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的侧影-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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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为了配合文章内容,在这张报纸的同一版面刊登着一幅“肾力素”的广告,一个男人举着双臂微笑着向人夸耀自己。
125公里长的吴淞江源自太湖,流经上海的一段被人们叫作苏州河。此时,苏州河以南的公共租界仍由英美看管,苏州河以北则成为日本人的占领区。苏州河与黄浦江交汇的地方有一座外白渡桥,它恰好连接着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
当时上海人有句很形象的话,称那些做汉奸的人叫“过河下水”,就是从苏州河那边过来,投到日本人怀抱里面去了。
“过河下水”的不仅仅是那些走过苏州河的汉奸。一些对前途失去信心的国民党军队在汪精卫集团的收买、拉拢下,也加入了汪伪政权,汪伪政权的军队一度达到60多万人。在当时汪伪政府拍摄的新闻片《跃进之和平军》中,讲述了伪军配合日军进攻新四军的情景。
经过数年战斗,新四军已由1938年底的2。5万人发展到1940年的5万余人。
秋天的一个晚上,17岁的任以奇跟三个同学一起悄悄离开家坐船到了苏北。他就是后来成为著名翻译家的任溶溶。65年后,任溶溶这样描述那晚的情形:“当时还有日本人的岗哨,碉堡周围用铁丝网围着,还吊满了香烟罐,其实没有几个日本人,检查也是装装样子。”第二天他们就顺利地就住进了新四军的招待所,这里四处刷着标语:“当兵要当新四军。”领到的军服都没有衣领和衣兜盖,样子很是滑稽,后来才知道是战士们用槐树花把土布染成黄色,自己做的。
在部队中,一个中学生已经算是知识分子了。不打仗的时候,任溶溶就教战士们唱歌,编辑《战士报》。
汪伪政权很快就开始了苛严的清乡,策动清乡的汪伪政权日本军事顾问认为,以前的多次扫荡,不仅没有扑灭游击战争,反而使得抗日的力量有所发展。这一次清乡,要以“政治肃清”为中心,建立保甲制度。日汪军队立起一道道竹篱笆、铁丝网,以形成封锁线,在水陆交通的要道,还设立了大大小小的检问所。
汪伪军队用清查户口,严格身份证明,建立十户一甲、十甲一保的保甲制度的办法追查共产党员、干部和民兵。他们收买、利用叛徒,鼓励密告检举,不少抗日干部和积极分子因而被捕。新四军一度陷入困境。提起当时的艰苦,霍继光还是很感慨:“困难的时候,豆饼(豆腐渣做的饼)、野菜、树皮、菜根都会当饭吃。”除了训练、政治学习,他们要自己种菜,也种小麦,日本人会来抢粮食,所以经常提前收割。“敌人会来抢粮,我们也会去抢他们的粮食,一次我们去攻打日本粮仓,日本鬼子200多人被我们消灭了,我们把裤子脱下来,当口袋把粮食背回去,也分一些给老百姓。生活就改善了一点。”
还有一种送法,“抓住敌人一个头头,就叫他们给我们送多少布,多少粮食、营养,多少医药,送多少子弹,多少钱。有的是国民党顽固派,有的是伪军,也有地主。”
除了清除新四军的“政治清乡”外,汪政府也很重视“经济清乡”,并将搜刮到的大量农产品和矿产等战略物资运往日本。
身在鱼米之乡的江南,却只能眼见着白花花的大米被一车车运走。老百姓都把清乡叫作“清箱子”。
此时在300公里外的上海,闪烁的霓虹灯下依旧是车水马龙。随着淞沪会战的隆隆炮声在记忆里渐渐逝去,形形色色的“冒险家”们依旧将这里视作天堂。虽然大街上经常可以看见许多日本兵行进,而商店和影剧院里依然挤满了衣着华贵的中国人,报纸上也登满了电影和戏剧的广告。
银幕上虽然一派繁荣,普通百姓的生活却没有这么美好。《申报》的商业新闻版面中,全部是涨价的消息。煤价涨势迅猛,上海很多熟水店都关门了。
熟水店,也就是专卖开水的店,因烧水处的炉膛口开在正前方,如一只张开大嘴的老虎,灶尾有一根高高竖起的烟囱管,就像老虎翘起的尾巴,因此上海人很形象地称之为老虎灶。上海有一句话叫“泡开水”,即指到老虎灶去买熟水。老虎灶一般在弄口或弄堂附近的小街上,从前因房价廉、煤价低,很便宜,一个大钱就可购买一勺沸滚的熟水。老虎灶曾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居民喝茶、用热水全靠老虎灶。直到今天,它仍是布兰德太太的童年记忆中难以磨灭的一部分。那时,她的名字叫格尔达。
一年前,小格尔达随家人从奥地利辗转来到上海,住在虹口区一幢红色的两层小楼内。和上海人比邻而居,朝夕相处。
从德国进攻波兰开始,在短短的一年间,波兰、丹麦、挪威、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先后被纳粹德国占领。战火从欧亚大陆东西两端同时燃起,火势向非洲大陆、大西洋、太平洋迅速蔓延。
纳粹在波兰等国家建立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和犹太人区,欧洲已经没有犹太人的容身之地,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东方的上海。1938年到1941年这三年间,共有约1。8万名欧洲犹太人相继抵达上海。
开埠很早的上海城市平民并不排外。虹口,一个并非天堂的地方成为了犹太人的庇护所。
在没有电的日子里,煮饭烧菜只能靠煤球炉。烧开水花费时间太长,到老虎灶买热水成了格尔达每天的使命。
小格尔达进了附近的一所学校,很快就学会了去附近街道的菜市场买食品。小贩们操着蹩脚的洋泾浜英语和她打招呼。回忆起那段艰苦的日子,布兰德太太说:“那时候,我们和附近的中国居民相处得很愉快。我经常和中国孩子一起玩耍。这里的街坊邻居有时还邀请我们一起吃饭。他们知道我们处在艰难的困境之中,总是尽力帮助我们。”
1949年,在上海生活了10年的小格尔达,和家人一起离开上海,定居悉尼。当年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如今已是儿孙绕膝的“老婆婆”了。她把上海称之为“东方的诺亚方舟”。
《一个时代的侧影》 第二部分1940年:窒息时分(3)
随着春天的临近,无数德国人涌进电影院,观看影片《意志的胜利》。当他们离席起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笃信这个蓄着小胡子的人是一个英雄,他们决心为他做一切事情,包括慷慨赴死─很多人的愿望实现了。
在美国,绝大多数的人仍抱着“这场战争与美国无关”的孤立想法。
“别让美国参与战争!”这是达特默斯1 000名大学生联名致总统的一封电报。
但是美国的政策也在悄悄地改变。夏季来临的时候,美国政府停止了对一些国家废钢铁的出口,其中包括日本。而日军占领武汉三地后,战线不断拉长;战争正将日本的国内经济拖入困境。
东京的小学生一毕业就要去为战争服务,一年中至少有3万名少年进入战争服务业。一位名叫中本广子的在一家飞机制造厂工作,他后来这样回忆起那段悲惨的日子时:“上夜班时,在站立好几个小时后,我们疲惫地走到餐厅吃晚饭。晚饭就是一碗稀薄滚烫的清汤,中间通常漂着一根面条,碗底上还躺着几颗黄豆,我们会狼吞虎咽把它喝完,然后返回工厂工作。”
在东京等大城市中,女人们都换上了农妇似的衬衣和宽大的裤子,梳起朴素的短发。政府号召进行服装上的限制,他们敦促妇女将奢华的服装如西式裙子和华丽的和服束之高阁,口红、胭脂类的化妆品全遭到禁止。
夏天,两年前成立的延安的鲁迅艺术学院改名为鲁迅艺术文学院。鲁艺的校舍建在延安城外山坡上的窑洞里。在成立大会上,毛泽东把延安的文化人称作“山顶上的人”。
这一年,文学系的系主任何其芳,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艺术创作高潮期,写出了传诵一时的诗歌《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
带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何其芳是四川万县人。四年前,散文集《画梦录》在北平一出版就为他赢得了当年《大公报》的文艺奖金和文坛响亮的名声。
鲁艺成立后,不久,何其芳来到延安。很快,他领到了一身灰布新制服,成为了鲁艺文学系的一名讲师。见到鲁艺的领导周扬之后,他首先就向周扬提出,要求马上也发给他延安干部、学生都穿着的灰布军装。
星期天的时候,延安城内行人如云,满街都是灰军装。作家孙犁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
延安的土布,深蓝色,布质粗而疏,下垂。冬季以羊毛代棉絮,毛滑下坠,肩背皆空。有棉衣,甚少。
对很多奔赴延安的文化人来说,脱掉了旧长衫,穿上灰布军装,这就告别了过去的生活,成为新人——延安人了。
在服装的式样和颜色比较单一的延安,鲁艺师生的穿戴有着自己的风格。在延安早期的影像资料中,我们可以看窑洞前唱歌的人们,他们服装各异,流露出在大城市生活过的痕迹。有人曾这样描述说,在延安,一看见歪戴帽子的,就知道是鲁艺的。
进入抗战后期,人们的服装也发生了变化。在延安后期的影像资料中,同样是窑洞前唱歌的场景,人们的服装已经变成了统一的灰布军装。
这时在延安的各大礼堂里,每到周末和节假日的晚上,几乎都有文艺晚会或交际舞会。乐器大多是临时手工制作的。最能渲染舞场气氛的定音鼓、爵士鼓,都是用废弃的美孚油筒改做而成。
在一个周末舞会上,何其芳被有意安排与一个同样有些腼腆的女舞伴跳舞。她就是文学系第三期学员牟决鸣。
后来,同样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何其芳、牟决鸣在窑洞里举行了婚礼。他们身穿洗得发白的灰制服,先向毛泽东画像鞠躬,再向来宾致谢。当时延安的婚礼是十分简单的,称为花生米婚礼。大家拉起琴,唱起歌,用欢乐的交际舞向新人表示诚挚的祝福。
湖北恩施州位于长江之滨,三峡腹地。在1938年湖北省会武汉失陷后,湖北省省政府西迁鄂西恩施,其后第六战区指挥部也设在这里。
夏天,15岁的聂华苓从湖北省立联合女子中学毕业。这个学校是湖北所有省立女子中学集合而成。
聂华苓曾这样描说恩施的生活:
下午课后,农民带着鸡蛋、花生、地瓜那些土产到河坝上去卖。三三两两的女孩在那散步,买东西吃,在河里洗衣服,打水漂,坐在石头上看书,想家。人人眼巴巴盼望有家信。许多的女孩家在沦陷区,收到一封家信,有的笑,有的哭。“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高粱肥,大豆香,遍地黄金少灾殃。”一个东北女孩唱着《长城谣》,一面做功课,一个女孩跟着哼起来,有的趴在桌上哭了,有的大声唱起来,歌声透着哭声。
不想家的时候,还是挺快活的,一天三餐,加上粗布连衣裙,全是政府贷金供给的。读书重要,耍也重要,吃也重要。每桌一小桶八宝饭……每桌选一个桌长管饭,平均分配。永远有一条狗在一旁等着。早餐一大桶稀饭,一小碟炸黄豆。
毕业后的聂华苓决定到重庆接着上学,她和两个伙伴不管盘缠够不够,在恩施搭上木炭汽车到重庆去。在《三生三世》一书中,她描述说:“木炭汽车气吁吁地,绕着一座一座荒山,爬上又爬下。一阵阵尘土扑来。我们颠得灰头土脸,但是,几对少女企望的眼睛是闪亮的。老爷车常常叹一口气就停下来了,再也不肯动了。我们推车,司机掌车。就那样子推一段路,坐一段路的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向下一站,找个小房歇一晚。”
这一年,日军的军事行动,主要是围绕切断中国与国际的补给线而展开的。那时候,最东部铁路线已经大多陷于敌手,沿海口岸也相继陷落。在堵上中国的正门以后,它还要把所有的后门、边门堵上,如果可能,连小小的出气孔也不放过。
封锁的结果便是中国的后方出现了严重的油荒。公路上行驶的,多是以酒精、天然气、木炭代替汽油的汽车和马车、驴车。当时,有“一滴汽油一滴血”之说。为应付困难局面甚至建起了一些从植物油中提炼石油产品的工厂。
上一年春天,勘测人员在甘肃玉门油田见到了工业油流。曾经主持过陕西延长油矿的孙越崎来到这里,主持开采。炼油的老式炉子是自己造的,原油用胶轮大车从井口运来倒入原油储箱,里面有加热的管子,避免天冷时冻上,每天可以出到3 000多加仑。
玉门距离重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