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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喜玛拉雅山的雪-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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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迈雅仿佛没有听到,呻吟着说:“部长先生,快从梦中醒来吧!中国军队并非不堪一击,也不会永不还手。想想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想想朝鲜战场上的美八军,想想刚附被镇压的西藏军队吧!我不想说,可我不能不说——中国军队要胜过我们百倍。”
  这最后一句,激怒了在座的全体高级将领。顿时,椭圆形的会桌上响起一片责骂声:“你不配当军人!”
  “浑蛋!”
  “卖国贼!”
  “滚出去!”
  “滚!”
  蒂迈雅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恳怜地望着梅农。
  梅农只是眨动了一下厚眼皮,连头也未抬,挥挥手说:“你走吧,你确实老了。”
  蒂迈雅用手背抹了抹老泪横流的脸,挪着颤巍巍的步伐,弯着沉重的腰脊,向外离去。
  临近门口时,他忽然转过身,威风凛凛地大喝了一声:“狗崽子们,你们将一个个被抢毙。”
  随着重重的一声门响,作战厅里沉寂下来,许久没有发言,蒂迈雅的预言,仿佛将在座的人心都冻僵了,凝固了,失去了灵动的活力。
  许久,这沉默都未被打破。
  忽然,作战厅里响起了一个悠长、平稳,时而还有起伏变化的鼾声。
  国防部长梅农,旁若无人的伏在桌上睡着了。
  这位动过一次脑手术的老人,尽管有爱打瞌睡的毛病,但是今天的会议,他似乎不该睡着,这是决定印度命运的会议,也是决定他命运的一个夜晚。
  当两个格斗的巨人,拔出腰间锋利的剑,准备向对方的要害一刀捅去的时候,他却睡着了。
  暴怒而又狂傲的考尔对着梅农的耳朵,大喊了一声:“继续讨论‘里窝那’计划。”
  ……
  二
  夜幕又笼罩了整个天庭,纷纷洒洒的细碎的雪花,从司雪女神的花蓝里抛落下来,清洗装扮着凡尘世界。
  亘古至今的喜玛拉雅女神,仍稳坐在莲花座上,大睁着高洁、慧智的两眼,低首俯瞰着今世万物间的生息、眠服、争夺、厮斗。
  她入定般地祈祷着,没有喜悦、没有哀伤,没有警世的劝慰,也没有慈怜的叹息。一任周身洁白的雪衣上,又披上一层崭新的羽纱。
  她并不寂寞,在她裙裾的两侧,有两条千年古道。一条由西藏的霍炉,达旺,到提斯浦尔进入印度,另一条是从新疆的和田,翻越葱岭塔格拉山口,进入这个山脚下的佛国。每年的7至9月,这两条古商道上白日牦铃叮叮,夜晚篝火点点,牦牛上驮着一宗宗货物,旅人扯开喉咙,高亢着动听的山歌,如蚂蚁般,在山脚下爬过来,爬过去。有时,也不乏怖道的高僧,取经的和尚从这儿经过。一千五百多年前,唐朝一个叫陈玄奘的和尚,就是从西边这条古道过去,在烂陀寺颂经五年,到各法地传经十二年,然后又从这儿回去的。
  陈玄奘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前后僧徒往天竺者,首自法显、法勇,终于道邃、道生,相继中途一十七返,取其通言华梵,妙达文荃,扬导国风,开悟邪正,莫高玄奘焉?”
  这是什么声音,低沉、暗垭、粗重而又恐悸。
  夜幕里,一个个“小甲虫”正沿着雪山女神垂在前胸的手臂颤颤的蠕动。她猜悟到了,这是坦克,当今尘世的杀人武器,它有钢铁的外衣,坚硬过铸塑自己躯体的岩石,它能喷射致人死命的炸弹,将现世的万灵之长送往另一个世界。
  它后面跟着一列列的士兵,都是吸吮着自己的乳汁长大的生灵。他们背着杀人的凶器,正兴高采烈的走过来。好象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崎岖的山路,能变得再陡峭、再狭窄些吗?让他们走得慢些、再慢些。
  天庭飘落的雪花,能洒得浓些、再浓烈些吗?让他们被热血激昏的头脑清凉下来。
  他们还在急急地行走。
  知道吗?你们是在去赶赴一场生死宴会.结局只有一个——杀人或被杀。
  喜玛拉雅女神睁开穷通千年的慧眼,看到了割断的血管流淌着血的浓浆,洞穿的胸膛喷溅着血的雨滴,迸飞的弹片撕裂开血的肉体,……晶莹的雪岭被污血浸塌了,洁白的羽衣被浓烟灸黑了,无数的死之幽灵在空中飘荡、浮游,苦痛的呻吟和怨毒的诅咒充斥宇宙。
  死神在颠狂地舞蹈。
  两边都是可爱的子民,该庇护哪一方呢?
  女神的慧眼酸楚地合上了。
  也许,在法轮上,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劫难。
  三
  在喜玛拉雅山脉的千百条峡谷中,克节朗山谷也许是最美丽的一个了。
  每年春夏,冰山上的积雪融化,顺着脊坡流下来,汇成清澈奔腾的克节朗河。受南季风的影响,河边草木葱茂,百鸟啁啾。沁绿的草坪上,几十种野花,随着气候的演变,霓虹灯般调换着绚丽的色彩。逗引得千姿百态的蝴蝶,在这儿翩跹飞舞。
  这是一个未染红尘的神话世界。
  此刻,中国士兵吴元明跨过克节朗河的择绕桥,来到桥西哨位上,正守护着这块原始的圣地。
  他今年二十二岁,四川江津县人,在这儿站岗已经一年多了。
  他由衷地喜爱这个地方。
  这儿莫不是家乡的再造吧!瞧,那涂满绿彩的石壁,不就是家乡的翠屏山嘛?哨位旁那片青葱的毛竹,正是儿时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游乐场呀!
  还有那熟悉的长长短短的知了的鸣唱;
  还有那闻惯了的草木泥土的青涩的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这儿的山大都戴着顶白帽子,一年四季总也不摘。指导员说,那白绿相间的地方是雪线。
  它不热吗?每年暑季,吴元明一下岗,就爱脱掉衣服,浸到克节朗河里。这水冰冷、清澈,—会儿就能凉透肺腑。茶道上说:雪水沏茶是上上品,甩克节朗河的水冲茶,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好的。自己在里面洗澡?是不是太可惜了。
  这些天,他不那么悠闲了。印军的飞机,时常在头上转,树林里,也不时闪露出一张张长满大胡子的脸。前天,他们居然围着桥头,修了三个地堡。他们要抢估这块地方吗?吴元明的心缩紧了。
  在这儿站岗,无疑是站在狼群之中了。
  他不怕,他是***员了。再说,后边有主阵地,翠屏山后面(他愿意这样叫),家乡的父老姐妹都在看着他。
  果然,上岗不一会儿,印军从一个个地堡里钻出来了,摆手、叫喊、端起枪做射击状。可是吴元明不理睬他们。
  一个布巾缠头,黑纱裹须的军官,带着三十多名士兵,端着机枪、冲锋枪和上了刺刀的步枪,一步步逼了过来。
  二十米。十米。六米。
  他们想干什么?吴元明心里有点发毛,端冲锋枪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能退,一步不能退,这是哨位,祖国的领土,死也不能退。
  打死我可以,我这扳机一搂,就是倒不了,也能赚他们十个八个。可千万不能当俘虏。不能给家乡人丢睑。
  印军停住了,印军官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一个铁塔般的大个头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到他跟前。刺刀的尖刃离吴元明的胸瞠只有一厘米。
  这家伙个头太大了。吴元明只好把冲锋枪口上移,对准大个子兵的胸瞠,紧握板机的手里满是汗水。
  双方的目光在对峙。
  四只眼睛,便是四柄利剑,在突刺、撞击、劈杀……
  这是胆的角斗,
  这是力的抗衡;
  这是信仰与荣誉的竞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大个子兵的目光由狰狞、凶厉,逐渐变得犹疑、怯懦了,目光的正锋,避开了直接的对刺,缓缓下移,最后凝注在黑洞洞的枪口和吴元明紧扣板机的食指上。
  吴元明的心坦然了,嘴角浮起一层蔑笑。
  敌人的意志垮了。
  果然,大个子兵持枪的双手开始颤抖,渐渐地,门板样宽厚的躯体竟打摆子般哆嗦起来。
  上来两个印度兵,把他架了下去。他已经不会走了。
  印军官恼羞成怒,一挥手,又上来一个。
  这一个块头也不小,谁知更是个草包,刚上来胳膊就发麻,只好由双手端枪变成单臂挟枪,两手轮替着甩来甩去。
  于是换上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吴元明如钢浇铁铸的一般,一动不动。
  印军官亲自出马了。
  后面三挺轻机枪张开支架,抬起枪托。
  二十多个士兵“哗啦”围了上来,将吴元明困在中心。
  刺刀十层层、一叠叠的布满脸盘、胸膛、肩胛、后背……
  有一把刺刀竟对准他的眸子。
  阳光下,钢刺的光波晃动得难以睁眼,眼睫毛都感觉得到森森的寒气。
  总共二十四把刺刀。
  二十四把刀,犹如二十四颗恶狼的撩牙,随着一声呜咽,刹时便会把他撕咬得粉碎。
  吴元明右手的板机扣得更紧了。
  “不能开枪。”    
  “绝不能先放第一枪。”
  “这是中央军委、毛主席的命令。”
  吴元明昂起头来,泰然地望着远处的雪山,飘绕的白云。
  他觉得,自己就是翠屏山。
  不,绿色的衣领是“雪线”,他是喜玛拉雅山。
  在“雪线”之上,还有一颗镶着国徽的“太阳”。
  四
  “报告旅长,先遣支队报告,因天黑路陡,加上降雪,部队无法行进,可否就地宿营?报告完毕,上尉参谋尼兰儋。”
  达尔维准将走下吉普车,仰头看看黑幽幽韵天幕,又抬腕看看手表,表盘上的绿色莹光指针告诉他,已经凌晨一点了。
  “通知部队,安排好岗哨,就地宿营,何时开进,等待命令。”
  “是,”尼兰儋行了个军礼,转身向前跑去。
  “走,跟我到前边看看。”达尔维披上大衣,对两个卫兵说。
  大衣轻便、暖和。这是妻子亲手缝制的。她知道这儿山高天寒,军队下发的羊皮大衣太重、太厚,达尔维不愿穿,便跑了几家皮毛店,买了块貂皮,又连夜赶制出来。
  如今抛下娇妻爱子,露宿在这荒山僻野里,心中自有无法倾诉的苦涩。
    沿途,士兵巳在架设帐篷,虽然忙碌,却没有声响,显见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达尔维走到部队最前面。飞雪中隐约可见一道险峻的山梁。路边,两个士兵在低声痛苦的呻吟。
  “怎么回事?”达尔维关切地问。
  “报告旅长,他们从山坡上摔下来,扭伤了腿。”旁边一个军士长身份的人报告。
  一听说是旅长来了,两个伤兵坚持着要站起来。
  达尔维按住他们的肩膀,蹲下身子,轻声问:“伤得重吗?”
  一个士兵说:“报告旅长,我的脚踝扭了。
  达尔维从兜里掏出微型手电筒,仔细看了看。脚踝肿得很粗,紫红。单薄的胶鞋扔在一边。另一个士兵说:“我和他一块滚下来了,腿扭伤了,不能动。”
  达尔维撸起士兵的裤腿,腿部有好几块擦伤的血渍。
  这是两个年青的土兵,柔软的唇毛还不能叫做胡须。因穿着单薄,躯体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达尔维站起来,对军士长说:“帐篷搭好后,马上把他们抬进去,天亮送旅部救护所。今夜取消灯火管制,可以燃火取暖。”
  “是。”军士长惊喜地喊。
  “旅长,师部来电。”尼兰儋又跑过来报告。
  “念。”
  “达尔维准将,你部是否按预定时间开进至指定位置,请速回电。”
  “预定时间?指定位置?见他鬼。”
  回到旅部的帐篷,达尔维拿起话筒:“接师部,我直接和师长通话,”
  报务员抬头望望满面怒气的旅长,迟疑地思忖着是否该提醒旅长,通话要用密语。
  “普拉沙德少将吗?我是达尔维准将,目前,我们被困在4300高地北侧,夜暗路滑,无法前进,我巳命令部队宿营……”
  ………………
  “什么,到达旺?见鬼,到达旺还有80公里,眼下这个山梁我就翻不过去,坡太陡,有65°……”
  ………………
  “普拉沙德将军,再提醒你一遍。我们不能听参谋部那些浑蛋的话,犹其考尔,那是个蠢驴,傻瓜。什么‘前进政策’,到前面建那么多分散的据点干什么?”
  ………………
  “把中国人赶出去?将军,你还在做梦,光二十个据点的后勤保障我就应付不了。吃、喝、穿、用,全要靠人背;这儿没有空投场,我不能让我们旅的官兵都变成挑夫。
  ………………
  “克服困难?谁都会喊,你采试试.雪地里,我的士兵穿着单衣,他们每人只有一床毛毯,马上大雪封山了,皮鞋也没有即便把他们赶上山去,也会风冻成肉干。”
  ………………
  “什么?让考尔来,我拒不执行。”
  达尔维愤怒地摔掉话筒。
  尼兰儋站在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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