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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647-三岔口-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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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他藏在车里,继续观察13号楼,看到文馨和一个男人手挽手从楼里走了出来。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个男人正是洪原。    
    洪原的车已经没了。几天前,在荒坟地里,那个白衣女子围着他的车转最后一圈时,他突然推开车门,发疯地朝远方的公路冲去……    
    第二天,有人在那个三岔路口附近发现了他的车,它翻下公路,四轮朝天,被烧成了一堆残骸……    
    洪原和文馨钻进一辆白色的捷达车,开走了。    
    李作文又糊涂了:洪原的表情深沉,步伐矫健,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可是,为什么蒋中天说他死了?    
    他把车发动着,悄悄地跟了上去,紧紧咬住这辆白色捷达车。    
    在路上,有个人影突然从路边的黑暗中窜出来,前面的捷达车急忙踩了一脚刹车。那个人影横穿公路跑过去,又消失在公路另一端的黑暗中。    
    李作文追随这辆捷达车一直来到那个岔路口,终于超过了它。他把车停下来,下了车,站在了路中央。    
    捷达车被迫停下了。    
    它亮着灯,李作文看不清车里的情形。    
    他站在刺目的车灯前,叫了一声:“洪原!”    
    洪原把车门推开,同时,车内的灯亮了,里面的情景一清二楚地呈现在李作文眼前:文馨紧张地抓着洪原,似乎不想让他下去。    
    可洪原还是下来了。    
    他双臂搭在车门上,大声说:“你有事吗?”    
    “我找蒋中天,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能不能问问,你找他干什么?”    
    “他欠我一顶帽子。”    
    洪原朝后指了指,说:“他就在那边,你顺路找找吧,我刚才还看见了他。”    
    李作文转身就要上车。    
    洪原又说:“前些日子,我见过你。”    
    李作文停住,回过头,冷冰冰地问:“在哪儿?”    
    “那天下大雨,你跟我问过路。”    
    李作文想了想,突然说:“为什么有人说你死了?”    
    洪原说:“因为我换了个名字。”    
    李作文转身就上了车。    
    他把车头掉转过来,开到洪原的车旁,停下,说:“如果你骗了我,那我就跟你要那顶帽子。”    
    洪原笑了笑,说:“我保证刚才看到了他,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也能看到他。”    
    接着,两辆车都开走了。    
    李作文开得很慢,他的眼睛不停地在路面上巡视。心里想:难道刚才过来时横穿公路的那个人影就是蒋中天?    
    这家伙黑灯瞎火在这里干什么?    
    路面白晃晃的,两边的树慢慢朝后移动,就像五官相同的脸,一张张地闪过去,无尽无休。    
    他快到那个岔路口的时候,突然从一棵树后窜出一个人来,他脸色苍白地站在了车前,伸出手来,示意他停车。    
    是蒋中天。    
    李作文急忙刹住车。    
    他感到站在车前的这个蒋中天很不对头。    
    他穿一件白衬衫,已经很脏了。下面穿一条西裤,一只裤腿高高地卷着,可以看见他没穿袜子。那两只皮鞋粘满了黑泥巴。    
    再看他的脸,异常苍白,好像飘荡在黑夜里的一张白纸。他的胡子乱糟糟的,眼睛射出吓人的光,就像电压骤然升高,灯泡即将烧毁的那一瞬间的炽亮……    
    他好像疯了。    
    李作文没有下车。    
    东北有句话:软怕硬,硬怕不要命。再加一句:不要命怕精神病。    
    李作文坐在车里静静观察这个追寻多日的猎物。    
    蒋中天见车停了,就转过身,直僵僵地朝公路另一端的黑暗中走去。    
    李作文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厉声喊道:“蒋中天!”    
    蒋中天转过身,看了李作文一会儿,径直走过来。    
    他站在李作文面前,弯下腰,几乎要贴在李作文的脸上了。李作文闻到一股刺鼻的口臭———他一定很多天不刷牙了。    
    “你刚才喊什么?”他问。    
    “蒋中天。”    
    蒋中天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小声说:“我正在找他!”    
    李作文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听说,他经常一个人在这一带转悠———我只是听说啊,不见得是真的。”蒋中天一边说一边神秘地朝两旁的黑暗指了指,“在这里,在那里,一个人转悠。我想也许是真的,就来找他了。在这里,在那里,一个人转悠……”    
    李作文彻底明白,这个人疯了。    
    蒋中天一边嘟囔一边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敏捷地朝公路下的黑暗中看去。过了一会儿,他丢下李作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终于停在了公路的边缘,黑暗的边缘,轻轻回过身来,有些恋恋不舍地说:“再见啊。”然后,他麻利地爬了下去,不见了。    
    


第二章帽子

    李作文非常纳闷。    
    十多年前,文馨和蒋中天好像是一对相好,而洪原是他们的好朋友。    
    十多年后,文馨和洪原组合到了一起,而蒋中天疯了。    
    他感觉到,这三角关系的推移和变化,一定有着某种险恶的内幕。    
    不过,他的心里只有报复两个字,其它一切事情都跟他无关,他不想插手。    
    蒋中天疯了,只剩下了一个空壳,杀不杀他都无所谓了。    
    现在,他一心想找到梁三丽。    
    他以为,蒋中天疯了,梁三丽在七河台无亲无故,也许回了南方。    
    因此,他也打算撤回哈市了。    
    这一天,七河台的几个黑道兄弟设宴为李作文饯行,正热火朝天地喝着酒,翟三来了。    
    他一坐下就说:“李哥,今天有个女人来找我买‘货’,她很像你要找的那个女人。”他说的“货”就是毒品。    
    李作文给这几个兄弟看过一盘录像带,里面有梁三丽的镜头。    
    李作文用纸巾擦了擦手,说:“诸位,我不走了。”    
    然后,他把酒杯朝下一扣,问翟三:“是谁介绍她来找你的?”    
    “一个叫黄山的。”    
    “你马上查一查,她住在哪儿。”    
    翟三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你知道,这条道有个规矩,都不暴露自己的住址……”    
    李作文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住在哪儿。”    
    翟三马上说:“好了,李哥,你等我的消息吧。”    
    三天后,李作文正在一家娱乐城打台球,翟三跑进来。    
    “李哥!”    
    李作文看都不看他,俯下身,瞄那个黑球,淡淡地问:“查到了?”    
    “她住在密云公寓A座三单元一层B室。”    
    “准吗?”    
    “绝不会错。”    
    李作文把球杆慢慢拉到身后,准备击球了。    
    “可是……”翟三似乎有话要说。    
    “可是什么?”    
    “她现在好像是黄山的人了。”    
    李作文没有击球,慢慢收回球杆,直起身来。    
    “黄山是干什么的?”    
    “他在被服厂当厂长,黑白两道都蹚得平,在七河台没有人不知道他……”    
    李作文皱了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这种话。    
    翟三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声说:“听说,她最近和黄山打得火热……李哥,你下手之前要三思!”    
    李作文没有说话。    
    他继续俯下身,瞄那个黑球。他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一直盯着那个黑球。    
    旁边几个人都静静地看着他。    
    他瞄了足足有十来分钟。    
    突然,他爆发全身的力量,把球杆推了出去,白球击中了黑球,两个球都飞出了案子,摔在了地上,滚远了。    
    他说:“好了,不用你管了。”    
    然后,他把球杆一扔,转身就走了。    
    这时候,服务生捡起那两个球,快步送过来。    
    李作文开车直接驶向密云公寓。    
    他的车上早就准备好了一瓶硫酸。    
    他曾经几次静静地拿起它凝视。透过那无色的油状液体,他仿佛看见梁三丽那张白净的脸一点点变黑,变焦,越来越狰狞,可怕。    
    这时候,他那颗被仇恨之火烧红的心就好像一下掉进了冷水中,感到无比舒服。    
    到了密云公寓,他停好车,把那瓶硫酸揣进怀里,来到A座三单元一层B室门前,按响了门铃。    
    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他连续按了几次,还是不见有人出来。    
    他走出单元门,朝这个房间的窗子看了看,窗子上挡着帘子。    
    一个公寓的保安走过来。    
    “您找谁?”    
    “A座三单元一层B室的人。”    
    “约好了吗?”    
    “没有。”    
    “好多日子没看到他回来了。”    
    李作文想了想,转身就走。走出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头问那个保安:“你说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不是还有个女的吗?”    
    “她最近这两天也没有回来。”    
    李作文钻进车里,开走了。    
    在车里,他给翟三打了个电话。    
    “你帮我约一下黄山,就说我想会会他。”    
    翟三有些犹豫:“李哥,这根线实在我不敢牵……”    
    李作文冷笑了一下:“你就那么怕他?”    
    “李哥,你离开七河台十多年了,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现在,黄山是七河台最大的管子,他跺跺脚,没有一个人不晃荡。”    
    “这次,我就要撅撅这根管子。”    
    “李哥,我……劝你一句行吗?”翟三低低地说。    
    “你劝吧。”    
    “如果你和他硬碰硬,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你不要兜圈子,直说。”    
    “只要你不翻脸,我就直说。”    
    “我不翻脸。”    
    “你整不过他。”    
    李作文想了想,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口气我咽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继续拨号。    
    这次,他拨的是114查号台。    
    他查到了被服厂的电话之后,拨了过去。    
    “喂,我找黄山。”    
    对方告诉了他一个号码,他又拨过去。    
    电话通了。    
    “是黄山吗?”    
    对方说:“你是谁?”    
    “我是李作文。”“我好像不认识你。”    
    “十年前,七河台没有人不认识我。”    
    黄山笑了:“我查查地方志。”    
    “我想约你见个面。”    
    “你有什么事?”    
    “讨债。”    
    “你替谁讨债?”他显然以为是哪个单位雇佣李作文来追讨被服厂的欠款。    
    “我替自己讨债。”    
    “我欠你的钱?”    
    “你欠我一顶帽子。”    
    “我知道我欠别人几个脑袋,但是我从来不记得我欠过别人帽子。”    
    “明天是星期一,晚上十二点,我在顺天酒吧等你。”    
    “你长的什么样子?”    
    “整个酒吧只有我一个人。”    
    “那就没问题了。”    
    李作文低低地说了声:“再见。”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再见。    
    


第二章土房子

    蒋中天一个人在公路上转悠。    
    他在执着地寻找蒋中天。    
    天上无星无月,这世界一片漆黑。他孤独,恐惧,又十分绝望。    
    他面临一个天大的难题:这么黑的夜里,去哪里找蒋中天呢?    
    如果有个手电筒就好了,或者有一盒火柴也行。    
    可是,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很饿,他记得好像在很久以前,他遇到了一片玉米地,他啃了几个生苞米,现在,连苞米地也找不到了。    
    他的脑海里曾经断断续续浮现出一个温暖的房间,还有一个女人温暖的身体,白白的,嫩嫩的……    
    但是,他不记得那个房间在什么地方,它似乎很遥远很遥远,在宇宙的尽头。    
    他也不记得那个女人叫什么,他甚至想不起她长得什么模样。她同样很遥远很遥远,好像在电视里微笑着。    
    她笑得是那样灿烂,像一朵摇曳在春风里的花。她说:“老公啊,想不到你连化学武器都使上啦。”    
    他就幸福地笑起来。    
    他在漆黑的公路上一边朝前走一边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突然,他不笑了。    
    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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