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气室-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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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金特走到一个窗子跟前,神情专注地观望着,其他行刑队员的注意力也同样集中。为了防止泄漏,在窗子的四周围都已涂抹上了凡士林油脂。
毒气慢慢地释放出来,一团依稀可见的淡淡气体从椅子下部向上升起。最初,兔子对弥漫在它那小小空间内的气体并没有什么反应,但那气体很快便开始发生作用。那兔子先是开始全身绷紧,然后蹬了几下腿便一头撞向笼子的一侧,接着它开始猛烈地抽搐,像发了疯一样地扭动着身体乱蹦乱跳,不到一分钟便一动不动了。
纽金特看看表后笑了笑。“清理一下,”他命令道,这时,毒气间顶上的一个通风口被打开向外排放毒气。
由毒气室通往外面的门也被打开,大部分行刑队员都走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或抽烟。至少还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才能打开毒气间并将兔子取出来,然后他们还需要将毒气间冲洗干净。纽金特此时仍在里面监督着一切,所以那些行刑队员们才有可能抽枝烟,开上几句玩笑。
离他们不到六十英尺远的地方,在A排监舍走廊上面有一扇窗户是打开的,因而萨姆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此时已过了十点,牢房里已熄了灯,但这排监舍的每个门内都有两只胳膊从牢门的铁栅栏之间伸出来,十四名死囚都在寂静的黑暗中倾听着。
一个死刑犯每天都要在自己那间六英尺乘九英尺的囚室里呆二十三个小时,所以他们的耳朵不会放过一切动静——一双新靴子在走廊里发出的陌生响声、不熟悉的人发出的声音、远处割草机发出的轰鸣。他当然可以听到毒气室的开门和关门声,也可以听到行刑队员们心满意足和自我陶醉的笑声。
萨姆用小臂支撑着身子,注视着走廊上方的窗户。那些人正在那里进行杀死他的演练。
四十
四十九号高速公路西侧与帕契曼行政办公大楼门前的草坪相距五十码,其间有一片很显眼的平坦而狭长的草地,原先是一条铁路。每次执行死刑时,这里都是那些反对死刑的示威者们聚众抗议的场所。每逢这种场合都会有成帮结伙专事此道的人们来到这里,有的坐在折叠椅里,有的打着自制的标语牌。他们会在夜间点燃蜡烛并在最后的几个小时里唱赞美诗。在宣布执行死刑时,他们一边唱,一边祈祷和流泪。
特迪·多伊尔·米克斯是名强奸幼女杀人犯,在他的死刑执行以前,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波折。由他的死刑而引发的很有节制、而且差不多算是有点神圣的示威被一车车桀骜不驯的大学生给搅乱了。这批大学生是来寻求带血的刺激的,他们事先没有一丝征兆便突然冒了出来。他们喝着啤酒,放着很响的音乐,喊着口号,向那些被惊呆了的死刑抗议者们发难。双方开始对骂以后,情况便开始变得难以驾驭。监狱方面介入以后才使形势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是梅纳德·托尔,在筹划他的死刑期间,公路另一侧的一块地面被指定供罪犯的支持者们使用,同时派出了更多的警卫维持秩序。
亚当于周五下午来到监狱外面时见到了七个身穿白袍子的三K党徒,其中的三个正在致力于协调抗议活动,他们很随意地沿着公路旁边狭长草地的边缘走来走去,肩上扛着标语牌。另外的四个正在支起一个巨大的蓝白色遮阳伞,地面上散乱着金属支杆和绳索。两只冷藏箱放在草坪上的座椅旁边,看来这些人是打算要住上一阵子。
亚当一边把车子驶往帕契曼正门的停车场,一边注视着那些人,不过他很快便看得入了神,连时间也忘了。原来这就是祖上留给他的遗产,他的老根,那些人都是他祖父的兄弟、亲友和后代。在亚当用以编剪录像带的那些影片资料中会有那几个人的身影吗?他从前见过他们吗?
亚当下意识地打开车门下了车,把外衣和公文包留在了车子的后座上。他慢慢向那几个人走过去,并在冷藏箱前停了下来。标语写的是要求释放政治犯萨姆·凯霍尔,把真正的杀人犯关进毒气室,恢复萨姆的自由。不知为什么,亚当对他们提出的要求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有什么事?”一个胸前悬挂着标语的人问道,其他六个人也停下各自手中的事,把注意力转向这边。
“不知道,”亚当实话实说。
“那你看什么?”
“我也搞不清楚。”
又有三个人凑了过来,四个人一起向亚当靠近。他们的袍子很有特点——是用一种质地很薄的布做成的,上面带有红色的十字和其他标记。时间差不多已是上午九点,他们开始有些出汗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萨姆的孙子。”
其余的三个人也聚拢在另外四个人的身后,七个人在不足五英尺处打量着亚当。“这么说你是我们一边的啦,”一个人松了口气说道。
“不,我们不是一类人。”
“对了,他和来自芝加哥的那帮犹太人是一伙的,”另一个启发他的同伴说,他的话引起那帮人一阵骚动。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亚当问。
“拯救萨姆,看起来指望你是不可能了。”
“正是因为你们他才给关在这里。”
一个前额上淌着汗水的红脸膛年轻人率先向亚当走得更近一些。“不,正是因为他我们才来到这只。萨姆杀那些犹太人时我还没有出生,所以你别想找我的茬,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抗议对他执行死刑以及他受到的政治迫害。”
“如果他不做三K党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境地,你们的面具在哪儿?我记得你们这些人总是把脸藏起来的。”
那几个人都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但又不知如何是好。他毕竟是萨姆·凯霍尔的孙子,而萨姆是他们崇拜的偶像和旗手。作为代理律师,他正在试图拯救他们心中的那个崇高偶像。
“你们为什么不走开?”亚当问,“萨姆不希望你们来这儿。”
“你干嘛不快点滚蛋?”那年轻人冷笑道。
“多动听的语言。还是快点走开的好,萨姆死了会比活着对你们更有用,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吧,那样一来你们就会拥有一个伟大的烈士。”
“我们不会走的,我们要在这里坚持到底。”
“如果萨姆让你们离开呢?你们会不会走?”
“不会,”他又一次冷笑,然后回头看看其他人,那些人似乎都同意他的意见,“我们要营造强大的声势。”
“好极了,那样你们就能上报纸了,这才是你们来此的目的,对不对?穿着滑稽服装的马戏团小丑总是很招人的。”
亚当身后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关车门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发现一个电视摄制组正从一辆停在他车子附近的面包车里冲出来。
“好啦,这回好啦,”他对那帮人说,“笑一笑,伙计们,你们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去死吧你,”那个年轻人恼羞成怒地说。亚当转过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这时一名身后跟着摄影师的记者急匆匆向他这边跑过来。
“你是亚当·霍尔?”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凯霍尔的律师?”
“是的,”他边走边答。
“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不行,不过那边的孩子们急着想和你聊聊,”他指了指身后说。但那女记者仍紧追不舍,那位摄影师手忙脚乱地摆弄着他的设备。亚当打开车门,又呼的一声关上,然后便发动了引擎。
在监狱大门处值勤的警卫路易丝递给他一张号码卡便挥手让他进去了。
帕克在死回的正门内侧执行例行搜身。“那是什么?”他指着亚当手里拎的一个小冷藏瓶问。
“爱斯基摩派,警长。要不要来一只?”
“我看看。”亚当把冷藏瓶递给帕克,他打开瓶盖,迅速检查了一下仍在冰层下面冻得很结实的六只爱斯基摩派。
他把冷藏瓶还给亚当,然后用手指了指几英尺远处的前面办公室大门。“从现在起你们就在那里会面,”他说着便和亚当一起往里走。
“为什么?”亚当环视着屋子里面问道。那里有一张金属桌子,三把椅子,两个上锁的文件柜,桌上有一部电话。
“这是我们监狱的规定。在大限临近之日,我们要给犯人多一些自由,萨姆就在这里接待来访的客人,而且没有时间限制。”
“真是温柔体贴。”亚当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便操起了电话,帕克出去带萨姆。
杰克逊市书记官办公室的那位很和善的女士告诉亚当说密西西比州高级法院几分钟前刚刚驳回了他那份基于萨姆缺乏思想能力而要求定罪后减刑的诉状。他向她表示了感谢,并说这正是他预期的结果而且几天前就应该有消息了。他又请她将法院裁决给他在孟菲斯的办公室传真一份,同时也给帕契曼的卢卡斯·曼办公室传一份。然后他又要通孟菲斯办公室找达琳,告诉她将新的诉状传真给地区联邦法院,并给第五巡回法院和华盛顿最高法院理查德·奥兰德先生那忙得不可开交的死刑案办公室各传一份。他又给奥兰德先生打了电话,告诉他马上有一份诉状要传给他,奥兰德先生说亚当就毒气室违宪并寻求调案复审的申诉已被美国最高法院驳回。
亚当正在打电话的当儿,萨姆从前门走了进来,手上没戴手铐。两人简单握了一下手,萨姆便在椅子上坐下了。这回他没抽烟,而是打开冷藏瓶取了一只爱斯基摩派,边吃边听亚当与奥兰德的通话。“美国最高法院刚刚驳回了寻求调案复审的申诉,”亚当用一只手捂住电话听筒小声说道。
萨姆古怪地笑了笑,又仔细地看着他随身带来的几个信封。
“密西西比高级法院也作出了对我们不利的裁决,”亚当一边按动电话键一边说,“不过,那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我们马上向联邦法院上诉。”他的下一个电话是要向第五巡回法院核实关于律师辩护不力申诉的情况,新奥尔良的那位负责死刑事务的书记官告诉他当天上午没有任何动作。亚当挂了电话在桌沿上坐下来。
“第五巡回法院仍在压着那份辩护不力的申诉,”亚当向他那位熟知法律及其程序而且其水平之高堪与经验丰富的律师相媲美的当事人报告说,“总而言之,今天上午的情况不是太妙。”
“杰克逊电视台今天早晨说我已向州长提出了赦免死刑听证会的请求,”萨姆边吃边说道,“纯属无中生有,我从来没有同意过。”
“别激动,萨姆,这是约定俗成的惯例。”
“惯例个述,咱们是有约在先的。麦卡利斯特在电视上大谈他是多么不情愿作出召开赦免听证会的决定。你可要当心点。”
“麦卡利斯特对我们无关紧要,萨姆,这种请求仅仅是例行公事而已,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参加。”
萨姆烦躁地摇着头,亚当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并没有真的动怒,对亚当这样做也并非真的特别在意,他已经让步了,差不多就要束手就擒,发几句牢骚是很自然的,要是在一周前他早就会骂起来了。
“他们昨晚进行了演练,在毒气室里毒死了一只老鼠或别的什么东西,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现在人人都在兴致勃勃地等着我的死刑。你能相信吗?他们竟然为我进行了彩排,这群杂种。”
“我很难过,萨姆。”
“你知道氰化物气体是什么味道吗?”
“不知道。”
“有股樟脑味,昨晚的空气中就有,那些白痴甚至连我们那一排走廊里的窗户都懒得关上,我闻到了一丝那种气味。”
亚当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有其事,他知道每次执行死刑后都会通一会儿风,以便把毒气排放到大气中,但那气味肯定不会进到牢房里。没准萨姆听警卫们讲过毒气的事,也许只不过是些口头传闻。他坐在桌沿上,下意识地摆动着双腿,不无怜悯地注视着那个胳膊瘦骨嶙峋、头上泛出头油的老人。杀死一个像萨姆·凯霍尔这样的老人该是一种多么令人发指的罪过啊,他的罪是在上一代那时候犯下的,他在那间六英尺乘九英尺的监室里经受了多少磨难,死过不知多少次,密西西比州现在杀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亚当心中思绪万千,最让他焦心的恐怕就是他们眼下所做的最后努力了。“我心里很难过,萨姆,”他很动情地又一次说道,“但有几件事不得不同你商量。”
“今天上午外面有三K党人吗?昨天的电视里有他们的镜头。”
“是的,刚才一共有七个。除了没有戴面具,其他的服饰一应俱全。”
“我过去常穿那种衣服,”他说,样子很像是个打过仗的老兵在向小孩子夸耀。
“我知道,萨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