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 (新版 1-24 章 完)-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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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楼上走道狭窄,只容一人过路,又正当日暮时分,光线十分昏暗,小安死命地将头别向一边,身子巴在板壁上,只恨不能钻了进去,身后脚步声响,一步步便如鼓点一般,尽皆敲在心上,一时间百味交集,茫然无觉间,身子已经抖成一团。
那脚步声走到近前,却又停了下来,呼吸之声相闻,小安死闭了眼,背着那人,手指死死抠在板壁缝儿里,指节尽作青白之色。
19
正在千难万难间,突然听得有人呼道:“吴掌柜,让你久等了。我才上你店里去,谁知你竟在这边来了,两下里齐齐错过。”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走了过来,李堤一愣,光线昏暗,小安又始终背对着他,他刚才恍惚间觉得这人便是小安,这时突听人叫他吴掌柜,又在此间开着店,不由有些疑惑。再看背影又觉得不十分地像,小安这五六年个子窜了一截,身材已经不像少时那般削薄,李堤呆了一呆,又想自己到此地来是极为隐秘之事,却不能泄露了出去。这人瞧着像小安,在这里还有几日勾留,若真是小安,不怕查访不出,此时有梅州刺史的人在,到不能叫人瞧出什么来。
当下咳嗽一声,回转身子对那二人道:“一时眼花,认错了人,劳二位久等了,咱们这便去吧。”
说着迈步便行,那几人跟着他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张老板侧身让过他们,这才走到小安身边,见他拿着布的手不住地颤抖,问道:“这是怎么啦?受了风寒么?”
小安转过身,便只见到那人的背影在楼梯口一晃便不见了,背影熟得不能再熟,不是那人却又是谁,他一颗心几番沉浮,张老板一连叫了他几声,这才恍如梦中惊醒,将手里的布勿勿交割了,便忙着告辞,走出茶铺,天色将黑,路上行人渐少,身边已有巡夜的兵士来往。
他站在长街上,一时仓皇无措,直直地站了半晌,猛然间发足便往镇外跑。
天色黑得快,才走得一半,便瞧不清路,路边的庄稼树木,全都影影绰绰地瞧不清楚,他脑子里一片茫然,一颗心飘飘悠悠,竟落不到实处,到底要往哪里去自己也不清楚,却只顾顺着路往前跑。
得到稍稍清醒,已经站在小院门外,崔平在院子里收拾农具,茅屋里也点着了灯,窗上映着一人的影子,低头在案上画着什么。
小安呆呆地站在院门口,崔平收拾了东西正要进屋,转眼间看到他,大喜迎上前来道:“兄弟是你回来了?呵,刚才王爷还说,你一去五六日,不知跑哪里玩去了。。。。。”话说到一半,却见小安神色不对,白生生的脸儿没半分血色,一对晶莹透亮的黑眼珠儿倒像受了惊吓的鱼儿,惊惶不定地转动着,头发跑得散开了,额上尽是细汗,他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了?”
正说着,门帘一掀,林寒卿走了出来,瞧了小安的神气,皱眉道:“你几日不来,这一来便摆这样子给我瞧,敢是遇着了鬼?”
一语未了,小安突然飞身便扑入了林寒卿的怀里,林寒卿不防,身子往后连退了两步,伸手搂定了他笑道:“做什么呢?”
崔平知道他二人的事,当下也不作声,心里暗暗好笑,自回房去了。
林寒卿抱了小安,只觉得他身子滚热,却像着了寒凉一般抖个不住,便抱了他道:“怎么啦?赶路赶得急了?看你这一头汗。进屋擦擦汗吧。”
说着便欲拉他进屋,却被他两手死死箍在腰间,一些儿不得动弹,因笑道:“想我想得这般着紧?先放手好好跟我进屋去吧,然后要抱到什么时候由着你。”
小安却如聋了一般,一声不吭,林寒卿三番两次搬不下来他手,索性将他横抱了起来道:“你几时这般撒娇作痴的?这倒活回去了。”
一低头,却见小安满脸皆是泪水,顺了脸流个不住,呆得一呆,将他抱入房中,两个紧挨着在床边坐了,林寒卿握住了他双手道:“怎么了?”
小安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他,那眼里神气绝望得很,林寒卿心里一酸,替他挽起几缕乱发,轻声道:“想我了?”
握在掌中的手轻轻一抖,小安低声道:“是,我心里作慌,想你抱着我。”
林寒卿一笑,他眉眼轩丽,这一笑满室生春,小安只觉得灯火仿佛也亮了放多,瞧了他神情,心慢慢落到实处,回了他一笑。
室内灯火晦暗,彼此心里却透亮,林寒卿见他笑得妩媚,依稀带了些当年那无赖小子白小安的轻薄样,那初时相见,这小子便是这般,眉眼口鼻,每一处都会动一般,活色生香,那时节便死死挂住自己这一颗心,在他鼻子上轻轻一点道:“那时候,在王府门前,你便是这般笑,我再也没忘过,实对你说,有了你,什么王图霸业,什么荣华富贵,我当真不稀罕了。李堤这人,便是个傻子。”
说着边往小安唇上吻去,那温热的唇贴了小安冰凉的唇,慢慢儿一颗心有了热气,微张了唇,轻轻吸吮,两个人紧贴了吻在一处,唇舌交错间,渐渐情浓,小安心里原本焦灼不安,却给林寒卿辗转濡沫的吻一点点按平,那一点焦灼化成幽幽一缕热气,直透入五腑内去,只是唇舌的纠缠慢慢变成肢体的交缠,素色布帐轻轻摇曳,衣物轻轻除下,林寒卿挑了他的脸,正对着着他漆黑的眼珠儿,手指在密密的睫毛轻轻弹过,笑道:“我第一次见你,在王府的大门外,那时候我想:好生标致的一对儿眼睛,亏得给这些遮了一半去,不然,谁见了不动心呢?”
正是情浓之际,调笑的话带着两分轻薄,若在平时,小安早已经半嗔半怒,此时却没了那劲儿,瞧了他俊丽的脸面,抵死地与他缠绵在一处,林寒卿用手一探,轻咦一声,看小安适才还毫无血色的脸,这时凭添了一缕浅红,将一张清丽秀婉的脸点染得风情妩媚,分外地妖娆。伸手抱紧了他,慢慢而褪下他的底衣,看那腰身早已不是当年青涩单薄的少年身子,修长柔韧的身段添出许多绮丽,手指抚上去肌肤滑不留手,销魂之处更胜往昔。
小安坐在他身上,双腿盘绕在他腰间,手紧紧地搂着他头颈,低下头与他口唇相接,身子辗转间有些抵死的意味,像是恨不能将身个儿齐齐地嵌进对方身体里去,林寒卿扶了他腰,在他耳边低语着,慢慢地进入,小安下身一痛,略略上抬起来些,缓缓落下,林寒卿轻吁一声,小安身上的汗便流水介淌了下来,片刻间畅美难言,忍不住轻声呻吟,林寒卿见他眉头时而轻蹙,生怕弄伤了他,欲待退出来慢慢地弄,小安却按住他,轻轻地摇头,不顾死活地拼命与他缠在一处,倒像恨不能将全身连皮带骨都做一处与他,林寒卿给撩得欲罢不能,只得咬牙狠送,这一番戏弄,也不知颠倒几时,小安终于软下身子来,伏在他怀里,微闭了眼,双颊带赤,颜色明媚,鲜妍难言。
林寒卿便上上下下地摸他,一面喃喃地道:小安,小安。。。。。。
小安如长在他身上一般,紧紧地贴了他,虽不肯开口,手指却牢牢地攀了他,不知过了几时,林寒卿偷眼瞧他,见他闭着双眼,灯光将睫毛阴影投在光洁如玉的面颊上,只当他睡熟了,想要掰开他搂着自己的双手,才一动,便觉得颈间一紧,小安又搂得十分紧,瞧他睡梦中也不安宁,心知他一生经历凄惨,没多少舒畅日子,便也由着他,慢慢地睡了过去。
小安清早张开眼,林寒卿比他先醒,笑吟吟地瞧着他,见他醒了,便笑道:“醒啦?快起来,跟我下地里去。”
小安坐起身,低头看自己身上尽是青紫的痕迹,他肤色甚白,这一来便醒目得很,不由得把脸红了,林寒卿拧了他脸蛋一下道:“看什么呢?昨晚是谁缠着不放的?”
小安想起李堤来,却觉得不便向他提起,当下不作声穿好衣服,看林寒卿穿了件灰布衣裳,腰间系着同色的汗巾,下面一条粗布裤子,半挽了裤腿,心里一酸,呆呆地瞅了他,林寒卿道:“你瞧什么呢?不认得我了?”
小安望了他突然道:“王爷,你便真的一生一世呆在这里作个农夫么?”
林寒卿一愣,想了一想道:“有你在这里,作个农夫也没什么不成的。你喜不喜欢我在这里陪你?”
“你不想回京城吗?”
林寒卿笑道:“这是怎么了?你昨儿晚上便呆呆的,我就知道定有事情,现下老实快说,你遇到什么事了?”
小安低下头去,想了一想,终于说道:“他,那人,李堤。。。。。在十八里铺。”
林寒卿脸色微变,冷冷一笑,道:“来便来,有什么要紧。”盯着小安看了一会,突然道:“你。。。还掂念着他?”
小安呆呆坐着,半日才摇了摇头:“你会掂念一只咬过你的狗吗?”两个人在屋里正说着,突然听得崔平在门上轻敲,低声道:“王爷,刑部李大人来访。”
林寒卿与小安对视一眼,林寒卿便掩了小安的口道:“我出去瞧瞧,你在这里别作声,瞧那人想做什么。”
20
李堤是个读书人,年轻的时候,也曾爱过吟诗言情,对着花也能说上些话,看着月也能叹上几声,只是几年官场混下来,官倒是越做越大,那闲情逸致却早就没了,站在这清寒小院中。坐了那一只脚用布条缠住的木椅,只可怜天家贵胄,沦落到连小民也不如,抬眼望向对面,倒青山连绵,风景清幽。
心里想:“到这儿来修身养性倒也不错。”又想起昨日见那人,只等手里大事一了,好歹要访查明白。
正在胡思乱想,听得身后木门响,转身回头,见林寒卿走了出来,一身粗布衣裳,却掩不住英姿勃勃,一张脸丽色惑人,半点不减往昔风采,李堤与这骄纵的小王爷打了数年交道,从来没占过半点上风,此时想他在难中,原是着意要瞧瞧他的落魄样儿,那里知道却仍是这么一付模样,这人就算在阎王殿上,只怕也不减半分气焰。
李堤素来有些畏惧这王爷,此时林寒卿虽早已不是王爷,他却还是半躬了身子道:“卑职见过王。。。。呃侯爷。。。。。。。”
林寒卿手一挥道:“什么王爷侯爷的,免了吧,李大人,今日贵足踏贱地,有何贵干?”
李堤道:“卑职公干,路过梅州,特来问候侯爷。”
林寒卿一屁股坐在李堤面前的小桌上,架起腿来道:“空话少说,你找我什么事?在下现是流配犯,可比不得李大人,还有营生要做,有话请快些说。”
李堤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侯爷,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王爷屏退了闲人,下官才好说得。”
林寒卿朝崔平扔了个眼色,崔平何等乖觉,当下拿了农具,出门去了。
李堤见崔平直走入前面林中去,这才回过头来,低声道:“侯爷,这一封书信,乃是下官岳父所写,嘱咐下官亲自送来,侯爷请看。”
说着自怀内掏出封信,双手递给林寒卿。
林寒卿双手拢在袖中,冷笑道:“令岳父权势滔天,与我这流配犯私相往来书信,便不怕祸事吗?李堤,你又何等精明一人,怎么肯做这折本钱的事?打的什么间意趁早说出来。”
李堤见他不肯收书信,只得收了起来,站了起来道:“如此说来侯爷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侯爷便半分也不肯么?”
林寒卿冷眼瞧他,李堤咬了一咬牙道:“那刘先伯前脚到,李某后脚便也跟来,侯爷是聪明人,竟然不知么?”
林寒卿哈哈大笑:“你如在刘先伯处问出什么来,还会跑到我这里来么?李堤,别人我不知道,你那肠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你乖乖地回京中去,吩咐你那老岳父,小心收紧尾巴,及时行乐吧。”
李堤阴沉了脸,眼睛冷森森地瞧了他,全没了平时里端庄斯文气,转眼间眼神阴毒,面沉如水,小安隔了窗偷看,心里便是一惊,林寒卿却全不计较,双手一拱道:“李大人,请了。林某还有营生要干,比不得李大人悠闲。咱们后会有期吧。”
说罢,转身进屋,将个李堤撇在院内,他呆呆站了一会,终于转身去了。
林寒卿与小安在屋内瞧得他去了,便对小安一笑,说道:“小安,你可愿跟我回京?”
小安吃了一惊,林寒卿是流配犯,如果没有朝廷赦令,便什么地方也去不得,如果私自回京,罪名可比天还大。
林寒卿笑道:“你不用怕,此番乃是奉旨回京。”
小安惊疑不定,林寒卿叹了一声道:“我本想与你就在此间隐居,作一对儿神仙伴儿,原是人生至乐之事,陛下断绝兄弟情义,我这颗心在政事上早就冷透。原本再不想回去的,这一节你可明白?”
他语音诚挚,这几句话说得恳切,小安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听林寒卿道:“朝中之事,我难对你分说明白,但是我已经接到陛下密旨,不日便要起行,你这几日去了梅州,我便天天盼着你快些转来,一则着实想你,二则便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可愿跟我回京?”
小安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