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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女人,比了解上帝都难-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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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杨先生曰:这又是在考人,我老人家如果百事亨通,连对防止奸杀都有办法,早开学堂去啦,还写杂文干啥?不过你阁下看过《小亨利》漫画乎,小亨利先生是个皮透了的顽童,有天在马路上,看见一个小姑娘,他就吹起口哨,她不理他,他就穷追,正追得兴头,看见该小姑娘进了一家大门,他往门上一瞧,叫声“妈呀”,扭头就跑,盖该门上有招牌曰:“柔道学堂”。    
    洋人国的太太小姐很重视防身之道,有些男女孩子从小就像《小亨利》漫画上说的那小姑娘一样,送到柔道学堂,学两下子。夫柔道是啥,我老人家可弄不清楚,有人说这玩艺,中国“古已有之”,古时候是不是真有,不必管它,即令真有,也是古时候有,现在中国可是没有。全世界都把日本同胞当成柔道老祖宗,洋人国柔道学堂纷纷成立,用的术语是日本话,用的仪式也是日本规矩,先下一阵跪,再鞠一阵躬,然后,大喝一声——哈。接着是忽连倒冬,暴徒仰了面而朝了天。    
    仰了面而朝了天,就是暴徒的下场,情人谷惨案的那两位女主角,如果也学过柔道训练,恐怕凶手先生不敢饿虎扑羊。其实他不敢饿虎扑羊算他运气,一旦饿虎扑羊,现时现报,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哩,已跌了个狗吃屎,躺到地下哼矣。则不但可免灾难,还可为妇女同胞出一口气。柏杨先生奉劝各位太太小姐学柔道,而不劝太太小姐学少林拳,因柔道施展出来,用不了太大力气,而是顺手推舟,对方用的劲越大,跌得越重,而且还不致把玉臂和玉腿练粗,真是第一等妙诀。    
    或许读者老爷又要问啦,如果那位凶手先生也会柔道,而且段数更高怎么办?呜呼,怎么办?事情到了那种地步,就没有啥怎么办的,这种话问起来等于没问。凶手先生尊手里要是有一挺火焰喷射器,只一按钮,就能把太太小姐烧成一堆焦炭,你阁下的柔道就是高到一百零八段也没有用。    
    学柔道不过是技术上的防范,仅只靠技术有时候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一旦遇到段数高的,或手持火焰喷射器的,英雄无用武之地,其结果跟根本不会柔道没啥差别,所以太太小姐必须另备良药才行。


第二部分女生大胜

    咳嗽已毕,再言归正传。    
    一个人投胎转世,既不能选择父母,也不能选择性别,而且一经固定,终身不变。现在医学昌明,报上常常有大动手术,把男人变成女人的新闻,其变的经过详情如何,我们不知道,但依常识判断,所谓变性手术也者,恐怕只能顺水推舟,而不能无中生有。如果连舟都没有,即令华佗先生再世,也无法下手也。所以我们满耳朵听到的全是男变女,很少听到过女变男,而那些男变女的节目,也一言难尽,运动健将姚丽丽女士自从动了手术之后,按说应该是一个货真价实女人啦,可是报上登得清清楚楚,医院只能保证她在女人堆里不致发生麻烦,而不肯证明她是“女人”,大概与生育有关,问题就很复杂啦。    
    因为性别无法改变,所以有一个问题就永远得不到全体同意的答案,那就是:“到底当男人好?还是当女人好?”古之时也,男尊女卑,男人是当权派,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女人被踩到脚底下,不值一文。吾友秋胡先生在《桑园会》中,把太太欺侮个了够,他娘教他赔礼,他不但不肯,还理直气壮曰:“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跪妇人!”——这两句话泄尽了臭男人的底牌。盖所以不肯跪女人者,和人格无关,只和黄金有关。女人赤手空拳,就不如一条虫。一旦女人黄金如山,能给他官做,好比说,该女人如果是个皇后,或如果是个公主,看他跪得勇不可当吧。然而,直到现在,女权慢慢的抬头,有些地方虽然仍有受不尽的委屈,但有些地方却翻脸无情,硬是骑到臭男人头上。不要说别的,这些年来大学堂里,女生就把男生挤得大败,尤其是夜间部,男生眼看就贫无立锥之地。一位大学堂教习在第一堂下课之后,面无人色的找训导处问曰:“我刚才教的那一班,怎么全是女生?”训导员立刻加以纠正曰:“谁说的,明明有两个男生呀!”呜呼,该班五十个人,就有四十八个长头发,无怪有人在报上大声疾呼,要求为男生设立保障名额。看情形如果不设保障名额,再过两年,大学堂全是如花似玉,小子们只好到教育部集体上吊矣。想当年为了保障女孩子受教育,到处设立“女子大学”、“女子学院”、“女子专科”,往事如烟,现在只好到处设立“男子大学”、“男子学院”、“男子专科”,来补救矣。否则的话,总有一天,大学堂没有一个男学生,那才叫世界十大奇观之一。    
    ——台北市立女子师范专科学校,一度要改名换姓,男女并收。消息传出后,大批有力人士,到教育部一闹,说女子教育是怎么怎么重要。官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力人士闹,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再改矣。悲夫,三十年风水轮流转,男子教育已到了需要保障之境,二十年之前的老观念,似乎得变上一变。    
    太太小姐跟臭男人一样的受教育,天经地义,除了酱缸蛆,没有人反对。可是女子教育一旦发达到把臭男人都挤到枯井里,成了清一色的女人天下,我们就要大喊大叫。不仅因为我们是臭男人,本位主义大喊大叫,也是站在全人类立场大喊大叫。呜呼,想当年男权茂盛的时候,太太小姐两眼漆黑,像猪一样关在家里,正人君子洋洋得意之余,今天发明一条法律,明天发明一条道德,把女人缚得个结实,认为这下子可好啦,万世都翻不了身啦。谁晓得如今不但翻了身,简直还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先从大学堂下手,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开端,过些时男生简直势非绝种不可。盖用不了多久,就没有了男教习,而政府各部门跟着也就没有了男公务员,工商界更不得不跟着没有了男老板。大学堂男生既绝了种,后继无人,非这般下场不可也。到了那时候,臭男人的出路大概只剩下三条,第一条路是:跟想当年的女同胞一样,被关在家里抱娃煮饭,一听门铃响亮,知道太太下班回府,士既为悦己者容,第一个动作就是刮胡子,说不定还要穿起来高跟鞋,跟太太大人发嗲,林之洋先生“女儿国”又重现于今日矣。第二条路是:只好接替女同胞的专利职业,当起来“酒男”、“舞男”,或其他乱七八糟之“男”,被女同胞叫到眼前,拉开嗓门,努力唱《大江东去》。第三条路是:女同胞虽然成了当权派,但身体总敌不过男同胞,则臭男人就只有一心一意当阿兵哥,为她们争夺一条钻石项链而引起的世界大战,打得血流成河。    
    世界真的有这么一天,未免太惨——至少臭男人太惨,不过这只是远景而已,跟科学家做试验一样,必须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产生预期的结果。太太小姐虽然已经开始挤臭男人啦,但要想真的把臭男人挤得集体投降,还问题重重。盖有一种上帝赋给她们的本能,像绊马索一样,总在绊她们的玉足,绊得她心有余而力不逮,走都难走,更别说跑矣。一定要走要跑的话,恐怕就要跌个嘴歪眼斜,美感全消。这个绊马索,就是母爱。    
    我们把“母爱”比喻成太太小姐的绊马索,对“母爱”毫无不敬之意,恰恰相反的,正是充满了敬意,才如此比喻,藉之说明“母爱”的可贵和力量。一个做母亲的乃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动物,为儿女牺牲一切——牺牲了睡眠、牺牲了美貌、牺牲了青春、牺牲了前途、牺牲了事业,如果命运不佳,晦星高照,还牺牲了尊命。但这只是母爱的光明面,在光明面屁股后,母爱也有它的黑暗面,这黑暗面就是,女孩子千受教育,万受教育,功课好得人人龇牙,从小学到大学,从幼稚园到洋博士,过五关斩六将,踏着被她踩到脚下的男生的残尸鲜血,勇往迈进,得学位,拿奖金,都如探囊取物。好容易功成名就,练了一身功夫,可以服务社会人群啦,却糊里糊涂,碰到一个小家伙或老家伙,三句甜言蜜语,她就嫁了他。嫁了他还没啥,有啥的是,一年之后,生了娃儿。两年之后,又生一个娃儿。二十年寒窗之苦,遂从此一笔勾销。嗟夫。


第二部分千古伤心是结婚

    柏杨先生有位朋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宝贝得要命,按说独生女儿一定娇纵过度而不成才,其不流入太妹,或自甘堕落者,几希。偏偏该朋友祖宗有德,女儿虽娇纵得不像话,可是却没有流入太妹,不但没有流入太妹,反而功课奇好,尤其数理奇好。这年头,一个年轻人只要数理奇好,就等于吃了神仙丸,想怎么念就怎么念。她阁下一条鞭上去,由小学,而中学;由中学,而大学;由大学,而留学;最后在美国啥啥理工学院,成为该校有史以来第一位航空女博士。中美同胞,无不惊叹,认为她将来定会在社会上露一手。尤其是她的老娘,兴奋得坐卧不安,东串门西串门,宣传她女儿如何如何,谁要是说三句话还没有夸奖到她女儿,那比杀父之仇还严重,老娘能恨他一辈子。柏杨先生深知她有这种绝症,所以一见面就恭维她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女儿,总算不虚此一生也。有一次,我出奇计灌米汤曰:“看你女儿,多有出息,天分高,教养好,她总有一天要得诺贝尔奖金的,到时候,带着妈妈到斯德哥尔摩领奖,你也可见见活国王,报上再那么一登,真光彩呀!”她曰:“你说啥,死得脱?啥叫死得脱?”我曰:“不是死得脱,是斯德哥尔摩,瑞典国的京城,到那地方领奖呀,听说第一特奖就是美金二十万。”她看我应对称旨,立刻用一种惟恐怕不被说服的声调叫曰:“我可没有那种福气呀,不过我女儿倒满有雄心,前些时还来信说正在研究研究啥呀,好多博士都佩服她哩。”说罢之后,立刻打开手提包,给了我一支她女儿从美国寄回来的洋烟,以励来兹。    
    这是四年前春天的事啦,今年春天,偶尔又碰到她,我还是按照着老规矩,没头没脑的称赞她女儿,最初她支支吾吾,后来因我跟在她屁股后赞个没完,她没好气曰:“老头,你歇歇舌头好不好?”这一次连洋烟也没掏,就扬长而去。    
    事后才知道,老太婆发那么大的威,不是宝贝女儿死啦,也不是宝贝女儿忘了娘,而是宝贝女儿得了博士学位不久,就结了婚。老太婆当然不反对女儿结婚,可是结了婚之后,跟着就是生子,而且生起来像北平卖的冰糖葫芦一样,“大珠小珠落玉盘”,三年就生了三个。如果她身在中国,问题还小,盖中国人工不值钱,请个下女小姐,就可以分忧。无奈身在美利坚,人工贵得可怖,买菜、煮饭、抱娃、喂奶、铺床、叠被、洗衣服、烫衣服、洗盘子、换尿布,大自“电线走火”,小至买根针,都事必躬亲。亘古奇观的女博士,遂成了一个管家黄脸婆。    
    我们介绍这个故事,并不是触谁的霉头兼碰谁的疮疤,尤其是毫无轻视家庭主妇之意,盖世界上可以没有女博士,却不能没有家庭主妇也。在对人类贡献的价值上,家庭主妇要超过女博士千百万倍,这可不是拍家庭主妇的马屁,以便将来挨门讨饭;而是没有女博士的世界,世界仍是世界;没有家庭主妇的世界,简直不能想像。不过,问题在于,一个家庭主妇,只要受国民小学堂教育,就可胜任愉快;而一个女博士,恐怕至少也要投下去二十个年华。七岁上小学堂的话,最快的博士也二十七岁矣(有的年已半百,头发都白啦,还在往里钻,那就更是紧张)。国家花了这么多的钱,自己也费了那么大劲,不过造成一个管家婆,成本未免太高。这种浪费,恐怕连太行山都得赔进去。如果将来大学堂全体成了女学生,而女学生又全体冲进厨房煮饭抱娃,中国高级知识界,势将成为真空。夫国家培养一个科学家,就有理由、也有权利,要他从事科学研究工作,如果所有的科学家一齐坚决的蹲到河边捞鱼,那又何必培养这么多科学家,直截了当培养捉鱼的好啦。    
    女博士嫁人,当然是应该的,但如果她阁下折腾了半辈子不过只是煮饭抱娃,我们就忍不住要疑心,当初何必那么穷凶极恶,把臭男人从榜上挤到枯井里乎?当她阁下午夜人静,半闭着瞌睡得要命的秋波,从床上爬起来喂孩子奶时,隐隐约约,不知道听没听到枯井里的哭声也。吾友盛紫娟女士,她在香港读大学当时,兼编了好几个刊物,正在日正当中,前途无量,却忽然结了婚。结婚之日,来信描写远景说,她丈夫是个大律师(也可能是个工程师,日子一久,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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