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4-白星-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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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枪膛在屋内?”
“因为玻璃洞的周围有火药残迹。那圈像生锈的金属粉末,不用显微镜也看得出来。”
“千万别去碰它,”柯茨吃力地来到观测镜前。“你可以望到狄塞罗在法院前的位置吗?”
“你自己看。”
柯茨低头凑上去。“我只看到一大片绿,许多树叶。”
“等风吹开树叶,就能看到狄塞罗当时的位置。”
“他从移动的树叶间射击?”警官问。“你说对了,我看到法院的石阶。”
格雷再次凑上去,把螺丝转松一格,把观测镜微转一英寸看了一会儿。“你再看一下。别碰到观测镜。”
警官再次取代格雷的位置。“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道防火梯,”他抬头望向窗外,抓抓脸颊。“那个防火梯在弗利广场过去三个街区的杜安街,一栋叫安东尼奥的楼房外面。你要我看什么?”
“另一块红布条。”
柯茨回到观测镜前。“有了,我看到了。”
“杀死狄塞罗的凶手,在旗杆上和那道防火梯上都绑了红布,用以观测风向和风速。我们应该可以从这里到法院石阶的一千两百五十码间找到更多指示旗。刚才那张传真再给我一下好吗?”
柯茨由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的纸,那是国家气象局传真过来的气象资料。
格雷看着那些符号和数字。“那天中午的风速时速十二英里,很稳定的南风。”
“而他可以从那些红布条飘动的情形推算出来。”柯茨自行得出结论。
“外加枪上的观测镜的帮忙。你再看一下。”
柯茨再次弯腰去看。
格雷说:“先对准目标,再把贴住眼睛的观测镜朝逆时针方向调四分之一到半格,目标前方就会出现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就是在夏天当你看着远方的路时,会有类似热气上升的抖动,风会把那些波纹往同一方向吹。狄塞罗死去那天中午足够热,应该也有这种抖动的现象发生。”
柯茨慢慢调整观测处。
“波纹如果向右,表示当天的风是由一、二、三、四、五点钟的方向吹过来,枪手会把狙击镜慢慢往右调。镜头移动时,抖动的现象会像煮沸了那样斜得很厉害。这时镜头所指的方向,也就是风吹拂的方向。”
“所以风是从三点钟方向的南方吹来,”柯茨说。“但他又如何估计风速?”
“波纹越平,风势越强,当天中午的风速只有十二英里,抖动的情况应该只有一点点。”
格雷又看着气象报告。“那天中午的湿度很大,将近百分之百,枪手也能由抖动的波纹看出来:波纹越深,湿度就越大。”
“凶手为什么必须担心湿度?”柯茨问。
《白星》 孤星高照干皱果皮的变色疤痕(5)
“湿度越大,空气密度就越大,子弹前进时产生的阻力也就越大,不但减缓射速,也会把弹道压低。所以在湿度大的天气射击,狙击手就必须要把枪口抬高,弥补湿度所造成的误差。”
“所以枪手在射击之前,必须参考风速、湿度和风向调整狙击镜?”
“他的狙击镜必定也包括高度、风速的误差微调装置。他当然会把目标预设在那些等狄塞罗出来讲话的麦克风的正后方,但一等目标出现就已经没时间再调整。所以为了要弥补湿度和风速,他必须把枪口先朝右方瞄准。”
“他会瞄准目标右方多远的地方?”
“十二英里的时速,一千两百五十码的距离,枪口大约必须向目标右方偏离十三英尺。”
柯茨猛然抬起下巴。“十三英尺?那天我正好站在他左后上方,六或八级石阶的地方。”
“没错,”格雷微微一笑。“凶手那天扣扳机时看着的,也许就是你的脸。”
柯茨面容惨白。“要是风正好停下来?”
“那你恐怕就……”格雷顿了顿。“完蛋了。”
柯茨低声嘟囔:“也许那家伙的目标原本是我,对这些什么风速和湿度根本一无所知,他只是看着我的脸,想把我干掉。”
“他不会对你有兴趣的,”格雷安慰他。“由各种迹象看,他的目标是狄塞罗。从他预先做的安排、指示旗、一枪正中目标都可以知道,来人是个艺术家。”
柯茨大笑。“这是你们狙击手的想法?艺术家?”
“我已经完全不再想这方面的事了。”格雷说。
“你在越南大玩空中打弹珠,干掉九十六名越共,居然可以不想?”柯茨笑道。“不过听完你今天说的这些,我也死而无憾了。”
柯茨又在附近走来走去。“嘿,你看这边。”他指着遮住射击窗的床垫下面。有个弹壳躺在那里。
格雷低下头去看。“这并不是打死狄塞罗的那颗子弹的弹壳。”
“总要经过中子活动率分析仪化验才能下定论吧?”柯茨说。
“看一眼就知道了,”格雷回答。
“我们会做原子吸收分光度的检验,还有电子扫瞄与显微镜动力分布X光检查。”
“希望做完之后你们会发现弹壳上的红漆。”格雷指着弹壳后方凹槽上的一圈红漆。
柯茨弯下腰去细看。“看起来有点像红色指甲油。弹壳上涂这个做什么?”
“这是这位枪手的标记,他随身携带涂有红漆的空弹壳,在完成任务后留下来,也就是他的签名。”
“跟你的纸星星一样吗?也许你知道这人是谁?谁会在事后留下一枚涂有红漆的弹壳?”
“我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格雷回答。“不过我离开这一行很久了。”他看看手表。“我得赶回家,也许还来得及带孩子们去动物园。”
他随柯茨往门口走去,两名取证组的调查员刚好来到,一个提了两个大工具箱,另一个背着照相机。
留胡子的那位在经过柯茨身边时问道:“有没有闻到什么臭味,柯茨?”
“现在才闻到。”柯茨指向地上那枚弹壳。拿工具箱的人打开箱子,拿出一卷塑胶袋撕了一个下来。
两人由走廊往外走,柯茨说:“老天,纸星星或红漆弹壳,下一步就是精神病院了。从你的资料看来,你也一脚跨进去了。”
“没那么近啦。”
“我认为非常接近。”柯茨依旧坚持。
“真的没有。”格雷觉得好像在跟他儿子约翰吵架。“从你的笔记本上撕一张纸给我,彼得。”
柯茨从随身带的小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给他。“警官干了这么多年,我可以体会送过甜甜圈给九十六个人之后,必须吃一卡车安眠药的情况。”
格雷的手迅速移动,那张纸像在他的手中活了起来。来到电梯前,他把纸还给柯茨。“送你一个小小的纪念品。”
发现那是个小星星时,柯茨把手缩回身边,纸星星随即飘落地上。电梯门在这时打开。
“你少吓人了,欧文,”柯茨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比较敏感,”格雷淡淡地一笑。“不喜欢听人提起精神病院的事。”
4
一张张脸像赌台上飞过的牌那样快地闪过。终于等到下课的那些快乐的小脸,有男有女,由学校门口挤出来,跨下石阶。每张脸也都在狙击镜里掠过、消失,掠过、消失。
前苏军专用狙击镜里的焦距瞄准心并非十字线,而是一个尖尖的瞄准杆。那些从石阶上冲下来的小孩的笑脸,一个个从瞄准杆处冒出来再往下滑,咧着嘴的,缺牙的,绑马尾的,梳辫子的,天真无邪的眼睛,五颜六色的衬衫、长裤和裙子,像动画一样在圆框框里出现再依次滑下。
深黑的瞳孔四周是散着褐色斑点的绿色虹膜,那眼睛冻住了似的,完全没有改变,既不眨动也不更改它与镜片的距离,彷佛已跟观测镜的镜片连为一体。连瞳孔都是静止的,既不放大、也不缩小,一如观测镜锁在枪上,那眼睛也锁在观测镜上——任由颜色与笑脸从眼前闪过。
突然间,圆圈内闪入一片模糊的灰色,是成人穿的灰长裤。接着,格雷的脸就进入了焦距圆圈。这时,观测镜猛然移动,以保证格雷的脸一直在瞄准杆的尖端。欧文·格雷,白星。也直到这时,眼睛才眨了一下,但也只眨一下。头发仍然黑鬈,眼睛的四周多了皱纹,皮肤苍白,笑容看起来很有智慧,嘴唇正无声地动着,正在跟某个人讲话。观测镜也跟着它移动。
白星,眼睛再次眨了一下。
圆圈里模糊了,格雷的脸消失,紧接是万花筒般的颜色——一个包着红绿黄蓝等五颜六色头巾的中年女人。瞄准杆对准她的鼻子下方,她的皮肤是黑亮的咖啡色,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线,某种可能是项链的金属闪闪发亮,反射着阳光。观测镜的圆圈在这片花花绿绿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向格雷一手牵着的小男孩,他们跟那个黑女人沿着人行道往东走去。
瞄准杆再次回到欧文·格雷朝着东方走去的侧面,而后圆圈变黑,观测镜后的眼睛垂下了眼帘,而且没再睁开。白星。
格雷和柯茨约好在中国城边的哥伦比亚公园健身房碰面。他们先跳绳再打沙包。格雷戴着包了铅的手套,柯茨替他稳住沙包,让他出拳。
柯茨问他:“弗兰克·陆卡现在让你办哪件案子?”
“他一天也没浪费,”格雷喘着气用力击打沙包。“星期一才一进办公室,就丢给我十六份档案,不过都很薄。一件是跨州的资金潜逃,一件是非法注册,就是这一类的。”
《白星》 孤星高照干皱果皮的变色疤痕(6)
沙包乒乓作响,伴着柯茨说话:“都在浪费时间。”
“想想狄塞罗的起诉文件装了四十个档案柜,800M的电脑档案。现在的新案子连一个抽屉或一个掌中型计算机都装不满。”
狄塞罗案的调查刚开始时,柯茨便建议格雷一起到健身房运动。格雷以为哥伦比亚健身房有的也只是一些自行车、健步机、哑铃,以及拿了钱拼命鼓励他运动的健身教练。结果这家位于三剑客当铺楼上、窄梯吱嘎作响的健身房早期是一家成衣工厂,现在则类似拳击训练场,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围起来的拳击台,一面墙上挂着许多速度训练包和重量沙包,另一边则有各种举重器材。
健身房的老板是七十多岁的山姆·奥尔,他每天开门关门,中间教人打拳。他称自己是拳头科学家,曾经训练出次中量级的冠军拳击手马可·吉尼诺和轻量级冠军吉德·雷尼,可以说是纽约最懂得拳击的人。
健身房上一次油漆大概是艾森豪威尔总统时候的事了,油漆片和灰泥经常掉到硬木地板上,所有的设备都很陈旧,唯一的新东西大概是一幅冠军拳击赛的画——一位画家为交换会员证在墙上画的。奥尔的客人大都是天赋比柯茨和格雷好上许多的拳击手。第一次来这里时,格雷便喜欢他们热身的节奏感:跳绳、打速度包、打沙包,黑鞋在拳击台上移动的吱嘎声,还有奥尔持续鼓励拳击手攻击的声音。他也渐渐爱上这里的气味和流汗的感觉,以及跳绳、热身后再打上三局拳赛后肌肉酸痛的痛快与舒畅。格雷开始每天中午都来这里,顺便和柯茨交换狄塞罗案情的进展。
柯茨放开沙包,走向速度包。他们两人都打赤膊,只穿着运动短裤,柯茨绑在额前的毛巾布吸汗头带已经又湿又脏。
格雷跟着他来到附近的一个速度包旁。
柯茨朝他的拳击手套点点头。“新的手套?”
格雷戴着红色的手套,而不是平常那副咖啡色的。“向奥尔借的,我的临时找不到了,也许放错了地方,也许被约翰拿到学校去了。告诉我你们的检验报告怎样了?”
警官边出拳边说:“我发现你的人事档案还挺有趣的。你在爱达荷山区长大,怎么会搬到纽约来住?”
“我退役后到纽约大学读法律,认识我太太。她是纽约人,看不起纽约之外的任何地方,我只好住下来。弹壳的检验结果怎样?”
“你曾说想当狙击手要有狩猎的经验,”柯茨的声音从打击速度包那很有节奏的声音之间传来。“那么你这方面的经验又是哪里来的?”
“我父亲在老家的山里有栋木屋。他时常带领由别州来打猎的人到山里去打野鹿和野山羊。那时候甚至还有美洲豹,我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你追踪猎物的本领应该也不错?”
格雷停下来,抓起挂在裤腰上的毛巾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