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千生涯-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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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我就搬出了酒店,换了一家(因为那酒店的所有费用是大军老板掏的,我怎么还能老着脸继续去住啊)。
但是我和大军说:“我坚决不走,一定要看看到底啥毛病。”大军也没说啥,每次我进了赌场也都偷偷递码给我,卡也都没和我要,就当我免费给他打工一样。
我到天津12天了,事情出现了转机。那天,我早早去了赌场,坐在2号台子上,像别人一样优雅地喝着咖啡。赌场开局的时候,荷官(主持台面的司仪)带着赌具,身后跟了两个派码的小丫头,来到了台前。
确认场上的人都够了可以开局了,那个荷官丫头就把八副扑克都打开了,给大家验看。验完,就开始哗哗地洗牌。2001年开始,国内赌场跟着国际大赌场走,把自动洗牌机撤掉,改成手洗了,只准荷官洗牌;2003到2005年玩家也可以参与洗牌;2005年之后,大赌场开出一个专门房间,四面透明,玩家可以从外面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洗牌动作,牌洗好后,扑克走哪个桌上由抽签决定。
那个荷官小丫头长得不错,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很长,小脸鼓鼓的,皮肤特别好,看着就有要掐一下的冲动,所以不由得对她注意了起来。看着丫头哗哗地洗牌,我就研究起了她的手,像水葱似的。看着看着,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她密密麻麻地洗着扑克,洗得实在太好了,我的心不由一跳。
这个荷官有问题!
但是当时不十分肯定,我起身去别的台子溜达去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大军喊去,问大军:“2号台子的荷官会不会有问题?”
大军被我问得一愣,摇摇头说:“怎么可能?那是老板的亲戚,老板一手栽培起来的。再说了,那牌楦是黑色的,按照国际赌场规格做的,绝对作不了假。”他拍拍我的肩膀,“三儿,你是不是抓不到有点神经了?”
我不理会他的嘲笑,又问大军:“是不是每次这个丫头的台子上那些人都赢呢?”大军却说:“不是,哪个台子都赢过。你不要瞎寻思了,荷官绝对不可能有问题,如果有问题也逃不出我的眼睛。”
我又迷糊了,难道我看错了?我怎么觉得这个手法这么熟悉呢?
第一局八副牌快完了,我又凑过去,那个女人已经赢了20万了。这局结束,她去了1号台子,我顺着她走过去的地方看,经常和她一起的男人在1号台上押着钱。那台上的荷官是个岁数稍大的丫头,长得也不错,笑眯眯的样子,那个男人也赢了7万多的样子。
真他妈邪门。
看到2号台又拆了新的八副牌,我又过去看丫头洗牌,还是很正常地洗,一样密密麻麻,她洗得真是太好了,难道我看岔眼了?
大军恰巧不在,我转身找到另一个值班经理,提出要看监视录像,他请示后,带我进了他们的录像室。我要求重看丫头洗牌那一段。他们只注重押钱看牌区,那个录像的角度不太好,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又要求看了前几天的,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基本搬牌的动作还是可以看到的。看过后,我坚定了我的看法:是荷官出千了。但是我不敢肯定,我还要继续观察。
于是我又溜达去了场上,那几个人早走了,看着荷官下一轮的洗牌,也没看出啥来,但是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第二天,我摩拳擦掌准备出手,不想那几个倒霉蛋没来。
第三天,我又早早进去,那几个倒霉蛋已经在那里了。我坐在2号桌子上,仔细观察那荷官洗牌,今天这台上是前天1号桌子上的那个丫头,那伙人在她台子上也赢了不少。当时,我装作数筹码,实际上是看她洗牌。
她也这样洗牌!我断定这两个荷官丫头靠洗牌帮助那几个人出千。她们的手法叫做完美洗牌,根据我第二个师傅的说法,1998年中国基本没人会,这个东西只存在于美国一些大赌场。简单地说,通过洗牌,牌都被编辑为有规律的顺序,只要计算准确,就能知道场上每个人将会发到什么牌。果然,那几个家伙遇到了熟识的顺序,他们基本都是下大注,他们吃不准的时候,就一通乱押。
我还吃不准牌的顺序,所以那天我没下手抓,早早回去,顺便买了台计算器和两副扑克,详细计算两副牌从洗牌1次至9次的详细顺序,直到第二天上午10点多才算完,然后我就硬背下来。
下午我早早就过去了,在他们酒吧喝酒,还给大军挂了个电话,让他来帮我付账:“我要了瓶好酒,包里钱不够了,你们的酒保想宰死我,一瓶酒要我6000多。”他听了哈哈大笑:“你这个傻×,应该宰。”不一会儿,二老板娘款款走来,大军跟在身后。我今天做好抓千的准备,心情很轻松,还有心开玩笑,说:“李姐,来给我付账啊。”
她笑了,回头对酒保说:“不用算了,这位先生的单一会儿我签。”然后转过头问我:“怎么还没走?”我笑嘻嘻说:“抓不到我不走了,我得赚这200万回去讨老婆。”
她看我这样,大概猜出我心里有数,就说:“只要你抓到了,200万以外我还可以再给,你说吧,还要什么条件。”
我故意逗她,狮子大开口:“我相中你们大军开的那车了。”
她很豪爽地说:“一点问题没有,只要你抓得到,我明天就给你提一辆过来。”
我马上说:“晚上给我准备100万筹码,今天晚上就给你抓到,除非他们不来!”
晚上他们果然来了。
我凑到他们台上,荷官丫头完美地洗了7次,然后把洗好的牌都放在一起,切好牌,削去牌,放进牌楦,赌局开始了。
刚开始,那几个倒霉蛋都心不在焉地押着钱,我也一样乱扔一通,心里默默计算着下一个应该是啥牌,那几个家伙也是很专注地看。当然了,场上所有玩家都很专注,赌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几轮过去,我终于看到了熟识的顺序,和我计算的一样,而那几个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开始下大筹码,每次都可以推算出下一张是什么牌,补出来的是哪些牌,当然会赢了。
我觉得我应该出手了。
我站了起来,把裤兜里所有的筹码都掏出来,场上的玩家看我一下拿出这么多金黄色的大码,都很吃惊,好像还有小声嘀咕:“装×来了,有钱就去贵宾室玩呀!”
我假装没听见。
我算好了,下次应该是闲家补了牌以后大,我就把所有的筹码都堆到了闲家,说:“闲家我包了,庄家押多少我都带着。”
荷官微笑着说:“先生你必须放个准确数字,不可以这样押钱的,别人没押,你最多只可以押10万,庄家增加了你才可以再增加。”
“是吗?那我就先10万,庄家上多少我都带。”大家拿看愣头青的眼神望着我,谁也不说话。荷官派牌,不用说我赢了。
下一把,我算出庄家会赢,就包了庄家,当然也赢了。第三次我又包了场上的钱,也赢了。可能我的举动太嚣张,很多人都不玩了,凑了过来看热闹。
大军这时站到了我的身后,表情很专注,一声不吭看着我表演。
我连续六次通吃,那些说我装×的反过来都要求我带他们一点。这时候荷官小丫头的表情不再自然,笑得很僵硬。
当我包第11场的时候,那丫头可能明白了我已看出她的把戏,她说话的时候嘴角有点抖,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一次一次地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里分明说希望我能就此过去。
可是我当时满脑子只想着钱,如果老天爷让我重新来过一次的话,我绝对不去揭穿她!
大军知道我抓住了,马上派来一些人维持现场秩序,无关的人都被清理到了一边,出千的那几个男女见势不妙,正要溜走,被赌场的人强行留下。
不一会儿,二老板娘也进来了,说发现赌场有人出千,需要核实,暂时停业一会儿,每个人到酒吧去,酒水全免单,就这样无关的人都被请到酒吧。
赌场的人把这张桌子团团围住,赌局还在继续,可那荷官丫头发牌的手越来越抖,最后连牌都发不出来了。
“继续发!”二老板娘大声呵斥着,那丫头已经掩面蹲在了桌子边上,呜呜哭着。我给大军解释下几张都是什么牌,为什么会有这个效果,然后我要了两副扑克,给大家演示完美洗牌,那些看场子的发出一片惊呼,以为我在变魔术。之后我又要了两副扑克,先后洗了7次(跟那个荷官丫头一样),然后展开在赌桌上,把牌楦里的扑克都拿出来展开,和我洗好的两副扑克对比,找出同样次序的,排列给大家看:一模一样!
二老板娘指着另一个会完美洗牌的荷官丫头问我:“老三,那边台子上呢?”我很得意,说:“1号、2号应该是这样的,3号没多大问题。”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过去把那边台的荷官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过来。她知道被揭穿,也早抖成了筛子。
我正洋洋得意着,随后一幕让我的得意变成终生的悔恨。只听一声尖叫,地上多了一颗眼珠子,那个荷官丫头疼得满地打滚,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从那以后我经常做噩梦,到了晚上,高一点的声音就会让我汗毛直竖。从此,我也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任何人找我抓千,必须事前约定不得伤人,否则不去抓。
后来,我听说赌场老板给这个荷官家200万摆平这件事。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丫头很大程度是因为我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补偿她们,但我不敢奢求她们的原谅。
这是我第一次出面抓千,当天就被人保护起来了。第二天,赌场给了我200万,我分给大军50万,要给大宾50万,大宾没要。这个赌场老板确实讲信用,真的把车钥匙给了我,并立刻拿给我所有手续。我一再表示那天我是开玩笑,奈何他非要给我,我不要就要打要杀的,我只好要了。走的时候把车给了大宾。
晚上老板在最豪华的饭店请了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让我以后多和他联系。具体那两个丫头和那些倒霉蛋是啥关系我没问,她们怎么练的也没问。我打听怎么处理的,可是他们死活不说,问大军,他也不说。
然后,我离开了那个城市。
正如你现在所知道的,我是个老千,赌场老千。
很多人都看过关于赌博的电影电视,里面的赌圣赌王们个个英俊潇洒、沉稳老练。跟这些天生的帅哥比起来,我很自卑。我相貌平庸,瘦瘦的、高高的,属于扔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很少有人会把我跟职业老千联想到一起。只有一次,一个看相的老人意味深长地点破了我的身份。当时我有点狼狈,职业老千怎么说也不是上得了台面的工作。看着他核桃皮一样的面孔和那双世故浑浊的眼神,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那老人家复杂的眼神一直深深印在我脑海中。如果我运气足够好,能够安稳地活到那么老,会是什么样子?
今年,我37岁,但我的心好像已经73岁了,在赌场拼搏,心老得特别快。30多年的生活,似乎已经让我透支了后半生的活力,没有什么能让我兴奋了。也许我真的老了。偶尔我也会问自己,我的人生就这样了?谁知道呢。
电影里的赌神们常常表演令人眼花缭乱的赌技,在我看来,那里演的都是些小儿科的东西。我接触、熟悉、使用过的作弊方式,在一般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而现在高手的出千手法和高科技作弊手段更是五花八门。只有当你真正进入这一行,才能体会到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有多浑……
我现在早已金盆洗手,不再赌博了,至今,栽在我手里的老千可以说以几百人计,但是我隐藏得很好,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我平凡的相貌。一个英俊小生并不适合这个行当,太惹眼。抓老千很容易得罪人,所以非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自己出手抓千的。不过提起我的名字,在黄河以北开赌场、赌船的,大部分庄家都知道。每逢新赌场开业,遇到专业的老千,庄家自己又抓不到的情况,一般也都会来找我。抓老千的待遇相当优厚,只要抓到现行,可以连拿三天场子的利润的五分之一。这几年来,我基本上没怎么失手过,只有一次没有完成庄家的嘱托,因为那个老千以前有恩于我,实在没法抓。
一般来说,大型赌场的庄家都比较讲信用,只要抓住,都会按照事先约定给钱,当然也有不讲信用的,那得另说。
我写这本书,最重要的原因是:看了太多因为赌博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人间悲剧,这些我都经历过,被人逼债,还差点自杀,也有因为赌博出千被人抓到,差点丢了小命的时候。我想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