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瑶英-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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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相干的人?何况,人人都知道,老青王是怎么死的!” “可是……”姜妃恨声道:“容华宫那丫头可向着他!丑事都做出来了,王爷还能把她嫁给别人?又是女婿、又是养子,多好?” “所以,你更得狠下心来。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的儿子打算打算,如果真的立了那位,你想想你以后的日子?就算你舍不得那点情分,叫我说也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咬咬牙忍过这一阵,往后还有几十年的舒心日子。” “这……”姜妃迟迟疑疑地,“娘,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也好。”姜夫人不忘叮咛一句:“可别说出去,跟谁也不能说,放在心里就是。” “我明白。”这样回答的姜妃,脸上带着些许茫然。等送走母亲,她独自回到房中,亲手从箱底取出一块大红喜帕,展开在案头。 五色丝线绣的鸳鸯戏水,依然鲜艳如新。她还记得移开喜帕的那瞬间,眼前的男人沉静的微笑。她从未见过如此广博宽厚的人,仿佛他可以包容一切,仿佛他可以承担一切,仿佛他可以遮挡一切。她凝视他,忘情而专注,甚至顾不上新娘的羞怯。然而逐渐逐渐地,她发觉那神情、那微笑,只不过是他脸上亘年不变的面具。假的、假的,全都是敷衍! 姜妃歇斯底里地抓起喜帕,使劲撕扯着。然而勒红了指节,也未能扯开半分,她恼怒地捞起一把剪刀—— 就在触到喜帕的刹那,她停顿了。望着剪刀阴冷的利刃,她的神情也越来越冷静。 莫非这就是她的命?然而这为什么就该是她的命? “为了儿子……” 她喃喃地念着。终于,她放下了剪刀,将喜帕收好,挺直了身子,自己开门出去,问:“申翃在哪里?” 年幼的申翃,被奶娘领了来。他平日在生母身边的时候,远没有在奶娘身边的时候多,但母子天性,一看见姜妃,便张开小手一摇三晃地扑了过去。 姜妃下意识地搂紧了那幼小柔软的身子,幼儿特有的乳香萦绕在鼻端,撩得她心头酸热涌动,一阵一阵地想哭。 “为了儿子。” 姜妃的心,清明了,也安定了。
第六部分第16节 启程高豫皇陵(1)
八月初,邯翊护送先储灵柩,启程前往高豫皇陵。 这月里,小公子申翃也满两周岁了。 宫中很是喜庆了一番,申翃活泼可爱,姜妃婉转逢迎,白帝过得十分畅怀。 次日回到乾安殿,眉角依然挂着一丝欣悦。侍侯盥洗的青衣,凑趣地笑着,说起:“小公子可是越来越聪明了,说出的话,都似大人样了。” 白帝笑了,“才两岁的孩子,懂什么?大人教了说什么,就说什么,自然像大人的话。” “反正奴婢说不来。”青衣将一条丝绦小心地系在他腰间,一面随口问道:“都说王爷快要立小公子做世子了,到底什么时候啊?想是有场热闹好看,奴婢都等不及了。” 白帝却是好半天不作声。 青衣觉得奇怪,抬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白帝脸上一丝笑容也无,眼神阴沉地吓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青衣失声,“王爷,你怎么啦?” 白帝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字地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惊骇间,青衣想不起来方才的话,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 白帝放缓了语气,“就是你刚才说的,我要立申翃的事,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的。”青衣在白帝的注视下,张皇失措,“还说是匡大人跟王爷议定的,错不了。莫非、莫非奴婢说错了么?” “匡郢么?”白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地转过身去,再也不发一语。 过几天辅相议政的时候,白帝忽然说:“你两个事情都多,青王年轻,本该多担一点,匀匀吧。”便让匡郢将兵部、陆敏毓将刑部的事,交给邯翊去管。 看来两人各开去了一部,然而匡郢心里清楚,刑部虽然是陆敏毓分掌,却早已被自己抓来,白帝这一句话,于陆敏毓其实没多少分别,跟自己却大有干系。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放了暗箭,他这样想。否则,为何青王还远在东陵,就急急地做出这样的处置?然而苦的是,暗查许久,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摆布了是非? 就这样疑虑重重,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 等到邯翊从东陵回来,文乌带给他一件有些骇人的秘闻:“听说姓匡的近来似乎不大安分,跟傅世充有来往。” 傅世充是东大将军,节制着二十万人马。 邯翊冷笑了一下,“看来他真是想走绝路了?” “那你想走哪条路啊?” 邯翊看看他,“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文乌徐徐地说:“我看时机也差不多了。要不要现在推它一把?” 他似乎不经意地看看窗外,“秋高气爽,这一阵王爷的身子看来不错。过几天就是东郊狩猎,想必是会去的吧?” 邯翊凝神看着他,不语。
第六部分第16节 启程高豫皇陵(2)
第六部分第16节 启程高豫皇陵(3)
太医院正潘世增,这天适逢家中有事,并未当值。传召的侍卫,赶了两个地方,才将他找出来。 见了面,二话不说,拉上他就走,在路上才将事情说明白了。 宫门外,内侍守候着,看见他就说:“潘大人,请跟我来!” 潘世增认得他,是邯翊贴身的内侍六福。便不虞有他,急急忙忙地跟着他走。 然而,六福却不领他去乾安殿,向东一拐,进了一条窄街。潘世增知道尽头的院子,是内侍的住处,不由狐疑地停下脚步,“你要带我去哪里?” “潘大人。”六福十分恭敬,“你老再走几步,就知道了。” 潘世增将信将疑,走到院子门口,却见有人从屋里迎了出来,“老潘!我等你好久。” “文公子!” 潘世增愕然,“你怎么在这里?”“自然是有事喽!”文乌过来,大咧咧地挎上他的胳膊,“走,里面说。” 内侍的住处十分简陋,不过有人特意收拾过,很干净,桌上沏好了茶。 潘世增推让了一下,“文公子,你知道的,我现在可没有工夫吃茶!” “我知道、我知道。”文乌嘻笑着,顺手将房门关上,“我知道你老潘要赶着进去救命,实话说,我也是为了这事。我不跟你拐弯抹角,几句话就完了。” 等他将要求的事情说出来,潘世增脸色剧变。 “这、这、这……”他仿佛舌头突然打了结,连说了七八个“这”字,就是说不下去。 “这也没什么难的。”文乌替他接口,“你老潘的手段我清楚,这点事,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 “这万万不能!”潘世增脸涨得通红,“文公子,你这是要我的命!” 文乌“哧”地笑了,“我怎会要你的命?我是给你大好的机会,你想想事成之后吧!” 潘世增正色道:“不成。文公子,当年我在师尊面前立下重誓,为医者、父母心,怎能做这种事?” “少来!”文乌打断他,忽然又狡黠地笑着,瞬了瞬眼睛,“我叫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青王的伤,最后不还是得要着落在你手里?” “不行、不行……” 无论文乌如何劝说,潘世增只是反复不断地这样回答。说到后来,索性转身要走。 文乌踏前一步,伸手拦住他。 “老潘,我不想害你,可是你也别害我!” “这、这怎么说?” 文乌绷起脸来,“我把这话告诉给你,是因为信得过你,我也就等于把一条命交到了你手里。你就这么走了,算是怎么回事?” “我不告诉给别人就是!”说着要起毒誓。 文乌冷笑,“这套你信,我不信!”“那、那……” 这当儿,六福隔着门催道:“潘大人,时候不早,该进去了!” 潘世增急得打转,一双眼睛盯着文乌,仿佛直要号啕大哭。 文乌却又笑了,“老潘,你真想不开,这事你办了,对你能有什么坏处?” “话不是这么说。万一要是让人看出来,我一家老小的命全得搭进去!” “那,”文乌笃定地笑着,“就要看老潘你的手段了!” 潘世增两眼直勾勾地,愣了半晌,情知不答应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终于,他狠狠地跺了跺脚:“唉!只有这样了!” “这就对了!”文乌眉开眼笑地,用手搭着他的肩,低声说:“小心一点。需要什么,告诉给六福就是。” 潘世增点了点头,略为整了整衣冠,伸手开门,这才发觉,手心里握着一把冷汗。
第六部分第16节 启程高豫皇陵(4)
第六部分第16节 启程高豫皇陵(5)
第六部分第16节 启程高豫皇陵(6)
数日之间,辅相一伤一黜。 枢廷变更,引起诸多的议论。不过上谕中,只数匡郢的罪状,丝毫不提他人。因此,对匡郢不满的,自然拊额相庆,和他一路的人,也松了口气。 潘世增悉心调治,青王伤势大有起色。但毕竟伤了元气,调养了数月,方才康复。 此时已是来年初春。 陆敏毓出任首辅,这是从资历上论的。不过他自己也清楚,待青王回朝,政务必由青王总领。 礼部开始筹措八月册立北天帝的大典。这是早已商议过的,以天帝的名义建储,按理应该册立储帝,但立了成年的储帝,摄政帝就难免尴尬,何况自从当年先储承桓未废而自刎羽山,这名号总让人觉得不祥,所以按照天帝当初册封西天帝的先例,立邯翊为北天帝。 三月,匡郢以谋逆、欺君、贪赃等十七款大罪,被赐死狱中。 匡郢素来与青王不睦,朝中便有议论,觉得他的倒台,并非真的开罪了白帝,而是不能见容于未来的北帝。 消息和闲言络绎不绝地,传到了景和宫。 起初,姜妃还有失去最后一线希望的失落,到后来则波澜不惊,听来无动于衷。 “该下决心了吧?”姜夫人问她。 姜妃故作轻松地笑答:“有什么下不了决心的?” “那好,”姜夫人凑到她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就在今晚。” “啊?”姜妃失声惊呼,随即掩住了嘴,只余吃惊万分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母亲。 姜夫人露出些许得意:“就怕你知道沉不住气,这个主娘替你做了!” “那、那,我……”姜妃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姜夫人知道她要说什么。“什么也别做。”姜夫人稳稳地将手按在她的膝上,“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其实也不要紧,此刻他就算知道了,也迟了。 “可是,娘,我……” “害怕?”姜夫人扬眉而笑:“也难怪,这么大的事情!不过你只要想想,过了今夜,明日你就算熬出头,心里便会好过得多了。” “明天就熬出头了!” 送走母亲,姜妃逗弄着儿子,满心的紧张全化作了莫可名状的亢奋。 出头了!姜妃狰狞地笑着。这副神情,吓坏了小申翃,裂一裂嘴,放声大哭。 正拍着哄着,门外宫女传报:“王爷来了!” 姜妃猛一激灵,就见白帝脚步安适地走了进来。申翃立时破涕为笑,蹒跚地走了过去,一把搂住父亲的腿,白帝抱他起来,顺势放在自己的腿上。 逗弄一会孩子,白帝望一望脸上绯红的姜妃,闲闲地问道:“你好像有什么快心的事情?说来听听。” 姜妃没作声。她未曾想到已经月余不入景和宫的白帝,会恰在今夜到来。一瞬时,她有些心慌,但随即扬起头,眼中闪现着异样的光芒。 白帝若有所思地凝视她片刻,慢吞吞地说道:“看来,是真的有喜事。”他将申翃交给奶娘,吩咐:“你们都出去吧。” 摒绝宫女,白帝眼望着无法压制兴奋的姜妃,笑了笑说:“真的能成喜事么?” “为什么不能?”姜妃脱口而出,这样大胆的回答,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白帝望着她,神情渐渐复杂起来。良久,他轻叹了一声:“这些年,实在委屈你。” 姜妃怔住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眼中慢慢地渗出了泪光。 白帝的语气极轻、极软:“你入宫这些年,里外操持,辛劳我都看在眼里。你本是个千金小姐,在宫里受了好些气,也难为你,一桩一件都忍了下来。我此刻设身处地替你想想,也真算是不易。” 姜妃忽地转开脸,肩膀却在微微地颤动着。 “从前的事咱们谁也不再提起,从今后做一对好夫妻,如何?” 眼泪滑过姜妃泛红的脸颊,迅即干涸了。 她冷漠地回过身,“王爷,这些话从前你为什么不说?” “现在说迟了么?” 姜妃淡然地笑了笑,“迟了。” 白帝也笑了笑,“既然如此,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站起来,似乎是想走了。然而他又回过头来看着她,轻叹了一声,说:“你知道么?来这里之前,我本来还存着一线希望,你是不知情的。” 姜妃听出他话里可怕的意味,脸色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