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耳朵宛如贝壳-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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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微一边“噗噗”地吐，血水是有些泡沫的，像大闸蟹那样发出持续不断的声音，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又不是头一次，每天刷牙都是这样，是牙龈出血。”　　　　　
　　　　　　　那天，季丽丽半夜醒来上厕所，看见陈晓微房间没熄灯，忙推进去，一看，这孩子伏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台灯光洒在晓微的脸上，呈现一片金黄色的茸毛，像一只刚孵出巢的可爱的小鸡。小鸡半咧着嘴睡得涎水淌了下来，小脑袋可怜地，没有防备地瘫在那里。　　　　　
　　　　　　“晓微，晓微！”季丽丽心疼地在她耳边叫唤。晓微一惊，呀！我睡着啦？再看桌子上，卷子还没有全部做完。　　　　　
　　　　季丽丽拦住她：“不要做了，看看现在几点了？”　　　　　
　　　　“才1点，没事的。”晓微说。　　　　　
　　　　“什么没事，身体搞坏了，中考怎么办？”季丽丽着急地说。白天同事们已经吓唬过她了，目前临考，是小孩子拚体力的时候，老师基本上要给他们复习的东西都复习得差不多了，每天做卷子，像流水线上的操作工，水平也差不多，就看你的孩子的身体顶不顶得住。季丽丽拖住晓微的细胳膊，硬把她拉到卫生间漱洗。　　　　　
　　　　　　陈晓微老大的不情愿，她似乎在和同学比赛谁睡得晚，而现在受到妈妈阻挠，计划中途失败了似的。　　　　　
　　　　季丽丽这时也差不多醒了，便歪肩搭脑地坐在马桶盖上监督晓微刷牙。蒙胧之中，季丽丽突然看见从晓微嘴里吐出来的不是混合牙膏后白色的水，也不是无色透明的清水，而是红色的血水。她顿时被彻底弄醒，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尖叫：“晓微，你怎么在吐血？！”　　　　　
　　　　　　晓微一边“噗噗”地吐，血水是有些泡沫的，像大闸蟹那样发出持续不断的声音，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又不是头一次，每天刷牙都是这样，是牙龈出血。”　　　　　
　　　　“啊？你……你……每天吐血？”季丽丽简直要晕过去，她是有晕血症的，不可以看见流血，连说到血字都要发晕。有一次去补牙，看见从自己嘴里吐出血红色的漱口水，心里一紧张，活生生地晕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叫也叫不醒。把年轻牙医生吓得连忙停止手里补了一半的牙，扶她下医疗椅打了一针葡萄糖，并在她的病历卡上写下警示语，告诫后人对这位稀奇古怪的病人不要轻举妄动。　　　　　
　　　　　　季丽丽的身体眼看着摇摇欲坠，陈晓微镇静地说：“妈妈你不要看好了……”　　　　　
　　　　季丽丽简直要哭出来：“晓微，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你这是什么病？怎么吐血了？妈妈……妈妈吓不起的呀。”　　　　　
　　　　“我怎么知道！”晓微说。　　　　　
　　　　“明天妈妈陪你去看病，验验血看……”说到这里，季丽丽的心抽了起来。大凡女人家的医药常识都是从生活中来的。季丽丽从电视、电影和报纸上看见过，白血病的孩子都是从牙龈出血、皮肤有血点子什么的开始的，一切都似乎没有预兆，一下子灾难就发生了，大祸就临头了。　　　　　
　　　　　　季丽丽整个脑袋都麻了起来，头发根根竖立了。可是晓微像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仍然在用牙刷捅嘴巴里的出血点。　　　　　
　　　　


第一部分　意外第6章　吐血的“螃蟹”（2）

　　　　　　　季丽丽又害怕又烦躁大声叫道：“陈晓微！你是有意的是不是？！你是有意的，你不想参加考试，你想找死。你捅吧，你捅，让血全流光，死了算了，大家死，我也不活了！”说完她率先哭了起来，晓微倒没哭，这个做妈妈的大声哭，仿佛女儿真的得了不治之症。　　　　　
　　　　　　陈晓微不仅没哭，反而略带轻松地微笑，仿佛躯体和她本人脱离了干系，她幸灾乐祸地冷笑道：“死了好，我才不要去看病。”　　　　　
　　　　　　陈邦邦从里间揉着眼睛出来了：“吵什么呀，半夜三更的，让孩子睡觉！”　　　　　
　　　　可是，当陈邦邦看见晓微嘴边流淌着的血涎水也愣住了。他停顿了一刻，朝失态的季丽丽嚷道：“妇道人家的，大惊小怪！小孩子出点牙血算什么，发育期间嘛！你忘记你小时候了？我那时是经常出鼻血的，血血红，流了满脸都是的，牙齿也流血，一会儿就止住的。出点血没有关系，新陈代谢，人家古代治疗疾病就是放血，没有其他……”　　　　　
　　　　　　“你说什么，没有医学知识就不要乱说。”季丽丽嘴里责怪丈夫，心里却稍觉安慰了些，好像是这样哦。她抬头看了陈邦邦一眼，陈邦邦朝她做了个眼色，示意让晓微去睡觉，不要再去和她烦。　　　　　
　　　　　　晓微去睡了。季丽丽和陈邦邦双双躺在床上，呆呆地半晌睡不着。　　　　　
　　　　季丽丽问：“你说，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有事的。不过你还是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心定一些。”陈邦邦故作镇静说。　　　　　
　　　　“是什么病呢？每天要流这么多鲜血。是血小板缺少吧？还是上次那个龋齿没补好？如果是血液病怎么办呢？邦邦，我真的很害怕，孩子养到这么大了……”季丽丽虽然绕开白血病的字眼，却仍然耿耿地不休。　　　　　
　　　　　　“你做妈妈的人，女儿身体情况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负起责任来！害怕，害怕，多讲有什么讲头！”陈邦邦的心理也快要承受不住了。　　　　　
　　　　　　“你是爸爸就不要负责任？”季丽丽从床上挺起来，怒睁双眼。　　　　　
　　　　“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孩子考高中，搞得家里鸡犬不宁，如果到了考大学，那我们还活不活？”陈邦邦恨恨地说。　　　　　
　　　　季丽丽红了眼圈，她想都没有想过以后，还考大学呢，连眼前的日子都仿佛过不去了。　　　　　
　　　　“现在我没给你们什么压力，就是要求女儿考进高中，进高中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比例，孩子成绩不算太差，有什么办不到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陈邦邦说完，叹了一口气，他搂住季丽丽的肩头，温柔地看着她：“看你老的，都是皱纹，太操心了，等女儿考完试，你们俩一起去厦门旅游吧。”　　　　　
　　　　夜色笼罩了一切，烦恼不会消失，但是，它会暂时回避。　　　　　
　　　　　　第二天下午晓微的主课不多，季丽丽从单位请了假出来，等在学校门口，把她接了去牙病防治中心检查。　　　　　
　　　　


第一部分　意外第6章　吐血的“螃蟹”（3）

　　　　陈晓微的脸色十分苍白，精神不振，躺在牙防所的病床上显得瘪瘪的。　　　　　
　　　　当主治大夫回头拿器械时，见了陪在一旁的季丽丽，被吓了一跳：“你这个家长，这么紧张干啥？”　　　　　
　　　　“晓微牙齿一直出血，我怕……”“　　　　　
　　　　　　“哦，是牙周病，长期刷牙不仔细，那里发炎了，一碰到就会出血。上点药治疗一下。”医生轻描淡写道。　　　　　
　　　　季丽丽吁出一口大气，但是想想又不放心，问医生：“验不验血？”　　　　　
　　　　“验血干啥？”　　　　　
　　　　“会不会得那个……病？”　　　　　
　　　　“哪个病？”医生又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神经质兮兮的女人。　　　　　
　　　　季丽丽不敢说，她怕那个字眼。　　　　　
　　　　医生突然恍然大悟：“哦，你是怕她得白血病，都是小说、电影看多了，哪里来这么多白血病！即使是白血病，现在医学也有办法治愈。像你这样紧张有什么用？事情还没来，家长先倒下来了，真是没有承受力！”年轻的男医生愤慨道。不过他还是开了一张验血单：　　　　　　　
　　　　　　“去验个血色素吧，你女儿可能有些贫血，身体太弱了，马上要考试了吧？”　　　　　
　　　　“是的，升高中。”　　　　　
　　　　“哦，怪不得……”医生被触动了话头，“嗨”地开了个头，便滔滔不绝地高声赞扬起自己来，说起当年如何过关斩将，一路考进重点高中，考进重点医科大学的丰功伟绩。　　　　　
　　　　　　验血报告出来，果然没别的事，只是晓微的血色素偏低，11克。　　　　　
　　　　季丽丽手颤颤地，简直是心花怒放，拉了陈晓微出去吃肯得基快餐。　　　　　
　　　　　　　　　
　　　　


第一部分　意外第6章　吐血的“螃蟹”（4）

　　　　“晓微啊，我们没事啦。”季丽丽舒心地对女儿说。　　　　　
　　　　“我知道。”晓微头也不抬。　　　　　
　　　　“妈妈放心了，身体最要紧，其他都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考不进高中也没关系？”晓微紧接她的话头。　　　　　
　　　　　　“高中总是要考上的，这是你的底线。”季丽丽正色道。话刚出口，母女间的气氛又变味了。　　　　　
　　　　季丽丽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这事，甚至她的办公室里也展开了争论。几个家里没有适龄孩子的同事一致认为这种时刻必须让孩子放松，决不施加压力。　　　　　
　　　　而另外一个和季丽丽一样情况的同事说：“不敢松口哪，你们懂吗？小孩子最希望家长先松口，我有钱，考不好出钱给你上什么的。咱们又不是大款，十万五万的赞助费谁出得起！这孩子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就是为家里挣钱哪！”　　　　　
　　　　　季丽丽也说：“考不上没关系这句话我不敢说，这个结果不要说孩子，我当母亲的也接受不了。”　　　　　
　　　　“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大不了当普通劳动者，也很好。”一个高级编辑说。　　　　　
　　　　　　“哼哼，当普通劳动者，掏粪工时传祥是不是？小扁担杨怀远、修马桶的徐虎对吗？说得倒轻松，没有轮到自己头上。不适应时代啦！当代人需要学历、文凭，知识经济时代！笑话，谈什么劳动明星，五一劳动奖章能当饭吃吗？唯有读书高一定是对的。季丽丽，你不要听他，害人的！”一个因为没有正式文凭在评定职称上屡屡受挫的编辑骂道。　　　　　
　　　　“他妈的，我们这一代没机会就算了，孩子有希望就要逼，逼，逼煞伊。”另一位司机接着粗口道。　　　　　
　　　　　　高级编辑连连摇头，推推眼镜框，不和这班没文化的人一般见识了。　　　　　
　　　　季丽丽坐在椅子上拿了张报纸，却什么东西也看不见。突然，她跳起来，去买药，买红桃K生血剂给晓微吃，昨天晚上看电视广告时决定的，怎么转眼又忘了。季丽丽打自己的脑袋，真的不行了，人整天恍恍惚惚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7章　分流（1）

　　　　　　　　大隆做最后冲刺的时候，发现和小龙女失去联系了，她已经有5天没有给他来电话。大隆有些心不在焉，索性把手机一直打开着　，可还是等不到她的电话。　　　　　
　　　　李大隆在舅舅的别墅经过3个星期的封闭式训练，转眼就到了中等美术学校专业考试的日子。　　　　　
　　　　在李大隆忙着和石膏脑袋打交道的时候，他的妈妈也没有闲着，顶着大太阳，一到星期天就去上海各个角落的招生学校打探消息，制订了最佳的方案。　　　　　
　　　　因为历年来有两个名气特别大的学校为了抢到好生源，故意把考试时间放在同一天同一时段，让你们考生没有办法两处都报名，要么投奔我，要么投奔他，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这样一来，有些考生只好择其一，放弃考另外一个学校。而其他比较软档的美术学校骨头就没有那么硬了，只好委屈求全，把考试时间和他们叉开，以使投考的学生在几个学校都能重复考一考，你好学生如果在好学校落了榜，就上咱们这儿来吧。　　　　　
　　　　大隆妈妈想不到上海有这么多美术专业的中等学校，工艺美术学校啊，纺织中等学校啊，手工艺学校啊，而且都是很实用的专业，听说4年毕业了马上就可以找到月薪1500以上的工作。其中甚至有大隆衷心喜爱的卡通画专业。　　　　　
　　　　大隆不懂轻重，在舅舅面前流露出最好考进卡通专业的心思，他想，画卡通漫画，那不是玩吗？大隆兴奋的脸被他舅舅的牛眼瞪住，足足看了10分钟，最后结论是“没出息！”　　　　　
　　　　按舅舅的想法，考环境美术或者考室内设计，最不济也考个服装设计、装帧设计什么上档次的专业，长大和他一样成为长头发的艺术家。但是舅舅也知道，外甥这只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所以听到姐姐向眉为儿子报了5　所学校的名，里面各种专业都有，估计录取分数从高到低排列的方案，他也无奈地点了头。只是苦了李大隆这小子，一连3个双休日，天天排满，拿着画笔、画夹奔东奔西，投五投六奋战考场。　　　　　
　　　　美术专业考主要考的是一张素描和一张静物色彩画，舅舅每天让大隆练的就是这两张，翻来覆去，周而复始，让大隆产生了几欲呕吐的生理反应。临考前，舅舅做了三大指示，核心是考试时决不要真的当场按着考场上摆放的头像素描，和看着一堆黄瓜、番茄写生，你一定要背画，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