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书事-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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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库房说库存太多,又要处理积压书了。我拿了书单痛快淋漓地勾勾画画,不看价钱,就像自己是个富翁。1折的书我买了差不多400元钱。库房把书给我送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想要的《中国历史大事本末》不全了,全套五本,现在只有两本:第2卷和第4卷。这套书是我一直想要的,定价160元,我一直在等待它被特价。在我以为终于可以拥有它的时候,库房的人却说这书昨天已经被书商买光了,就剩两本不成套的。我说能不能帮我追一套回来,他们说追不回来了,书商是外省的。
我不相信连一套也没了。在翻遍出版社所有的样书房以后还不甘心,我跑去找编这套书的编辑,确信他们一定会留底的。结果依然是失望,编辑翻遍了所有角落只找到第1卷和第5卷,这是1994年的版本,而且不会再版了,因为销路不好。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第3卷——《五代辽宋•;夏金卷》。这套书,少了一段历史,多了一个遗憾。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城市,所有的书都留在了那个城市,包括那套残缺的书。
我蹲下来翻书,老板说5元1本。我挑选了一些,确信是正版书后付钱。我问老板,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这,我以后每天都来看看你有什么好书啊。老板一面从柜子里拿书一面答应说他天天都在这。我刚要转身离开,忽然看见老板抱的一叠书里有一本很眼熟,仔细一看,我的天!《中国历史大事本末》!我激动地问老板,这书全不全?老板说全啊,在柜子里寻找出头4卷。我说不对,这书一套是5本。他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书中翻出了第5卷,说只有这么一套了。我激动得语无伦次,捧在手里就不愿放下,不停说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把你找到了。想不到,我在出版社费尽周折都无法找到的书,走到千山万水之外的杭州,却在一个地摊上和它邂逅了。我掏出25元钱给老板,他看我一眼说,这套书我要50,10元1本。我说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明明说的是5元1本。他早已看出我今天非要买这套书不可,很拽地对我说,这套书好呢,每本都那么厚,50元算便宜的了,一分不少,你爱买不买。我说我知道你这书买成多少钱,你赚得太多了,40好不好?老板拒不松口,也不肯单独卖一本给我,我掏出钱包成交。一种失而复得的快乐,也是意外收获的惊喜。乐颠颠地回家,一路上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学稳重一点,不要轻易地就喜形于色。
我想起《甜蜜蜜》。黎明和张曼玉在异乡的街头重逢,曾经相爱,因为不懂,因为无法把握,分手。过去很多年,发生很多事情,两人都在辗转漂泊,心里依旧装着那个人,怎么也无法忘记,曾努力寻找却终一无所获。岁月远了,有点绝望,虽然不放弃,却也渐渐平静下来,将思念埋在心里,现实地生活。幸好,有那首叫《甜蜜蜜》的歌终于令他们重逢。
重逢一本期待已久的书,重逢一个思念已久的人,当中的喜悦想来还是有一丝相似的。失而复得,所以加倍珍惜;喜悦,也就变得格外浓酽。如果,所有失去的都有机会再次重逢,你还会不会像年少轻狂时那样表情淡漠、轻易放手?如果,一开始所有人都明白人生其实只有一次机会,没有重逢、没有回头、没有后悔、没有重新来过,是不是就会加倍珍惜、小心思量?
我不会。
不会有如果。就算有如果,我也不会。因为,那时候,我们都不懂,也不肯懂。
《闲谈书事》 第二部分淘书是一种游戏
正宗竹杖芒鞋发帖时间:2002102815∶22∶00
最早淘书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其时书价已经大涨,一次到某县出差,有机会进了县新华书店的库房,发现架上摆放着许多旧价书,而且品质颇高。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上海古籍出版社的书随处可见,且价格非常便宜。一套《三国志》,五本,标价4元7角。尔后数次到这家书店买旧价书,并且引发了许多回梦,梦见狭小而破败的山区县城书店堆着如山的旧书,甚至从中能翻出一轴古画或泛黄的宋版、元版书等。醒来咂咂回味,觉得非常之过瘾。过了若干年,本埠有了第一家旧书店,名曰“新知旧书社”,自己也经常去淘一淘,那时淘书更多的是为了阅读的需要,图的是价格便宜而已。因为要常看,所以比较注重书的外观,也就是所谓“品相”。几年后又发现了一家“增文旧书社”,它更像一个专门的废品收购点,收购废旧书刊并兼营外卖,书非常之杂,但细细淘来,却能发现一些可供收藏的品种。找到过一本《文化大革命好》,是全国29个省、市、自治区(除台湾省外)成立革命委员会时写给中央的致敬电,以及《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的社论,铅印、朱红封面、橘黄色领袖军装侧面头像,书名亦为领袖手书,品相颇好。其他如各种版本的“样板戏”及其评论集、《右派言论集》等,不一而足。曾花1元5毛买到厚厚一本手抄兼油印的《文化大革命歌曲集》,不知出于哪一位知青之手。令人咋舌的是其中竟有一支“楚剧唱腔文雅十枝梅”,女声独唱、合唱,歌词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全篇,足足抄了五页之多。歌曲集前边有一则“最高指示”,现在读来还是非常有教育意义:“课程可以砍掉一半……学生成天看书,不搞点娱乐活动不行,应当使学生参加些文娱、游泳、体育等活动。学生不能培养成书呆子。”不过抄语录者当时恐怕只是为自己热衷娱乐而张目,并不会想到30多年后居然会有一个“减负”的问题。另花8毛钱,买了一本武汉造反组织“钢二司”铅印的诗集《狂飙集》。特别后悔的是看到一本记载“林副主席光辉战斗历程”的小册子,当时嫌其仅剩“瓤”而无“皮”、品相太差没有要,过一段时间就再没看到了,想来实在太可惜。其后又淘过几家书店,店老板日渐精明,所以几无成绩可言。后在某一铁路道口边买过几十本外国惊险小说,每本1元上下,不外月黑风高、杀人越货之类,现在已被人借完,那摊也不在了。
后来围街占道地出现了不少旧书地摊,闲时也常去淘。13块5毛买了五大本《新文学运动史料》、一本《国文》(东北人民政府编印,无出版状况)。其他如1967年版的《〈红灯记〉选曲》、《毛主席诗词歌曲选》、北京和武汉红卫兵组织联手编印的《鲁迅语录》、《马、恩、列、斯语录》等也有不少。不过现在淘书常常如排沙捡金,卖书的很年轻,有文化,有智商,侃起来皆为业内人士,难以对付。有一次,一个小伙子居然要按印张来出售1953年版的捷普洛夫的《心理学》,他指着书后的价格不停地说,你看,9200块,逗得我哈哈大笑。当然也有得意的时候,华中师范学院政治教育系资料室1957年编印的《社会主义思想教育参考资料》,采集了各报刊的右派言论和本院右派言论,二册近900页,印刷质量也不错,摊主索价仅5元。
淘书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游戏,和书贩吹牛聊天,向“淘友”炫耀战绩,其乐融融。当警察剿灭地摊之时,书贩席卷家当,顷刻作鸟兽散。我则拎一捆旧书独立明媚阳光之中,傲然直面而无所畏惧,人生价值顷刻节节攀升,得意之状真是难以言表。
《闲谈书事》 第二部分乱说淘书
唐不遇发帖时间:2002081523∶02∶00
古人云,“好读书不求甚解”,不亦快哉!即便有些书看起来冠冕堂皇,云蒸雾罩,但大抵还是快乐的时候居多。自然,在有书可读之前,淘书也同样要花些力气。你须得七手八脚在书堆里打转,时而引颈,时而屈身,双眼紧盯着薄薄的书脊、花花绿绿的封皮,疲倦了,揉一揉再看,几个小时下来,眼睛和双脚一样的酸痛。若是天热,更惹出满身臭汗(假如没有空调的话),黏糊糊的不甚舒服,加上误餐也是常有的事,“空城计”唱急了,就缩肩收腹来抵抗。这难免有些猥琐,实在不副斯文,然而它恰恰就是一件难得的雅事,有一种近似天然的情趣。站多久都没有关系,没找到满意的书也没有关系,单是一排排的书检阅过去,嗅着纸张和文字的清芬,心境渐脱离了尘俗,变得和平舒悦,那感觉是说不出的美好。
淘书的喜悦大抵可分两层,先是发现好书(或一心搜求的书)时的惊喜,接着翻到封底或版权页,又发现竟有能力买它一本,就由惊喜而欣喜了,只恨两肋不生翼,不能即刻到家,倚在沙发上,无比享受地把它从序到跋,一字一句地细细读上一遍。倘若囊中羞涩呢?那心情便骤然从惊喜的顶峰跌落下来,在惆怅的谷底四分五裂了,徘徊再三也只好怏怏离去。这就好比穷酸的寒士高攀不起心爱的公主一样,只能万箭穿心般回去作一堆失恋诗了事。当然,书仍可借而读之,除了不能随时翻翻以外,其他就大致与亲自购买无异了;而人在明知不可得之后,看了却徒增感伤罢了。
淘书,这该算做精致活了罢?然而再精致,藏书也有突然多起来的一天。在这一点上,读书人多如商人一样贪心。随园老人曾作《书仓》诗,深为感慨:“聚书如聚谷,仓储苦不足。为藏万古人,多造三间屋。书问藏书者:几时君尽读?”恐将难倒天下读书人罢。
我素喜读书,而不幸家贫,藏书少得可怜——不必说对煌煌十卷本的《周作人文类编》(钟叔河先生编)只好望而兴叹,就是普通十元二十元的极喜欢的书,也得比较半天方可咬牙买下——但淘书仍是我不辍的乐事,犹如挥之不去的一个旧梦。中学时代是这梦里最疯狂的日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从每星期20元的伙食费里硬是抠出15元用于买书,想起来真是又辛酸又神往。然而这一点钱怎么够呢?于是更多时候就只得待在书店里看,这在当时须得有大勇,要经得住店员尖利的白眼,并且一本书看久了她还会毫不客气地走过来撵你。那时我年纪小,脸皮薄,于是采用迂回战术,把大大小小的书店全部置于一条虚拟的环行线上,在这家书店匆匆翻完了一本书,赶忙低头溜出来,跑到临近那一家去——几年就这样护城河般回旋着过来了,后来我突发奇想,猜测自己是否上了各书店的“黑名单”。
这几年在北京念大学,买书反比中学时候少了——也许是读书比从前不盲目了罢,一本周作人、几卷《世说新语》,便足以消去我老长老长一段岁月。现在看来,中学买的书大多无甚价值,二三十本里只捡得出一两本好的,现在仍然喜欢的更属凤毛麟角;更为幼稚的是,又多买中学生作文杂志,如《少年文艺》、《全国中学优秀作文选》、《作文通讯》之流每期必买,这占去了书款很大的一部分,又对创作力的提高没有什么助益,想来委实可惜。
北京可淘之书无数,淘书之地亦不可胜数。我常去的是西单图书大厦和海淀图书城里的国林风书店,尤其后者,很多冷门的文学和学术著作都有卖,在北京文化界声名颇响。北京大学旁边的万圣书园对于读书人来说也是个胜地,就是地方太偏,我只去过一次,买了一本《儿童杂事诗图笺释》(周作人诗,丰子恺画,钟叔河笺释)。大众化一点的,每年在劳动人民文化宫举办的大型书市对于市民来说大概是个善举,但可惜市上盗版书也越来越多,书的品种更是一窝蜂,并且稍嫌太挤。还有一种“五元书店”,生意也颇为兴隆,西单赛特往北一百米就有一家,偶尔会出现一些正版的好书……总之北京是淘书的好地方。不过对于淘书我常存这样一种偏见,以为淘书是藏书家的专擅,淘珍本、善本、绝版书或者外流的名人藏书之类的旧书才是正统的“雅”的淘书,是正房,这样的地方有著名的琉璃厂等,其他如上头所述的“淘书”都是姨太太,是不入流的。这偏见使我对于淘旧书生了敬畏之心,总觉自己知识素养太差,买书单凭兴趣爱好,并不敢附庸风雅,经过中国书店亦不敢入内观摩,因此同不少便宜的好书失之交臂。检索自己淘书旧事,实在和旧书有关的只有一件,是早在高一时候的事情了。那年暑假我去了广州,在中山大学附近一条偏狭的小巷子里,我百无聊赖地随意拐进一爿逼仄的小书店,然而站定后却不禁低低“啊”了一声,原来这里除租书外,还有几大架旧书出售,差不多都是20世纪60年代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一个学生的藏书。我兴冲冲抱了30多本去结账,原价总共才十多元!一个老婆子从昏暗的柜台里抬头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