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夜-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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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学校的路上，风一直往衣服里灌。我拿出电话，想打给小北，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那个温柔的女声：“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小北，你在哪呢？　　　　
　　　　回到为颜澈租来的房子里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赶早起来回学校上课。打电话给小北，仍然关机。关掉电话，趴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脑子里一片空白。老师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摇头，握着笔做笔记，认认真真写了满满几页。下了课顶着风回去，路上还是很冷，这个冬天真冷。　　　　
　　　　为什么那些说爱我不离开我的人，都一个个突然消失了。爸爸妈妈，颜澈，楚天，小北，都不见了。　　　　
　　　　10那个在我难过的时候，立刻用最快速度赶来，陪着狼狈的我无数次走在回家的路上买鱼丸给我吃的小北；那个和我一起在深夜的马路上唱歌，一起回到童年生活的小镇寻找颜澈的小北；那个会躲起来看我着急找他时而笑着站出来说荆棘你是真的担心我吗的小北。他说：荆棘，我没离开你。　　　　
　　　　小北也突然不知所踪，我一个人吃饭上课下课回家。颜澈走了我仍然没有退租，我相信颜澈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来这里找我。洗头发的时候，发现头发开始掉，并且下端开始分叉的严重，我想起认识小北时我漆黑长发的样子，那个时候每天中午洗完头发就跑到大操场上去晾干，那时候头发那么漂亮，那时候我总是咧着嘴在笑。　　　　
　　　　半个月后，在清晨睡眼朦胧中醒来的时候，我接到了小北的电话：“荆棘，我在楼下。”　　　　
　　　　穿了衣服就冲下楼，小北真的站在我的眼前。我冲上去抓住他的衣服就打了起来，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任凭我撕扯着打他。直到我打累了，他才将我一把抱住：“荆棘，我去找颜澈了。”　　　　
　　　　记得那个早晨，我看到的是满身疲惫的小北，他背着简单的背包，看起来还是简单阳光的模样。太阳一点点的出来，天空出现了这个冬天难得的蓝。我被小北用大衣包裹起来，听着小北对我说：“你放心，我已将颜澈安顿下来。她会生活的很好，也许她根本就应该远离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小北捧起我的脸：“荆棘，你看，新年快要来了，冬天也要过去了。我们都要赶快跑起来，不要停留在回忆里好不好？”　　　　
　　　　我看着小北的眼睛，那是我从没看到过的一种眼神。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很久没有见他的缘故，我突然觉得小北的眼睛里有我看不到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小北就拉着我奔跑起来。


第一部分如花一样盛大的青春（9）

　　　　这天的清晨和以往的清晨都不同，天空像害了伤寒一样的蓝。我和小北疯狂的尖叫，似乎要把所有的感受都喊出来。我们一直跑一直跑，用尽所有力气跑，奔跑的速度超过了心中压抑许久的悲伤。　　　　
　　　　一刹那间停止了时间和过往。　　　　
　　　　我们穿过马路，穿过一座大厦，穿过好几条街。直到跑到公园的草坪上，才停了下来。　　　　
　　　　已经枯萎的草坪上是厚厚的积雪，我们一同向草坪倒下去。躺在草坪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小北抓住我的手，我可以感受到他手已经被冻的冰冷。我对着他笑。　　　　
　　　　“荆棘，我爱你！”小北突然翻过身来对我说。说完这句话，他就倒在雪地里不再看我，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看不到小北的眼睛，用半睡半醒的语气对他说：“我也是，不管你相不相信。”　　　　
　　　　可突然心里空了起来，好象一个人站在大雪的空荡荡的原野上。身边没有一个人，没有小北，只有我一个人。就那么站着，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不知道可以往哪里走，也找不到回头的路。　　　　
　　　　之后的几天里，小北因为旷课半个月要被学校勒令劝退，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小北有个神通广大的爸爸，学校买了他爸爸的面子，给了小北一个处分。而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小北的爸爸原来是一家大集团的总裁，小北家拥有上千万的资产。小北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那个和我一起在酒吧打工赚钱，坐公车送我回家的小北，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这些。　　　　
　　　　在我路过公告栏的时候看到里面用粗体黑字整齐打印出来的那张纸：关于慕小北同学的处分通知。当我在初春暖暖阳光下看这句话看的头微微眩晕的时候，小北的妈妈像幽灵一样突然站在了我的面前。神情严肃。　　　　
　　　　坐在一家高级的咖啡厅里，浑身都不舒服，优美的钢琴曲让我的心越加烦躁起来，我不知道小北的妈妈找我干什么，但我敢确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坐下来之后，他妈妈仍旧是一副气质优雅的样子，用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她还是不紧不慢的盯着我，盯的我浑身难受起来。“小北留了张纸条，拿了三万块钱就走了。半个月后回来，钱没了，也不说是去哪了。他没说，可我知道一定与你有关。”　　　　
　　　　三万块钱？我一下子惊呆了，他只告诉我去找颜澈，安顿好颜澈而已。而关于钱的事，他都没有告诉我。　　　　
　　　　“我……”我吱吱唔唔不知道说什么好，话就被打断了。　　　　
　　　　“荆棘，我以前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可是现在，看来我不能再让小北与你在一起了，听小北说，你父母最近刚刚离婚。小北是个傻孩子，他只要认真起来就一门心思往里钻，可我和他爸爸不能不管。这一次的事，他爸爸专门从国外赶回来……”后面的话我已经都知道了，就是那种猜都可以猜得到的电视剧里的情节。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北的妈妈最后对我说：“荆棘，你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但是，请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小北，好吗？”　　　　
　　　　那一夜，我关了电话，彻夜未眠。脑海里反复回想的就是小北妈妈的那句话：“请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小北，好吗？”　　　　
　　　　


第二部分平淡生活（1）

　　　　我和小北仍然在一起，只是过起了初识时那样的简单生活。我猜想小北把从家拿走的三万块钱给了颜澈，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向他提起过这件事。我也没有告诉他，他妈妈找过我的事。与小北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走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我们想要平静的过完剩下的大学生活。　　　　
　　　　颜澈和楚天是彻底的音讯全无，好像是一开始，我就应该习惯这样的来去自由。可颜澈，我生命中最初的小女孩，她逐渐让我觉得眼前模糊起来，我想要努力的抓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了。小时候那个眼泪汪汪总要我保护的颜澈，就这样变的沉默强大起来，独自一人离开。　　　　
　　　　大二开始，课程变的异常轻松。我开始学习摄影，大多数的时间，我一个人去大学里听一些摄影的专业课程，然后独自走回家。我乐此不疲。　　　　
　　　　每每与小北见面，他总是说：“荆棘你要注意身体啊。”我笑着点头。　　　　
　　　　我在心里想：我孩子气的小北，我与你少见面联系，是想让你安稳的大学毕业。你应该过起正常平静的生活，像你妈妈说的一样，前途无量，　　　　
　　　　想起我们高中时一起逃课翻墙出去，从那么高的楼顶上往另一个楼顶跳过去才能不被门卫的保安发现，我们拉着彼此的手，大喊着跳过去。那些日子清晰的刻在脑子里。可是我却哪里也不想去。就这样过着不死不活的日子。父母已经正式离婚，我偶尔去妈妈家过周末。那个家，已经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天气热了下来，我知道春天是真的要来了。　　　　
　　　　开始疯狂拍照片的某个晚上，我帮小北拍了一张照片，我没跟他说，那张照片是我买了相机以后拍的最满意的一张。而那样一张照片，是在最随意的状态下拍的，小北穿着白色的大衣蹲在街头，他回过头来看我，微微的笑。　　　　
　　　　我按快门的手快极了，我知道有些时候，如果我慢了，会拍不下那一瞬间的状态。　　　　
　　　　然后小北站起来，我看着他一个人走在我前面。一直走一直走，消瘦的白色的背影，渐渐走远。　　　　
　　　　与小北逛街时，他问我：“你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戒指，一个能套住我让我快乐的戒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觉得小北离我越来越远，我似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再也不能见面。在一家小店里看到一枚戒指，纯银的戒指，上面有一滴眼泪的形状。那么漂亮的戒指，我指着它说：“就要这个。”　　　　
　　　　小北把它买下来戴在我的手指上说：“荆棘。我是第一个送你戒指的人，虽然它很廉价，可你要一辈子都记得我。”　　　　
　　　　空闲的时间都用来拍照片，我参加了EC杂志的摄影比赛。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只要进入复赛，我的作品就会刊登在这个在全国有很大影响力的杂志上。这样，颜澈就会看到我，她会知道我很想念她，我多么希望她回到我身边。　　　　
　　　　我想去小镇的铁路上拍照片，只带着颜澈一个人，我们坐在伸向前方的铁路上，不说多少话，却可以拍出我心中的那个世界。而梦中的水晶鞋，要追到天边去寻找。幸福到底在哪里？只有找到水晶鞋才能知道。想一直一直飞到天的那边去，像飞鸟一样勇敢。　　　　
　　　　原来一直努力要忘记的人，已经在努力的过程中渐渐不爱了，比如楚天。亲爱的小北，你现在就在我身边，你终于在我身边。可为什么我还会害怕呢？　　　　
　　　　去市中心的温暖花房里买来熏衣草种子，店员说，熏衣草最好的种植时间是四月。她还说，熏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我抱着花盆和种子微笑，出门。原来小镇铁路边的那些小野花，是这种叫做熏衣草的植物，淡淡的紫色，让人捧在手心，不忍碰触。童年的回忆像一抹划破喉咙的紫，在平静中惊艳起来。　　　　
　　　　站在熙熙攘攘的市中心街头，风很大，吹起了我的头发和薄衫。　　　　
　　　　电话响起，是小北的。我抱着花盆吃力的接起电话。　　　　
　　　　“荆棘，你的作品进了复赛，我刚从学校拿到你的决赛通知单。”小北的声音无比兴奋。　　　　
　　　　很多事情出现的让人始料未及，比如变了的天气，比如小北刚刚打来的电话。我站在热闹繁华的马路中间，拿着电话高兴的发呆。直到司机按着喇叭破口大骂起来，才笑着拍拍头，继续向前。　　　　
　　　　接下来的日子，忙忙碌碌。开始着手准备决赛的照片，这是一份强大的惊喜，它不容我多想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给我的生活加入了新的希望。我想，新的生活就要这样开始了吧。　　　　
　　　　与小北商量打算去小镇的铁路边上拍照片，而我唯一的模特，就是小北。　　　　
　　　　背起重重的行装和相机，我们出发了。　　　　
　　　　这一次，是我离开这里后第二次回去。第一次我曾满怀欣喜的前去寻找颜澈，而这一次，只有我和小北两个人。　　　　
　　　　站在荒芜的铁路边上，大片大片野生的熏衣草开放着，阳光灼热而强烈，我问小北：“怎么拍呢，拍你还是拍路？”说罢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我们的决定这样匆忙和固执，就这样赶来，却不知道该如何拍出想象中的画面？


第二部分平淡生活（2）

　　　　和小北走在长长的铁轨上，即使阳光那么大，可风还是呼呼的刮在我们的耳边。这是我童年里清晰美好的记忆，关于颜澈，关于楚天，关于最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叶荆棘。小北突然张开双臂跑了起来，我跟在后面追，我们不知道跑了多远。远远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我看到不远处火车朝这个方向开过来。　　　　
　　　　“小北，快回来，火车来了！”我跳下铁轨，大喊着寻找小北。　　　　
　　　　“荆棘，快拍啊！快拍！”我看到小北仍然朝着火车的方向跑去。那是一幅让我震撼的画面，小北白色的影子在长长的铁轨上奔跑，而迎面而来的，是急驰的火车。小北的张开双臂的身影在空荡荡的一片荒芜中那样渺小，又渐渐清晰起来。我按下快门的时候，就哭了起来。　　　　
　　　　不一会，火车一眨眼就从身边开过，几十秒的速度，铁路上恢复了平静。　　　　
　　　　“小北？小北？”我哭着往前找去。心像被一点点的被剥落一样，那样害怕起来。　　　　
　　　　跑了几步，就看到站在我面前的小北。　　　　
　　　　“我还没那么勇敢，表演卧轨自杀让你看啊！”他的头发在风里微微吹起，飘起来的黄色头发在阳光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那小小的光芒，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扑进小北的怀里，我的眼泪打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滴温热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