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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杨锦麟这家伙-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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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的场景,像一个狂想症、精神分裂症患者,子弹射中心脏,自己缓缓地倒在血泊中,以生命的代价完成了心头的夙愿,虽然夸张,但并非血腥、恐怖,甚至带有几分曼妙,不可思议。死亡的光辉,让痴狂光彩夺目。    
    当然,这一辉煌瞬间,杨锦麟终于没有如愿所偿,但这场白日梦还是让他向往了很久。    
    真实情形却处处显现严酷。    
    校园里接连不断的武斗,好几次,呼啸的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身体穿过,而且不止一次。命虽然捡回来了,但多少有些后怕,不时脑子里会冒出胆怯、动摇,使杨锦麟对自己有了一种卑鄙感,这让他痛苦不安。    
    所谓三年初中,实际上杨锦麟和同学们只接受了少得可怜的教育,而“ 老三届”集体却被创造性地称之为“ 知识青年”。“ 说我当时是知识青年,青年倒是很够格的(当时十六岁),知识却不知在哪里。”像同时期的北京下乡知青王小波所说的。本该是读书的年龄,却天南地北地在北大荒开垦、在内蒙古草原牧羊、在云南挖坑、在海南岛割橡胶……只有再教育,才是他们惟一的出路。    
    历史在这里上演了滑稽、荒唐的一幕。    
    在大陆,按毕业时间计算,人们把1966、1967、1968三年的初、高中毕业生,统称为“ 老三届”。这在中国是有着特殊社会政治含义的专有名词,纪录着整个民族心痛的历史,代表着一个特殊的群体,因而也成为那一代人共同拥有的名字。    
    杨锦麟属于“ 老三届”的尾巴,同样是亲历者。


《杨锦麟这家伙》 第二部分广阔天地

    第五章 广阔天地,“连小有作为都谈不上”    
    一、一代人全部青春鲜血乃至生命抵押    
    1968年夏天,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第一个高潮年中,杨锦麟初中“ 毕业”。    
    不可能有别的选择,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对杨锦麟和他的同代人“ 很有必要”,也是惟一的出路。    
    按照时间的划分,当年知青下乡大体分为三拨,第一拨是杨锦麟出生的1953年到1966年“ 文革”前夕,响应“ 缩小三大差别”的政治口号,城市青年主动或半主动下乡,作为青年学生在继续读书、做工、当兵之外的又一种生活选择,火热的“ 三大革命斗争实践”的感召是重要诱因。侯隽、邢燕子、董家耕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1968年至1971年,“ 文革”中下乡的知青,所谓的革命闯将——红卫兵,各地的总数约一千八百万人,半主动或多半被动,更像是一次强制性的人口大迁徙,范围波及全国。1969年9月,也就是杨锦麟下乡的第二年,仅仅二十万人口的厦门,短短一个月时间,就“ 动员”了近三万人离乡背井,插队落户的地点是在闽西落后的边远山区。    
    下乡青年最后一拨是1972年至1979年的中学毕业生,那时的上山下乡运动政策有所改良,强制性的力度有所减弱。大部分的下乡地点由边远山区改为城市郊区,以集体农场取代星散的插队,注意给知青一些“ 大有作为”的用武之地……但这已经是杨锦麟弟弟妹妹们所经历的了。    
    杨锦麟再一次被命运裹胁而去。    
    学校草草发了张毕业文凭,算是个交代,杨锦麟初中毕业了。随即,离家的日子很快确定了,全部都是组织的安排。    
    等待出发的那些天,杨锦麟全家在一片忙乱中无所适从,时间过去得很快。奇怪的是,那时的杨锦麟居然一点伤感也没有。    
    屋角的阳光,檐下的清影,飘飞的纸鸢,邻家的玩伴……离开自己从小熟悉的环境,离开厦门,离开家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一种一无所知、完全陌生的生活……按常理说来,杨锦麟应该是感伤的。但确切地说,杨锦麟是怀着尽快摆脱的心态离开的——离家远行即将带来的刺激、兴奋,他几乎掩饰不住。    
    向往、渴求新知,原本属于青年人的天性,杨锦麟也不例外;而他内心深处期盼的还有一点,就是希望在大风大浪的考验中彻底洗尽身上的斑斑旧痕。事实上他一度不曾回家,很久以来他就希望逃之夭夭——背负原罪,一直沉重地压迫着,让他透不过气来。    
    二、出发,在十五岁生日那天    
    眼下的确是一个机会。开赴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    
    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妈妈在为儿子的远行准备着,小心翼翼地。一家人都刻意避开提起个“ 走”字,好像那样就可以留住时间。家人还约定,送站的时候谁都不许哭。    
    那个季节,和许多城市一样,厦门最忙碌的地方是火车站、长途汽车站。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人从这里离开,更多的人来来往往地送行,而今天送行的人也许明天就走,走的人却不知道何时归来。喧嚣、热闹的表面,悲凉早已从人们的心头蔓延开去。    
    生命中离别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反革命分子”的父亲照例是没有资格送行的,只是在自家的门前,父亲好像若无其事地和儿子挥挥手,杨锦麟完全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也许那一刻,他压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那个场面,人们已经在许多影视作品中反复熟悉过了。火车站台,锣鼓喧天,高音喇叭轮番播放着最高指示和革命歌曲;激昂亢奋的人群,大家围成一圈,喊着唱着,各种队伍的口号声此起彼伏。火车还没开动,妈妈已经忍不住地偷偷抹着泪水。    
    此刻,杨锦麟们正在为莫名其妙的憧憬欣喜若狂。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小资产阶级的多愁善感岂是革命战士的行为。一纸毕业证书算个什么,没有劳动者粗糙的双手,才是最可耻的。知青队伍中的每个人,手都捧着一双橡胶制成的“ 草鞋”、一套《毛泽东选集》,这才是最值得炫耀,最最珍贵的。    
    一声悠长的汽笛,车轮缓缓转动的时候,杨锦麟竟然不知该做怎样的告别,妈妈追着列车小跑,直到站台尽头。阳光依然照耀,妈妈、厦门、喧嚣统统被甩在了后面,渐渐消失;铁轨很亮,很耀眼,通到很远的无边。火车到达第一个停靠站,杨锦麟却悄悄流泪了——对未来的茫然和对陌生的恐惧,前方一片空白……    
    站台上的那一刻,杨锦麟的、一车年轻人的“ 成人仪式”就这样完成了。    
    火车早已看不见了,依然伫立站台的妈妈突然想起,今天是儿子的生日。    
    杨锦麟刚刚满十五岁。    
    “ 这往下你必须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不管怎样的。因为,除此之外这世界上没有你赖以存活之路,为此你自己一定要理解真正的顽强是怎么回事。”十五岁生日到来的时候,杨锦麟离开家,去远方陌生的乡村,在那里求生。    
    舒婷,著名诗人,余光中诗里称赞的“ 厦门的女儿”,恰巧比杨锦麟早一年升读厦门一中。同样因父亲问题受到牵连(在1957年国内那场著名的运动中,被打成右派),她在1969年那个九月,往闽西插队落户,经历过知青生活的所有苦难悲愤。这位不仅早期后来也是厦门文坛的中坚,她以诗歌崛起,用现代诗歌语言“ 为被牺牲的整整一代人作证”,抒发胸臆。    
    回忆插队生活,舒婷曾用充满诗意的语言描述道:“ 我凝视远山的轮廓,心想,十二月革命党人走向流放地时一定不会哭的。我要在那里上完高尔基的‘大学’。”当然,这位杨锦麟的同龄兼同乡,差点还成为中学校友的诗人,最后结论是“ 生活不断教训我的天真”。


《杨锦麟这家伙》 第二部分最深刻的印象(1)

    三、最深刻的印象:一次次地挫败    
    随后八年的战天斗地,在那个地方,已没有多少人记得杨锦麟,而那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杨锦麟亲身体会着。    
    杨锦麟接受再教育的地方不是宝塔山下、延河岸边这一类的革命圣地。厦门老三届上山下乡,主要集中在闽西老区的上杭、永定、武平三县。“ 当时的古田是闽西最贫困的一个地方。闽西一共有八个县,当年伟大领袖毛主席闹革命,踏遍了闽西七个县,就是古田没有留下足迹。”在这块伟大领袖惟一没有踏足的贫瘠的乡土,杨锦麟一呆竟是八个年头。    
    八年间,杨锦麟担水砍柴、插秧种地、烧瓦熏炭、养羊放牛……那块土地上一切的活,他都干过,无一例外。凭着勉强混了三年的所谓初中,杨锦麟还当过农村小学的代课教师……这一切都深深地嵌入他烟涛渺茫的人生背景,难以褪却。    
    八年农村生活,完全陌生的自然环境,信息渠道闭塞,彼此间隔膜戒备的人际往来,加之精神重负、体力透支,这一切恰恰都发生在一个年轻人思想、身体同样需要滋养、长成的年代。八年光阴荏苒,杨锦麟那一代人陷入了极度贫困,极度饥饿,无论是精神抑或物质。    
    初来乍到,杨锦麟先是在武平象洞联防大队司前生产队,尔后又辗转联防大队的径子耕山队,象洞林场。不停地变动,个中缘由,仍然是受“ 反动家庭”的连坐。这种循环往复的情势一直持续,直到他到1977年病退回城。    
    当年,一场全国性的涉及并影响一代人,轰轰烈烈的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及其所造成的苦难生活,曾被一些备受推崇的知青文学,描述成道德自救而被放大、讴歌。从一片神奇土地上升腾出“ 悲壮的青春”,积蓄为一代人的巨大精神财富——所谓苦难是圣者必须的经历。同样地,对“ 那过去了的,都将变成亲切的怀恋”,批评者认为,那些充满浅薄诗意的粉饰,由于缺乏历史层面上的担当,忘记了自省与批判,其实不过是一种虚假的理想主义光辉被透射在失败的历史上。    
    一直以来,杨锦麟以他执拗的诚实拒绝趋奉,这所谓“ 大有作为”的八年,在他,无疑是一串恶梦的连缀。    
    为母校追寻感怀之前,多年来,作为“ 老三届”知青其中的一分子,杨锦麟曾不止一次地获邀为知青集体回忆之类的出版物撰文增色,被他一概婉拒。“ 不是十分喜欢回忆往事”乃理由之一,尤其对那段过往。他困惑于自己同龄伙伴的大多数,“ 似乎总是愿意告诉人们当年最美好的一面”,而忽略“ 精神和灵魂深处感到惊吓颤栗的那一面”,这到底是一种“ 善意的回避,还是刻意的遗忘”,对此,杨锦麟至今仍不得其解。    
    《未能感悟惟有感怀——追寻逝去的双十岁月》,令杨锦麟徘徊再三,费尽踌躇。为了忘却的纪念,深刻的自省,恰恰成为杨锦麟知青生活难得的一段记述和感怀。    
    八年知青岁月,杨锦麟反思,给他记忆最多的居然只有苦难,只有挫败。他曾经千方百计地试图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而打击依然一个接着一个。    
    下乡八年,杨锦麟换了记不清的地方。良种场,家里有点权势、有后门的人争破了头。杨锦麟靠着竭力表现,好不容易争取到,没几天还是让位;偶然的机会,杨锦麟当上了小学代课老师,却被揭发“ 黑五类”的家事,立即又被赶出学校……    
    还有一次,知青点分到一个中专名额,杨锦麟已经被提名,为保险起见,他赶了八十里路,去县里求人,结果还是被调包顶替了。堂而皇之的理由是对方苦大仇深,可知青队都传开了,对方送给公社一部翻斗车,当时绝对的紧俏货。    
    …………    
    类似事情从没有间断过。    
    “ 三次招工、三次招生都没戏,那时做人还会有成功感吗?何来亲切的回忆,纯粹扯淡!”    
    “ 你可以想象,一个要进步、赎罪的人,为了争取入团,他要不停地像祥林嫂一样讲述自己家庭的不是。当时冲动起来,真想把对方给杀了。”时光无情地流逝,往事其实从未销声匿迹,回忆起来每每令杨锦麟愤恨难平。    
    四、难得的片刻欢娱    
    改天换地的豪迈,在现实面前很快变成沧海一粟的孤寂。    
    饥饿、超强劳作,发生在每一个知青点。在乡村里,知青们为了生存,悲剧不断发生,挨不住饥饿,去偷能偷到的一切,冲突、集体械斗,互相残杀绝非耸人听闻的虚构故事。有一次,杨锦麟到公社墟场卖甘蔗,发现小孩偷甘蔗,他大声喝止,可那些孩子非但不理,还高喊叫骂着“ 黑五类”,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几乎变成了杨锦麟的批斗会。下意识地一种冲动,如果不是在场另一位同学死死抓住不放,杨锦麟当时就想抓起一把镰刀劈过去,“ 那是一种疯狂,也是一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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