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4-白星-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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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光移回格雷脸上。“我问这位海军中士,是不是指英国那个网球大赛的温布尔顿杯?他差点笑死,骂我没见识,告诉我‘温布尔顿杯’是指一年一度在俄州培利营区所举行的全国一千码步枪射击锦标赛,他说,你曾连续三年拿到总冠军。”
“我平常很少谈这种事。”
“你知道我当年在陆战队的绰号吗?”柯茨问。
“只能想象。”
“‘弹簧指’,我一分钟可以打出十五个单字,陆战队就叫我到基地去当打字教官了。我如果能用你的绰号‘白星’,不知会迷死多少女人!”
格雷没有出声,柯茨接着说:“艾柏中士告诉我,越共因为你总是留下一个用白纸折成的星星而称你为‘白星’”。
其实是先有绰号,才有纸星星的。在他出击的早期,敌人已因这名狙击手善于利用黄昏余晖而开始称他为“白星”。陆战队的狙击手都知道两句由水手的歌诀改成的打油诗:夜间天空红,乐歪狙击手。黄昏时刻那粉红、红色和紫色的暮霭,容易使得躲在丛林中的目标提早离开树林或灌木的掩护。初降的暮色给人一种幻觉,以为四周昏暗,别人看不见他们。其实他还是比四周的景物明显,替狙击手定位的瞭望员很容易就能从望远镜中看到目标。格雷总能利用天边刚出现的“白星”的光芒,从远距离望见丛林中移动的物体,只要有任何反光,就能命中目标。西方人称这颗提早出现的亮星叫“黄昏之星”或“金星”,越南人称它为“白星”。
有一次执行任务时,苦等了三十六小时,格雷无聊地从他的狙击记录簿上撕了一张白纸在手边折了又拆、拆了又折,胡乱地实验各种设计。他的下士瞭望员看到后说:“你折了一颗星星,正好和你的绰号吻合。”他完成那次狙击任务时,就把那个纸星星留下了。此后每次任务后,他就留下一颗星星,如果可能就留在尸体身上。
格雷后来才发现历史上许多有名的狙击手都曾留下某种类型的‘名片’。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加拿大二十一远征师的印第安裔狙击手约翰·柏达虚,在每次任务后留下一根羽毛。美国内战时,北卡罗莱纳州第十八军被人称为“合唱员”的班恩·波顿下士,宣称他可以从敌军射击过来的子弹方向准确地推算出敌人藏身的距离,再用来作为回击的依据。他总是留下一根松鼠尾巴。
当年法军在“奠边府战役”被越南游击队击溃时,有个越南游击队的神枪手能从地面打死天上飞过的法军驾驶员,那名神枪手每次都留下一段麻绳编织物。至于史上记载的头几名神枪手之一则是达芬奇,他在威尼斯城被敌人包围时,曾用他设计的步枪打死了几名士兵,至于达芬奇有没有留下什么标记,就没有人知道了。
“听说越共曾悬赏一名士兵五年的薪水当奖金,要取你的人头。”柯茨又喝一口饮料。“后来甚至在各地张贴你的画像,到处悬赏。他们从哪里拿到你的画像呢?”
格雷对于柯茨坚持要谈的话题逐渐认命。“我猜是由美军陆战队周刊上的一张照片复制的。”
“所以你总共歼灭多少敌人?”
格雷抬头望向柯茨头上的墙面,那里贴了几张约翰的蜡笔画,画里的天空都是红色的。“没几个。”他说。
“才怪,”柯茨大笑,那声音好像用树枝扫过尖尖的木头篱笆。“九十六个算没几个?艾柏中士说,这是美军战史上的最高纪录。我问他你为何退役,他说不知道,也可能是不肯说,各种人事资料上也都没有。”
格雷回答:“服役期满就退役了。”
“不对吧,”柯茨追问。“你二次返回越南,在服役期满前两个月由医疗机构送回圣地亚哥。”
约翰房间的门打开,他从房里出来,直接走到警官面前。他似乎很喜欢这位直率的执法人员。男孩问他:“你要再喝一罐美禄吗?”
“好啊,最好加一些伏特加。”
“没问题,我最爱伏特加了。”约翰笑着向厨房走去。
格雷起身拦住儿子,轻抓男孩的肩膀把他转过来。“你最好告诉我,你这辈子从没尝过伏特加。”
“我跟警官伯伯一样,每次喝美禄都加伏特加。”
《白星》 孤星高照干皱果皮的变色疤痕(1)
“吹牛大王,给我回房间去。”格雷拍拍儿子的头。
“你的几个孩子都很不错,看得出他们家教很好,”柯茨说。
“我能请问你今晚大驾光临的目的吗,彼得?”格雷问道。
“我们需要你的专业协助,”柯茨一手把铝罐捏扁。“杀掉狄塞罗的凶手显然是使用步枪的高手,而你则是我们所知对这方面最有研究的人。”
格雷没有否认。
柯茨继续说:“卡曼·狄塞罗被杀已经三十小时了,可是我们只有一项证据:一颗子弹打穿他的脑袋,再穿过‘船佬’的肩膀。对了,可惜的是,那个杂碎没被打死。子弹已从法院的石阶上挖出来了。”
格雷点点头。
“化验室正在分析它的弹道和重量,”柯茨说。“找出子弹的编号、口径、设计制造时的特点,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还有就是我们已经推测出,子弹应该是由西方射过来的。毫无证据或许也具有某种意义,只是目前仍不确定。”
柯茨身体前倾把双肘撑在膝上。“除了那颗子弹外,我们真的毫无线索。我们至少已经跟三十五名目击者谈过,没有人看到任何东西。更特别是,也没有人听到任何东西。即使在曼哈顿的交通高峰时段,枪声应该会引起注意的时候。我们认为应该是装了消音器。”柯茨用手指点着下巴,好像在考格雷。
“不太可能,消音器会影响准确度。”格雷回答。“任何远距离的射击,狙击手都不可能使用消音器。”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
“现场不是有许多电视台的摄影机吗?”格雷问。“录像带上也没有任何东西?”
“所有电视台的录像带都交过来了,只看到狄塞罗脸上突然多出一只眼睛,其他什么也没有。有个摄像记者的脑筋转得很快,狄塞罗一被打死,他马上就转过镜头去拍广场对面那些建筑。我们把那卷录像带看了又看,尤其每一扇狙击手可能藏身的窗户。当时开着的窗子,也全都一一查了。仍然什么也没有。” 欧文·格雷由沙发椅旁的柜子抽屉里,拿出一张曼哈顿区的地图小心地打开。那张地图因经常使用,折线上全贴了透明胶带。
柯茨强调:“不用找地图了,我们真的已把所有可能的角度和射击位置都查过了。”
“是吗?”格雷看着地图说。“从昨天到现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你们怎可能查得完所有可疑的地点?可能的射击点太多了。”
“我们的确都查过了,”柯茨仍然坚持。“我们合作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们办事向来很彻底。”
“由法院石阶上放眼所能望到的建筑物,”他在地图上方画了个大圈。“向西,一直推到贝特区和哈德逊河那边,你们都查过啦?”
柯茨的舌头扫过牙齿。“你认为我们由法院石阶推出去,推得还不够远?”
“高明的狙击手可以远距离地从一千三百码之外打中目标。”
柯茨纠正他。“应该是一千三百‘英尺’吧?”
“不对,是一千三百‘码’,也就是,大约一千两百米。”
柯茨笑着说:“你一定曾由一千两百米外干掉过不少人吧?对方也许正好在吃饭、做白日梦,想着他河内老家的黄脸婆,却被你从另一个时区送上西天。”
格雷只抿着嘴没有吭声。
“我的天,”柯茨专注地看着格雷。“你一定是很了不起的枪手。”
格雷低着头研究地图。
“另一个怪异之处,也是以前从来没有的,那就是狄塞罗死后,街上竟然没有任何谣言。”柯茨说。“通常要是有个杂碎被杀,必定有一些流言传回我们耳朵里。这也是整个行动的重点,这样才能知道是谁要给谁好看。”
“然而这次竟然什么也没有,”柯茨说出结论。“完全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要狄塞罗消失。所以我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去帮我们一点忙,只要帮我们找到开枪的地点,让我们有个开始。”
格雷把地图小心地折起来。“你的人手够多了吧,不差我一个。”
“没错,凭你对狙击的了解,可以省掉我们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星期的时间。”
“可是我已经答应小孩子要带他们去——”
“就算帮我一个忙,让我在输掉狄塞罗的官司后,多少讨回我们队长的一点欢心。”
格雷疲惫地揉揉鼻梁。“好吧,我明天到法院广场去看看。”
柯茨迅速起身。“明天早上八点,我在那里等你。”
“带一具狙击枪上的观测镜来。”格雷说。“如果你有那种二十倍的M49最好,另外再带副三角架。”
柯茨点着头朝门口走。“替我谢谢你儿子的美禄,告诉他我改天请他喝啤酒。他要挑用米酿造的也行。”他笑着下楼去了。
格雷一关好大门,奥兰多立刻从厨房出来。
“你贴在门上偷听,耳朵都长茧了吧?”格雷取笑她。
“你不是说,不会再去碰那种事了吗?”她忧心忡忡地朝小孩房间望了望,幸好只听到“任天堂”电子游乐机的音乐传出来。
除了前妻和心理医生,二十多年来格雷只曾对奥兰多吐露过他以前做过些什么。她甚至比另外那两个人知道得更多。那更像是一种告解,她是唯一忠心于他又可以给他力量的源泉。
“现在你又把那些不好的回忆带回来,”奥兰多一边语带责备地说,一边打开约翰的房间。
“只是帮朋友几小时的忙。”他拉掉领带,松开领口,露出喉结下那处像干皱果皮的变色疤痕。格雷知道想对奥兰多隐瞒任何事是没有用的,但他仍不愿承认跟彼得·柯茨谈话期间他所感受到的口干舌燥与胸腔抽紧的感觉。但她迟早会察觉,他的思绪经常像额头写了红字摊在她面前。
《白星》 孤星高照干皱果皮的变色疤痕(2)
她咂着舌说:“你知道在我们老家怎么说吗?”
“知道,”格雷微笑着。“你们会说:‘快带我离开这个臭地方。’”
她进入约翰的房间,扭头告诉他:“抱着狗睡而染上虱子,是怪不得别人的。”
格雷由书架上取出一本《曼哈顿空中鸟瞰》的书,坐进沙发椅开始翻找,接着细看苏活区、中国城、小意大利区和邻近法院广场的地区。他的手指再次开始发抖。
十多分钟后,他才以故作镇静的口吻自言自语地说:“我只能说,这家伙相当厉害。”
3
“我们最初以为凶手一定是藏在那排树里面。”柯茨遥指广场对面安全岛上的一排榆树,那些树大约三十英尺高,因为在都市里而呈奄奄一息的半枯萎状态。“但这里面根本不可能藏人,如果有人一定会被看见。”
他和格雷站在法院石阶上,狄塞罗中枪倒地的点。格雷望向广场后方中央街过去的那排树,他拿着装有观测镜的铝箱,柯茨拿着三角架。
“凶手不可能透过那么多树枝和树叶看到这边来,”警官往西边的杜安街指过去。“因为有树挡着,所以我们也认为西方那些被树挡住的建筑物可以不必考虑。”
“这是你们所犯的第一个错误,”格雷回答。“枪手距离那排树越远,就越能够透过树林望到这里。”
柯茨问:“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它的道理,但的确就是这么回事。我认为凶手也许能由树叶间望见狄塞罗,但我们却不能由相反的方向,看清树叶后面。”格雷转向石阶,朝左右两边望来望去。“这就是他的归零射击,就在那一层石阶的侧面。”
石阶的侧面有个小凹处,凹处的下方则有一些被打碎的石屑。
“什么是‘归零射击’?”柯茨问。
“枪手在正式狙击目标之前,预先击发一次,再依据这个弹着点的偏差率修正射击角度,避免正式射击时再产生误差。”格雷弯腰去抠那个凹洞。“子弹不在这里,可能是跳掉之后被行人踢开了,或者弹到街上,第二天早上被扫街车扫掉了。”
格雷带着柯茨沿石阶而下,经过停在法院前的车,再横过中央街,朝国际贸易法庭走去。他们沿着杜安街往西走,有个穿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