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性与爱之间挣扎-第2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里尔克偶尔也表现出与神秘和巫术调情,这跟他病态的敏感有关。关于梦的超自然的解释和超越坟墓的影响都变成了意象,这些意象中饱含着关于存在的认知,那是他尚未实现的对自我确认的向往。在状态好的时候,他会坦率地抛弃这些东西,深深地厌恶它们。
最使我感到烦乱的事情是:当我想到他只是在假意奉承时,我会感到心烦意乱,这会影响到他跟那些年轻崇拜者的关系。在他们眼里,他已经不仅仅是朋友,而且是榜样。他不仅引导他们或帮助他们,而且在这么做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只是在把自己曾经徒然地希望得到的东西寄托在他们身上。渴望导致痛苦,痛苦又导致激情。这正如他以前所说的,他宁愿当个“乡村医生”,在病人和穷人之间劳作。这种劳作的吸引力在于这样一个事实:救治他人使他想像、期望并相信自我拯救。
里尔克整个的悲剧命运可以概括成这样一种紧张关系:一方面他把创造看成是一种惟一的、神圣的荣耀;另一方面他又无法抵制内心强烈的冲动,甚至在那种荣耀不存在的情况下,他也要模仿它、设计它。那些深切关注伦理问题或为道德进步而努力的人,正是通过里尔克这样的做法使他们自己即使在软弱的时候也能表达自己的主张,尽管事后他们会为此感到难过。这完全是一个灵魂的进化和退化的问题。而里尔克这样做是认真的、无可厚非的,因为这已经超越了道德的王国——除非我们把道德的律令和禁令提高为前定的教条。里尔克不可避免的命运中有一个最令人恐惧的方面,即它甚至不给他改悔的机会。那把他提升到创造状态中的东西,或者把他庇护在安宁的深处的东西,就是他命中注定所不可避免的冲动,而不是那种把他推入错误的行为之中的冲动,也不是那种把他引入被动与虚弱的空间的冲动。因此,里尔克甚至从早年就开始徒然地寻求自我安慰。他认为,他的本性是“生前”就注定了的,所有的毛病都在他身上留下了永久的烙印。不管他多么讨厌这些毛病,它们都继续在影响他。这种感觉在他母亲身上表现得最为强烈。关于这个问题他曾说过非常苛刻的话,因为它使他痛苦了大半生。在一封写给我的信中,他写道:
我母亲来到了罗马,现在还在。我没有常常去看她,不过,正如你所知道的,每次我去看她,都会感到旧病复萌。每次我都不得不去看望这个迷失方向的、不现实的、随波逐流的女人,她该成熟而不能成熟。我感到自己一直想要逃避她,甚至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有这想法。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有一种恐惧,甚至在我在外面奔波了数年之后,我还是没有足够地远离她。在我内心的某个角落,仍然存在着她那些已经退化了的影响;而在她的内心里,则仍然留存着一些记忆的碎片。我为她那心不在焉的虔诚、那顽固不化的信仰以及她死死抓住的那些古怪而变态的东西而感到害怕,而她自己则像一件空荡荡的衣服,像个令人恐怖的幽灵似的存活着。尽管如此,我还是她的孩子。在这面褪色的但仍然不需要支撑物的墙壁内,有一扇几乎看不见的隐藏着的门,那就是我进入这个世界的入口!
不管这话显得多么地个人化,我们不应该以绝对个人化的意识来看待它,因为他的判断的意义正好来自他的夸张的能力。他希望使自己从那个超个人的、几乎是神秘的王国中摆脱出来。许多年之后,在巴黎,那时我们三个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当我告诉里尔克说,我第一次看见他母亲时,并没有觉得她是个令人厌恶的人,她只是看起来有点过于感伤而已。里尔克听我这么说,变得极为恐慌。他对他母亲的厌恶情绪中混合着绝望,因为他看见自己古怪的样子就是他母亲的翻版:他的奉献精神就如同她的迷信和伪善,他精神上的创造性就如同她慵懒的伤感。他对他母亲的反对只是苍白地反应了他那死寂的恐惧心理。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把这种恐惧心理看作是他内心最真实也是最幸福的心理状态。他自己也像一个幽灵、也像一件空荡荡的衣服,就跟他母亲一样——母亲象征着永恒空虚的子宫。
我想像着读者对里尔克诗歌的沉思默想——不会像那些懒散地站在博物馆里看画展的人似的——当我想到那存在于诗歌效果后面的东西时,我的内心被敬畏所充满:读者能分享到再度创造的快乐。我想,那些分享到这些体验的人都几乎不可避免地要去赞美生活,而在现实生活中,苦难和挣扎却从来没有使他们得到如此高度的光亮,那是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光亮。
我们甚至可以坚持认为:艺术家自己会变成一个慷慨的歌手,给生活中的所有苦难吟唱赞歌。最值得说的是:在对诗集《哀歌》的赞扬声中,里尔克高兴地肯定了他自己的绝望。在神秘的诗学概念中,在可怕和美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中没有什么可以否定的。好像是受到了某个声音的敦促,在《哀歌》中隐约出现的东西可以在《时间之书》中分明听出来:
让所有的事物都降临到你头上吧:美丽和恐惧。
任何人如果在内心深处看见这情景,他都会明白:要减缓里尔克的终极意义上的孤独感,我们所能做的是多么微乎其微。只在一瞬间,他能亲手阻断这种孤独感与幻象之间的联系。那是在高山之巅,他防护着自己免于走向深渊,因为他就是从那深渊里出来的。那些看着这情景的只能听之任之,虔诚但无力。
第7章 他就是从那深渊里出来的注 解(1)
① 里尔克早就知道莎乐美是《露丝》和《犹太人耶稣》的作者,后者曾在《新德国评论——独立剧院的发展》1896年4月号上首度发表。这篇文章中的“基督的幻象”深深打动了他。和著名诗人、非洲专家(芙丽达)的首次不期而遇可能发生在戏剧上演两天以前,在1897年5月12日。当天,里尔克写下了诗作《致维也纳人瓦塞尔曼》。然而,莎乐美没有记住这“黎明时光”(里尔克给莎乐美的第一封信中的用语)。直到5月14日,她才在她的日记中提到里尔克的名字:“昨晚生病,后来与恩德尔去参加斯科瑞奇的《黑暗势力》的首映式,在那里遇见了皮克[伊尔维瑞摄影工作室]和其他一些人。和他们还有里尔克一起去了斯凯雷切家,愉快地进餐直到上午1点30分才结束。然后和恩德尔与里尔克一起回家。”第二天里尔克写了给莎乐美的第一封信。总共11章的《基督的幻象》(未完成)现存在里尔克档案馆里。在那11章中,有5章曾刊发在米切尔·乔治·康拉德的杂志上。
② 从1897年7月中旬一直到9月初,他们一起呆在位于伊萨尔山谷的沃尔夫拉茨豪森(从斯坦伯格湖步行一个小时即可到达)。此处所提到的这幅图片是关于在沃尔夫拉茨豪森的第二所小房子的,在《里尔克纪念文集》中曾再度出现过。莎乐美对这所房子也有过描述。
③ 1896年曾出过薄薄的三期。他们想在当时的《当代文学》(主要是抒情诗)中写“大众”的事。
④ 他们一起在沃尔夫拉茨豪森呆过之后,里尔克住到了邻近柏林的威尔莫斯多夫,直到1898年8月初,他才搬到施马根多夫的静林旅馆。
⑤ 按照莎乐美简短的日记(出第一版时,编辑没有看到),她的首次俄罗斯之行是跟安德里亚斯教授一起去的,开始于1899年4月25日。行程是从华沙到莫斯科(4月28日周五的天气很好,晚上拜访列夫·托尔斯泰。30日,是俄国的复活节:在克里姆林宫庆祝复活节之夜”)。接下来在彼得堡度过一段时光。从5月3日起的一段时间到6月中旬之后(包括将近5月底的莫斯科之行),莎乐美是与家人一起度过的。最后,他们经由但泽回家。
第二次俄罗斯长途旅行始于5月,也是经华沙前往莫斯科,并从莫斯科出发前往邻近图拉的雅斯那亚·波良纳村,第二次拜访了托尔斯泰。“5月31日,从莫斯科出发,大概正午时候,到达图拉。列昂尼德·帕斯捷尔纳克(他为托尔斯泰和里尔克都画过肖像)和布朗热(一个托尔斯泰家的熟人)也在火车上,发电报以确知托尔斯泰的地址……6月1日早晨8点去拉扎列沃,在这里收到了另外的指示。搭乘运货车到达雅什斯基,从这里乘坐铃声清脆的三驾马车前往雅斯那亚·波良纳村和托尔斯泰的农庄。”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在《安全通行证》中描述了这次火车上的遭遇,当时他陪伴着他的父亲:“一个穿着黑色斜纹短斗篷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个高个子女人。那个女人可能是他的母亲或者是他的姐姐……这个陌生人只说德语。尽管我精通德语,但我以前从未听过这种说话方式。”他们接着向西南去了基辅,顺着第涅伯河前往克列缅楚格,从那里经波尔塔瓦、哈尔科夫、沃罗涅日、科斯罗夫……最终,向东而行,前往伏尔加河畔的萨拉托夫。从这里乘汽船逆流而上经萨马拉、辛比尔斯克、卡赞、下诺沃格罗德(现名高尔基市)前往雅罗斯拉维尔,又乘四轮马车去伯格罗得斯科耶,在那儿的乡村里住了几天时间,接着向南去莫斯科。在莫斯科呆了一周半后,于6月18日,再度回到伏尔加河上游位于莫斯科西北方向的特维尔(现名加里宁),去访问在尼佐维卡的农民诗人多罗兹欣及其在诺温基的农庄主人,即伯爵尼古拉·托尔斯泰,这位伯爵是列夫·托尔斯泰的亲戚。在6月23日,从这里改变方向,经诺沃格罗德前往圣彼得堡(7月26日)。这天之后,莎乐美回到她在芬兰隆加斯的家中,里尔克则在圣彼得堡一直等到他们一起在8月22日返回。
⑥ 按照莎乐美的日记,是在俄历5月19日,即公元1900年6月1日。所有的访问者都叙述了这件事:莎乐美在日记中,里尔克在5月20日(俄历)从图拉的来信中以及沃普斯威德在1900年9月15日的日记中均有记载。
⑦ 巴维尔·米哈伊洛维奇和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特列恰柯夫兄弟从1860年代开始了他们有名的收藏,大部分是俄罗斯绘画。1892年,他们把这批画捐赠给了莫斯科市政府。
⑧ 在靠近雅诺斯拉维尔的勃戈斯科耶村和在特维尔的尼索伍斯卡村,与农民诗人多罗兹欣一起呆的时间最长。
⑨ 1860年多罗兹欣前往圣彼得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从事低收入工作。当莎乐美与里尔克拜访他的时候,他已经回在特维尔他出生的尼索伍斯卡村庄很长时间了。他在那儿越冬并写作。受普希金的影响,据说他很早就开始写诗。他的歌谣描写自然、爱情、劳动和村庄中穷人的生活。后来他收到了苏联政府的荣誉津贴。1900年2月,索菲娅·尼古拉恩维娜·史切尔将多罗兹欣的多卷本诗集中的一本寄给了当时在施马根多夫的里尔克,里尔克翻译了其中的几首。多罗兹欣关于里尔克的回忆发表于1929年夏天出版的《英塞尔号轮船》的第十卷中。莎乐美和里尔克在去托尔斯泰的亲戚的农庄之前,跟他一起住了几天。后来在芬兰,莎乐美把自己对农庄生活和那儿的人们的最古怪的印象写在了日记中。在莎乐美为里尔克写的回忆录中,可以看到里尔克和多罗兹欣的画像,在本书中也能看到他们的图片。
⑩ 莎乐美在她为里尔克写的回忆录中也谈到了这幅图片——她或许是记起了列斯科夫的小说《在世界的边缘》(伊瑞妮·尼安德译):“我必须向您忏悔,我爱我们的俄罗斯上帝胜过任何其他的神——我们自己的上帝在我们的上衣之下创造了他自己的领地……我们没有在他们(希腊人的)拜占庭主义薰香的烟雾中找到他,但他宁愿与我们在一起,在我们所走过的同一条乡间小路上散步。没有薰香,他在清朗、凉爽的空气中,在浴室的长凳下等待,像鸽子一样蜷缩在太空那温暖的口袋里,就在胸脯与衬衫之间。”(凯里雅科神甫对某主教所说的话)。莎乐美对著名散文家尼古拉·谢苗诺维奇·列斯科夫(1831…1895)的“研究论文”题目是:《一个俄罗斯圣徒和诗人的肖像》。它基于A。L。沃林斯基写的发表于1897年五篇关于列斯科夫的文章。这篇论文现存的只是开头几页,它可能是她跟里尔克从施马根多夫时期开始的共同努力的结晶(字是里尔克写的,题目是莎乐美取的)。1920年4月,莎乐美在《文学回声》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小说《牧师》(实际名字是《教皇身边的人》)的评论。在这篇文章中,她建议,接下去应该翻译的是小说集《世界边缘》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