便离开了凡•;东根,或者因为凡•;东根认为在老家多维尔的生活比任何地方都舒适,使其很快就成为上流社会画家,或者毕加索永远不能原谅东根为费尔南德•;奥利维尔画过数幅肖像,而且在作画期间他们两个还做过爱。(费尔南德自我辩护说毕加索也为其他许多女人画过像,她之所以要凡•;东根为她画像是为了报复……)
I 蒙马特尔山丘上的无政府主义者(一)第26节 兽笼(3)
凡•;东根在“洗衣船”的生活也曾经十分贫困,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后来他永远不愿意再回那个地方去。那时,他与妻子、女儿一起住在画室里。他的妻子贵丝是个素食主义者,家里天天只吃菠菜;他家里的人都很好客;屋里太小,除了床外,还有几个画架和一张桌子;旁边邻居家的嘈杂声;室内,夏天酷热难忍,冬天结霜;衣袋内仅有的几个苏也只够勉强养活孩子。毕加索、马克斯•;雅各布和安德烈•;萨尔蒙曾经多次凑份子,到最近的药店为他的孩子买爽身粉。等到襁褓中的女儿多莉吃饱终于睡着了,凡•;东根夫妇数数剩余的钱,看他们能否吃点什么。但结论经常是:不能。
沃拉尔德买了他的几幅画后,凡•;东根用他付给的钱,把家搬到拉马尔克街的一所公寓套房内,同时也为自己租了一间房子做画室。从此,他家与菠菜绝交了,人们在蒙马特尔山上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了。他更愿意去的地方是巴黎市区的王宫方向,开始有了下馆子吃带沙司的菜肴和带血的肉的习惯。饭馆的老板乘机在餐馆外四周墙上贴出大量的促销广告,自豪地打出“画家在此用餐”的招牌。
在何处能见到凡•;东根把食物放入口中、嚼碎、消化它,并且吸烟呢?
请速到好孩子街10号
儒尔丹餐馆
胡安•;格里斯在巴黎也是拖家带口。他于1906年来到“洗衣船”,住进了凡•;东根腾空的房子。格里斯是一位年仅19岁的年轻人,面色晦暗,黑头发,黑眼睛。他在巴黎最好的朋友卡恩维莱后来描绘他时说:“一只生气勃勃的小狗,好心,多情,但有点笨手笨脚。”[摘自1946年出版的卡恩维莱的著作《胡安•;格里斯》]
与其他人相同,格里斯也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他一直在向一些画报社出售素描画,直至有一天克洛维•;萨高特买了他的一批绘画作品,才算结束了一家人朝不保夕的拮据日子。在画室的墙壁上,他用炭笔写了许多数字,记录他在蒙马特尔山上的各家商店赊购物品的数量。一旦他收回一笔钱,立即要求勒韦迪结算一下,尽早清还一些债务。
格里斯住在“洗衣船”,但他逃避“机灵兔”嘈杂混乱的混沌生活。他很少喝酒,只喝咖啡。人们经常遇见他一个人情绪低沉、萎靡不振地蹲在“猎人馆”的过道里,用左手抚摩着其同胞家的小狗,看它是否咬他,右手仍然在继续作画。
毕加索对胡安•;格里斯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强烈嫉妒。他对热尔特律德•;斯坦和格里斯之间的友谊、对卡恩维莱与格里斯之间的友谊一律耿耿于怀。在20年代,佳吉列夫Diaghilev(1872—1929),俄罗斯的芭蕾舞戏剧家。同格里斯签订了为他的新编芭蕾舞剧制作服装与布景的合同。接着他又出尔反尔,撕毁合同,将订货合同给了毕加索。这件事为这两位画家之间的关系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除格里斯的独立性和他也是西班牙人之外,老大(毕加索)对小弟(格里斯)没有什么可指责的。这再次证明毕加索一心想成为他的同伙中的老大,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他,只服从他一个人,任何人不得闹独立。
格里斯在“洗衣船”住了十五年。在他的生活中,有过两个女人对他至关重要:1913年认识的约瑟特和他儿子的母亲。天气好,阳光充足时,他用襁褓布把儿子吊在窗户框上晒太阳。毕加索十分喜爱凡•;东根的小女儿,也同样喜爱格里斯的这个孩子。
格里斯在40岁时死于白血病。在医治过程中,医生将白血病误诊为结核病。他死得很惨。那时他住在布洛涅,在卡恩维莱家的附近。卡恩维莱在他的花园里,常常清晰地听到他的朋友痛苦的呻吟和惨叫声。
得知其同胞去世的消息之后,毕加索很伤感。热尔特律德•;斯坦非常气愤,严厉地训斥道:“请收起你那些迟到的眼泪吧!”……认为他不该在格里斯生前嫉恨他,死后才表现出假惺惺的痛苦。
在居住在“洗衣船”的画家们当中,格里斯是最不接近毕加索帮的人。其他人吃、住、活动都在一起,甚至衣服都可以换着穿。
星期天,这帮人到圣皮埃尔市场选购相同的衣服。他们一起在蒙马特尔大街上溜达时,简直成为街头一景,马路上的行人都驻足观望。
由于严格执行他们那个画派的绘画规则,德朗连服装都换成了野兽派画的色彩:绿色套装、红色坎肩、黄色鞋子、带黑褐色格子的白色大衣,这一切均为直接从英国进口;再晚些时候,他们的装饰稍微朴素一些,全部为蓝色:工作时穿蓝色工作服,为了外出活动时有套干净衣服,全蓝色套装按照干净程度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衣柜内。
弗拉芒克也是萨图学校的弟子,穿着格粗花呢外衣,瓜皮帽上带有一根松雉鸟羽毛和一条木质的多色领带。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对这种领带的双重用途十分欣赏:受到打击时可以当警棍,反过来,可以弹响绷紧固定上面的猫肠子,当小提琴用。
应邀赴晚宴时,由于知道别人期望着他与众不同,马克斯•;雅各布总是着意地精心打扮一番。他把自己装扮成魔术师:真丝披风、折叠高顶礼帽和单片眼镜。
安德烈•;瓦尔诺穿一件丝绒披风,弗朗西斯•;卡尔科戴雪白手套(这样的手套他有四打),马克•;奥尔朗着彩色毛衣,穿自行车运动员的袜子。在蒙马特尔街上溜达时,身后紧跟着他的短腿猎犬。
毕加索为生产锌制品的工人选择的是蓝色工作服、草底帆布鞋、一顶帽子,以及同样是在圣皮埃尔市场上买的带白点的大红棉布衬衣。他曾经试图留胡须(在他于1906年画的《蓝色自画像》中,他留有胡须),很快又全部剃光。最后,他对画家们疯狂的表现欲十分反感。正是这一原因,当他放弃神话般的蓝色时期的时候,批评莫迪利阿尼以及他在各方面都走极端的不良言行。然而,在“洗衣船”时期,意大利画家的衣服整齐干净人所共知,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与纪尧姆•;阿波利奈尔有着相同的服饰习惯,从不穿奇装异服。
拉维尼昂的画家们,穿着这些离奇古怪、变化多端的服装,从事着超现实主义的活动:他们一边顺着街道往下跑,一边喊叫:“兰波万岁!打倒拉福格Paul Laforgue(1842—1911),法国政治家。!”他们的行为有时酿成事端,最后总是以斗殴结束。一天,他们已经过了塞纳河,又返回到艺术桥上。为了表现自己力气大,德朗扭弯了河岸陡坡的护栏。接着,他及妻子都投身到又打又骂的混战当中,直至宪兵队将他逮住。整个事件以全部警察出动作为结束。
乱世出英雄,一切混乱都是学习的好机会。对于非官方的艺术来说尤其是这样。超现实主义者们喜欢这些可诅咒的诗人。与在戏院里的层层叠叠的座椅上看戏相比,他们更喜欢到加莱特红磨坊去跳舞。花四个苏,就可以跳整整一个下午的四对舞和波尔卡舞,既温暖了脚板,也温暖了心房。不久,他们发现了非洲艺术的奇特形式。在此期间,毕加索帮的艺术家们都走下蒙马特尔山,到巴黎街头为另外一些艺术家——拳击手和街头卖艺的艺人,鼓掌加油。这些人同蒙马特尔山上的艺术家们一样,也是一些彻底抛弃传统意识和传统观念的人。
I 蒙马特尔山丘上的无政府主义者(一)第27节 街头艺人(1)
孩子拉着我的手,我保护他免受厄运的折磨。
马克斯•;雅各布
毕加索羡慕勃拉克和德朗练习拳击。
有一次,他也戴上拳击手套试图狠揍德朗一通。出乎他的预料,对方正面一拳就轻松地把他放倒在地。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涉足这一行了,只满足于在他那一帮人聚集的拳击场上,痴迷地观看你来我往的激烈战斗场面。
他们也去杂技场观看杂技表演。过去他们最喜欢去的是费尔南多杂技场,后来更喜欢去由图鲁兹•;劳特累克、德加和索拉特负责粉刷工程的梅德拉诺杂技场。每星期去好几次。杂技团小丑阿莱克斯、利科、伊莱斯、安托尼奥以及刚刚干上这一行的格罗克都成了他们的朋友。阿波利奈尔对杂技的浓厚兴趣至死未变。甚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还去布特—科蒙杂技场为已经成为“我们的木偶”联合会会员的吉尼奥尔鼓掌助兴。1905年,他在《非道德主义》(该杂志只出过一期,阿波利奈尔曾经担任该杂志的绘画、文学与戏剧专栏作家)杂志上发表文章,谈在罗马看到的意大利喜剧丑角和狡猾奸诈角色,并且把他们与毕加索联系起来:
这些身材苗条的街头艺人身穿华丽俗气的旧衣服。人们的确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老百姓子弟的气息。他们中间有:三心二意摇摆不定的人、狡猾的人、正直的人、穷困的人与骗子。
正是这些人将让毕加索喜出望外。
毕加索离开蒙马特尔高地,下到杂技场所在的罗什舒阿尔林阴大道后,就像重返欢乐快活与开放的世界。他从未像在梅德拉诺酒馆笑得那么开心。他不喜欢杂技场的前台,更喜欢后台。他为杂技团演员作画时,不画演出中的他们,而是画在路途中、排练中、家庭生活中,总之是日常生活中的他们。毕加索在1905年创作的以街头艺人为主题的绘画作品,充分反映出这是一个令他十分愉快的时期。(图13、图14)他同街头艺人的接触为他的“蓝色时期”画上了句号。从此以后,毕加索进入了“玫瑰时期”。这个时期比较长。有人将“玫瑰时期”归功于费尔南德走进毕加索生活的说法是错误的。实际上,玫瑰期的风格源于他思想、眼界的对外开放,而这一开放始于马德莱娜走进他的生活。
马德莱娜是毕加索在费尔南德之前认识的一个女人,她是毕加索的生活中从感情到艺术道路各个方面的主要支柱。出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