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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喜玛拉雅山的雪-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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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该在柏林沾到便宜的,至少在亚州、非州的什么地方。”
  此时的赫鲁晓夫,像输了血本的赌棍,懊丧、痛悔、气怒、屈辱……人类所能拥有的各种不美好的感觉,一齐聚集到他的心头。
  他把自己与世界完全隔离开了。
  他害怕见人,尤其害怕见到那班终日忙碌在身边的部下。哪怕他们的举止再谦恭,微笑再真诚,语言再轻柔。他的感受都不会逃开那两个字——讥嘲。
  他害怕看报纸,国外的报纸他不敢看。一个个醒目的通拦标题就让他眼前发黑。
  “赫鲁晓夫举起了白旗。”
  “北极熊向山姆大叔跪拜”,
  “赫鲁晓夫出卖了古巴……”
  “修正主义的软骨病”
  《每日论坛》报的一幅漫画更是气得他头昏。瘦瘦高高的肯尼迪,正在给矮胖的赫鲁晓夫佩戴一枚奖章,注明文字是:“听话的好孩子。”
  国内的报纸他更不敢看。
  “党的英明决策,”
  “社会主义阵营的又一胜利;”
  “核讹诈的破产,”
  “美国乖乖从土耳其撤退。”
  这种赞歌比讥讽和谩骂更令人难以忍受。
  赫鲁晓夫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就要结束了。
  他不明白,为爬上这权力的顶峰,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究竟想得到什么?
  此刻,他独自一人在翻看自己的影集。
  照片集了厚厚的二十多本,有他和来访各国首脑的合影照片;有他出席各种会议,接见各联盟负责人的照片,有他下厂矿、集体农庄视察的照片。他感兴趣的,只是童年的照片和生活照片。
  他一幅幅地翻看着,仿佛远离了面前的政治羞辱和懊恼,又回到了天真烂漫的儿时的时光。
  有一幅照片,是他过七岁生日,全家人在一起聚餐时的合影。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妹妹,簇拥在一起,桌上摆着生日蛋糕,还有酒,尽管那时生活比较艰苦,可是整日伴随他们的是无忧无虑的欢乐。瞧!照片上父母的神情多么慈爱,兄弟姐妹玩得又是何等的开心啊!这儿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欺骗说教,仇视嫉恨。有的是天伦之乐,欢快、和睦。
  看着这张照片,赫鲁晓夫的泪水流出采了,它让人胸襟大开,荣辱皆忘,它似乎使人的灵魂得到丁净化。
  第二天,赫鲁晓夫便结束了休假,飞回了莫斯科。
  三
  北京。
  10月24日。早上7点正,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节目,天安门广场上的高音刺叭里,正在播放中国政府关于中印边界战争的声明。
  播音员雄亮铿镪的声音,使得不少晨练和上早班的人驻足谛听。
  声明在扼要地回顾了中印边界纠纷的起源发展后,在临近结束时说:“……在以往的三个月内,中国政府三次建议就中印边界问题进行谈判而不附加先决条件,但是三次都遭到印度政府的拒绝,尼赫鲁还公开下令要印度军队解放‘印度领土’,在10月12日命令印度军队‘清除掉’中国边境上的中国军队。为此中国国防部队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奉命进行反击,粉碎了印军的进攻,并消灭了侵入中国境内的一部分据点。
  “中国政府认为,边境争端不应该用武力来解决,为了防止事态的扩大,和战争进一步的升级,中国政府已命令边防反击部队停火,并提出三项建议:
  (1)双方确认中印边界问题必须通过谈判和平解决。在和平解决前,中国政府希望印度政府同意,双方尊重在整个中印边界上存在于双方之间的实际控制线,双方武装部队从这条线后撤二十公里,脱离接触。
  (2)在印度政府同意前项建议的情况下,中国政府愿意通过双方协商,把边界东段的中国边防部队撤回到实际控制线以北,同时,在边界的中段和西段,中印双方保证不越过实际控制线,即传统习惯线。
  (3)中国政府认为,为了谋求边界问题的友好解决,中印两国总理应该再一次举行会谈。在双方认为适当的时候,中国政府欢迎印度总理前来北京,如果印度政府有所不便,中国总理愿意前往德里,进行会谈。……”
  北京的反响是冷静的、理智的,人们听个大概,便匆匆去上班或忙自己的事务去了,街头的煎饼锞子摊上,几个老年人一边喝着豆浆,吃着早点,一边闲聊着天气、菜价、及身体保健之类的俗话。
  喜玛拉雅山的战争,对北京来说,似乎太遥远了。
  四
  10月25日上午9点钟,新德里人民院议会厅。
  椭园形的大厅里,座无虚席,尼赫鲁坐在被质询的座位上,好像待审的犯人。
  在尼赫鲁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政治生涯中,这恐怕是最令他难堪的会议了。以往他虽然多次坐过监狱,受过审讯,但都是真理在身,常常把审讯场变成演说厅,在滔滔不息的辩解中伸张着理想和正义。
   这一次他觉得窘迫、狼狈,每一次辩解都那样的无力、苍白。
  “总理先生,前线战败的消息您一定知道,对此您有何感想,您认为谁应该承担这个责任呢?”
  尼赫鲁左右为难地说:“前线战败的消息我两天前就知道了,我的心情很沉痛,我不知道该责备谁,我们夺回失地的决策没有错,士兵们在前线打得很英勇。如果说错误的话,只是没有预想到中国军队会向我们发动大规模进攻,我们太善良了,这就是我们的错误。”
  “总理的意思是说:在我们动手时,仅仅是把中国当做了一只任意被宰割的绵羊,而他们不会还手,是这样吗?”
  尼赫鲁难以回答。
  显然,他陷入了一个世间常遇到的令人头痛的悖论之中。
  如果说印度军队没有准备或准备不足,那么公众舆论可以谴责他只是把收复失地当做儿戏,什么“里窝那”计划,完全是一种欺骗人民的骗局。
  如果说做好了准备,就要详细解释前线失败的原因,恰恰这一点,又是尼赫鲁无法启齿的。
  一位议员站起来以退为进地说:“既然总理感到这个问题难以回答,我想换一个问题,请问,喜玛拉雅山下的军事行动,是按照政府的意志进行的呢,还是由军人自做主张决定的?”
  尼赫鲁觉得每一个提问都那样犀利、锋锐,将他逼入窘境。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含糊着说:“这两者怎么能截然分开呢?收复失地,把中国人赶出去,是政府的意志,也是人民的愿望,军队遵照上述意志进行了部署。当然,具体的军事行动,是由军人们决定的。……”
  那位议员又咄咄逼人地说:“那么说,梅农和他的国防部应该负主要责任了?”
  尼赫鲁慌忙解释说:“我是政府的总理,在这件事上当然有不可推诿的责任。”
  “请问,中国政府昨天发表了三点声明,总理对此有何感想?”
  尼赫鲁轻“咳”了几声,说:“我认为,中国政府的声明完全是一种外交手段,是一种不光彩的欺骗舆论的伎俩,政府已经拟定了一个声明,今天的晚报各位就可以看到,中国人提出从他们所谓的‘实际控制线’后撤二十公里的建议,是没有任何意思或意义的,这条‘实际控制线千是什么呢?是他们通过九月初以来的侵略造成的那条线吗?通过肆无忌惮的军事侵略前进了四十或六十公里,而建议撤退二十公里,如果双方都这样做:的话——这是一种骗局,愚弄不了任何人。……”
  尼赫鲁在这里又昧着良心撒了一个大谎。“实际控制线”,是指59年12月以前双方的军事坚守线,那时候印度还未实施“前进政策”,中国军队也未进行反击,此后两国首脑来往的信件中,多次使用这个词,它的内涵是明确的。
  尼赫鲁接着说:“如果中国人后退到他们于1960年9月8日以前在边界全线所处的地位上去。那么印度将准备在双方同意的任何一级上举行会谈和讨论。……”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印度实行前进政策占领的地盘要肯定下采,中国军队反击收复的地盘要重新让出来,然后再按照印度主张的不谈东线,只谈酉线的条件进行谈判。
  反对派代表克里帕拉尼站了起来,像训斥小学生一样声色俱厉地说:“总理先生,到了中国大举进犯的时候,你还在准备谈判吗?你不觉得你炮制的那个声明是在向中国摇尾乞怜吗?’
  “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动员全国进行一场殊死的战争。谁要和谈,就是卖国,应该以叛国罪将他逮捕起来。”
  克里帕拉尼充满火药味的质问震慑了全场,尼赫鲁无言以答,只好以喝水、擤鼻涕诸如此类的动作来掩饰窘态。
  共卢党的代表阿索卡·梅达站起采,婉转地叉开话题,问:“总理先生,我国奉行不结盟政策,可是当我们遭到侵犯时,只有英国、美国、意大利等西方国家支持我们,不结盟国家中,公开支持我们的只有埃塞俄比亚和塞浦路斯,其它国家都在扮演中间人、和事佬的角色。恩克鲁玛的态度犹其令人恼怒,因为前不久你刚访问过加纳,苏联的转向更令我们有一种被欺骗、被抛弃的感觉。请问,我们还要坚持不结盟政策,同那些抛弃我们的人握手言欢吗?”
  尼赫鲁清了清喉咙,说:“那些不结盟国家,是有些胡里胡涂的,甚至也有点怕中国。他们不直截了当地站出采替我们辩护,支持我们的立场,我们就跟他们生气,是无济于事的。即便他们站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不结盟是我们的国策,我们不应该因此而动摇。至于苏联,我想他们在加勒比海遇到了一点麻烦,不想和中国闹得太僵,随着那边风波的平息,他们还会站到我们一边的……”
  尼赫鲁果真言中了,加勒比海危机结束不到两个星期,苏联便又调转腔调开始谴责中国了。
  苏联的做法实在令人齿冷。
  “总理先生,战争的序幕已经拉开,目前国民惊骇的情绪逐步消失,转化为断然的决心,各地频繁地举行公众集会,声讨中国。我们殉国士兵的鲜血,疑成了种子,正在孕育出一代崭新的、年青力壮的国民。对此,您持何态度?”……
  尼赫鲁有些激动地说:“是的,我原来是有些担心,担心国民对这场战争的不理解、甚至厌恶,因为我们印度具有内在的不可动摇的和平主义思想,中国人所受的陶冶使得他们更容易接受战争,他们认为战争是事物的自然状态,现在我放心了,我们的人民不再是一盘散沙,他们对这次紧急状态做出了令人钦佩的、发自内心的反应,在各阶层兴起了强大的高潮。我们感谢中国,是他们用枪炮揭开了蒙在印度脸上的面纱,使世界看到了印度的容貌:沉着、刚强、镇定、坚决,虽则是个古老的面貌,却永葆青春而又充满活力……”
  议院大厅里第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尼赫鲁苍老得令人流泪的声音在继续:
  “我感谢我的人民,在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不屈的斗志和力量的源泉,我已经把最精良的部队派往前线,我们应该把这场战争当做印度最伟大的时刻加以欣赏。这场战争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
  ——国家的统一和最后的胜利。”
  人民院的质询在狂热的掌声和呐喊中以喜剧的样式结束了。
  尼赫鲁亦被自己充满激情的诗意般的辩论感动得泪水涟涟。一种被重新理解、重新拥戴的巨大幸福溢满了胸间。
  毫无疑意,他将沿着他肩负的崇高而神圣使命指引的道路走下去,一直走进万劫不复的灾难的深渊。
第十一章  印军动用空降部队。总参电告:“要准备打硬仗,打恶仗。”梅农下台,恰范出任国防部长
    一
  喜玛拉雅山的暴雪倾泻而来,世界屋脊顿时变成粉沫的混沌世界,积雪已达两米之深,惯于在冰雪中生存的牦牛也垂首横卧,懒得动弹。这是名符其实的大雪封山的日子。
  中国边防部队的士兵,依然坚守在他们的哨位上。除了有人缓缓地挪动几乎要冻僵了的身子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动静。
  在相距不太远的印军阵地上,一片篝火通明,印军哨兵举着枪,不时地大喊大叫,继尔漫无边际地放着冷枪。大批印军士兵在军官的斥督下抢修工事。
  夜幕中零星传来印军大口径火炮发射的轰鸣声,炮弹带着尖利的啸声,落到中国边防部队的阵地上,有些炮弹远远的落到中国阵地的后面,在雪地上发出一阵阵低沉的爆炸声。
  中国首都北京毫无大战临近的迹象。这个正值秋高气爽的古都,景色迷人,游人如织。故宫的金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闪亮。世界最大的广场天安门广场的一侧,中山公园正在举办盛大的菊展。一幅丹青写意的菊花招牌立在公园门口,使骑车从这里经过的行人,频频侧目。广场的旗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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