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笔记-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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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坐在电脑前面上网,看见我进来欢天喜地的笑顿时展开,站起身子搂搂我的肩,”你真好!”话音还未落,他又像跳蚤一样跳回椅子上,“我要下棋了。”
也算是那天我心情好,竟然坚持了两个小时,把所有的菜洗了摘了切好了,水灵灵地放好了,再回屋去看文,他还盯着电脑在下棋,我对这些游戏是没什么兴趣的,就伸手推推他,“玩够了?来陪我烧饭吧。”
“你先一个人烧吧,我再玩一会儿。”文颇有兴致地点上一根烟递给我,“让我玩一会儿吧。”
我吸了一口烟,坐下来翻翻他扔在桌上的书,《货币银行学》,好像最近他要参加什么考试,但既然他自己宁可花两个小时上网下棋,我更管不着了,顺手把书扔在床上,一心一意叼着烟认真地吸。
我吸烟,我知道这是个致命的恶习,最早文看见过我抽烟,在我的店里。他当时用颇有些得意的眼光瞅着我,“另类?还是行为艺术?”然后再也没提过这个碴了,大部分时间,总是一人一根相对抽着,好像极有默契的样子。
但自从同居后,文的态度就有了很微妙的变化,他开始劝我戒烟,而且说他会和我一起行动起来赶走烟草的毒害。
每到这时候,我的态度也就暧昧起来了,我对戒烟这种话一点兴趣也没有,我一不会在马路上乱扔烟头,二没有在禁烟区吸烟,要戒不戒完全是我个人的事。他文不过刚刚和我谈了几天恋爱,横插进来非要管这一杠子,我有些烦躁。当初他完全可以因为我抽烟而不要选择我,既然选择了就不要轻易尝试改变我,这种常识问题他都不懂,我除了觉得无聊以外没有第二种想法。何况文本人在这方面并不具有美德,他可以混帐到对垃圾箱视而不见随手乱扔烟头吐痰,我一提醒他,他立刻就回我一句装模做样,这么有公德你就去捡。我为什么捡他扔的垃圾?我干脆闭嘴了。
这个话题回避了几天之后,文也乖巧地没再提这个话题,但他也再没像以前一样递烟给我了。用他的话来说,我不惯你这种坏毛病。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嘴上还在叼着五分钟之内的第二根烟。今天他能主动递上一根烟,可见他网上下棋的心有多急切了。
拖泥带水地把晚饭吃完,我突然变得心情不好起来,文吃完后一抹嘴又开始下棋了,好像根本没有心来帮我做一点点事。是我的要求太多,还是他不够体贴?这个问题恼得我早早就睡觉了,也不知道文什么时候终于玩够了下网的。
(四)
要说我和文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是天大的冤枉,虽然文趁着我不在时总在拼命地打电话,告诉他所有知道名字的人他有个快要结婚的女朋友是如何的体贴与美丽,更多地我觉得他倒是一种煊耀,每次这么一说后他的朋友就会说,真的?一个城市女孩?长得漂亮?还体贴?你可真有福气。
当着我的面,他从来不会说这些,他会说的只是追求他的漂亮女孩子很多,之所以挑中我是一种很莫明其妙的缘分在牵着他的手,他还说这些女孩子读书很多,知道谁是哈耶克、波德莱尔、加缪,然后再用一种嘲弄的口气问我,你知道吗?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可是经典。
我有些困惑般的羞愧,一直以来是个很漠视周围的人,看书因为缺乏和他人的交流,也不会有什么突破性的选择,充其量也就是些英法的名著和现代的国内小说,这些名字,我真的是没有听说过。
趁着文不在的时候,我从他的书架上找到了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没想到竟然是本诗集,我大致翻了一遍,没有兴趣看下去了。对诗这东西我好像天生有些过敏,总也看不明白,对我来说,这东西比起短文来显得含混不明,而我对不解其意的东西总是缺乏热情的。
等到文回来,我怯生生地把诗集递给他,“文,我看不懂,诗这东西我天生没有领悟力。”
文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就接过书扔回了书架,“我也没看懂,诗不需要看懂。”
“那你怎么知道它是经典?”他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你话可真多。”文居高临下地瞄了我一眼,随即露出个特别甜美的笑容来,“别烦了,老公饿了,晚上吃什么?”
我隐隐地觉得文的清高其实有些虚,根本没有什么根基,记得有人说过,人应当骄傲的是自己的努力。而文,似乎总对一些名气和权威充满了崇拜,当然,他完全可以骄傲,因为他最起码知道什么是权威,相比我这种连权威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自然高明一些,可完全没有必要做出这副高人一等的嘴脸来,反倒让我产生了些说不清的轻视。
第五部分 和文青同居第32节 和文青同居(3)
当天晚上,我自己突然想起来文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便多了一句嘴,问文,“什么叫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文激动得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就是一种行为,通过这种行为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观察别人的反应。通常这种行为都是破坏正常秩序的,否则就没办法引起别人的注意。”
“噢,知道了,我对破坏社会秩序的事不感兴趣。”我有些疲倦,不想再说下去了,何况看到他这个兴奋的样子,更是心里一哆嗦,觉得闭嘴为妙,否则今晚没觉睡了。
“青青,我觉得你这点很不好。对任何新的观点总是抱着偏见,没有学习的态度。”他的话弄得我云里雾里有点摸不清门道,“怎么了?”
“你没有接触的事情你总是抱着不接受的态度,不是因为你不能接受,而是你准备不接受,你觉得这种态度好吗?”
“我就是对破坏社会秩序没兴趣,你干什么上纲上线?”我重新闭上了眼睛,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你就是不承认别人的观点,总是自我感觉最好。”文重重地扔下这么一句话,“我跟你交流很困难,经常都想着不用再和你交流了,一交流隔阂就出来了。”
“那就别交流了。怎么了你?还不允许别人维护社会正常秩序?这种吵架有意思没有?”我的脾气也因为他这句话给点燃了,“没意思就滚蛋。”
“我为什么要滚?这是我家,你住在我这里叫我走?要走也是你走。”文为了行为艺术不知道怎么发起了神经病,或许他以为自己也在行为艺术,这会儿俨然就是个艺术家。
“你闹够了没有?”其实我的心就在这一瞬间像沉底一样,沉重冰冷,但我不是个喜欢把什么都说出来的人,更或者说,不太想和他交流。
“现在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你弄清楚这一点没有?”文拧亮了台灯,“你太倔了。”
“是我倔还是你倔,不就是个行为艺术吗?有必要没有?”我差点没愣住,瞧他平时这么骄傲,原来这么自卑,就因为人家不欣赏他推崇的一个简单概念这样大动干戈。我私底下觉得有几分好笑,重要的恐怕不是什么行为艺术,而是他的个人观点。
“这不是行为艺术这个概念的问题,而是我们俩能不能和平相处的大问题。”
“好了好了,我爱你,睡觉吧。”看着他一步步地要点火,我反倒有些怀疑了,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是不是真的我的态度不好呢?或者,我平时的确少接受他的意见了?心里对自己怀疑的同时,我也有些厌恶,为什么一个男人会这样的斤斤计较呢?难道也是我以前的关怀不够?
糟糕的是我又看见他的眼里有泪在闪光,我的老天!
(五)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争吵,那时候刚刚搬到他这里来没有几天,也就是说一元钱的事件刚发生没两天。
首先得声明的是,我并不是个爱过节的人,长这么大,别说洋节,就是中国的传统节日还有自己的生日我也不过。很多事情很无聊琐碎,就像过节一样,除了穷开心以外没看出来有任何的好处。
但那天正好是二月十号,大街上正热闹非凡的吵吵嚷嚷,什么柔情无限,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之类的扯淡广告随处都是,我一时兴起在一家小店里买了一个很漂亮的银色花瓶,黑黄色的铜蛇围着瓶颈,很有点勾人的恐怖味道。然后拨通了文的电话,劈头就是一句,“宝贝,情人节到了,送我什么礼物?”
“什么情人节,扯淡,省点钱吧。”文毫不留情的简单回答顿时把我呛回了大街上,一心的欢喜全都飞到了埃及,“这样,那好吧,我先玩一会儿去。”
“早点回来。”挂了电话,我又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哥,有个花瓶送给你,当情人节礼物给嫂子吧。”
“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个?”哥哥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行啊,咱也沾点洋味儿。”
其实整个事件让我索然无味的并不是他说情人节是扯淡,这句话我举着双手赞同,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情人节一大早起来就是那么一句,“宝贝,情人节快乐,给你一个吻。”
我当时正睡得迷糊,听到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睁开眼睛就是一句,“滚蛋,情人节是扯淡。”
他瞪大眼睛瞅着我,“你怎么了?”
“我们才谈了两个月,你就告诉我情人节是扯淡,那还闲着没事说什么快乐?”我越说越生气,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快乐你的扯淡节日去吧。”虽然一肚子的恼火,但最真实的想法我却没有说出口,我也说不出口。如果说这样的话,好像我喜欢的是他的钱,但他又是为了什么?一句话当然比礼物省钱。有了当时一元钱的事件,我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这一点。我开始痛恨自己的媚俗和势利:我是想要他的礼物来证明他的感情?还是我就缺了这点钱自己给自己买点什么?其实他的经济条件不如我,这也是真的,一个初出毛庐的大学老师收入毕竟也只是个柴米钱,而我,在社会上混的这几年,打了那么多份工,又开过店,手头的钱自然比他宽裕些。但,这是钱的问题,还是态度问题?
我用力地打开门,从容不迫地看看他,走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没有一点起浮。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背上背着我的黑色背包,我几乎可以说是蹦蹦跳跳地下楼的,正是因为我如此正常,反而心底生了些寒意:我到底正常不正常?我是应该难过的,可是我为什么一点儿也不难过?
文住的地方是这座城市是南部,治安一向不好,最直接的原因肯定也就是经济,没有路灯,远离大马路,住在附近的大多都是老城区的居民,低收入低教育是这一带给人的第一印象。
我在小路上轻轻地走,与其说我文雅,倒不如说这一带的治安实在令人齿冷,我不敢惊动了黑暗中潜伏的罪。人是有原罪的,我不是个信教的人,但极相信这一点。父母刚离婚的时候,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那天所有我能想象到的罪恶念头全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万一我在路上碰到一个心情不畅的,难保会发生些什么。
小路上黑漆漆的,前面就是那条熟悉的水泥桥了。桥很小,河也很窄,但河面离桥很远,从桥上走过的时候,一点也听不见水声。我在桥上站住了,远处还有些隐约的灯光,是桥旁的人家,这会儿人们应该在看电视,我却很无聊地站在这里,只是为了一份礼物。那么我期望的礼物是什么呢?一束几天就要枯败的花,还是只是润滑饱满的巧克力?这些东西都极度无聊,但似乎这时候我很需要。
文是一个星期以后来找我的,我每个星期三晚上都在夜校补习外语,尽管小店已经歇业了,文仍然掌握着我的活动规律。
第五部分 和文青同居第33节 和文青同居(4)
他出现的时候我正和一个同学往外走,看见他过来,那个女孩子不知趣地说了句我先走了,就闪得不见了影子,剩下我一个人干瞪眼睛发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也许文以为,或者我的同学也以为,这些天来我寝食难安地在思念他,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可能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没有发生这种理所当然的情况,我一点儿也没怀念想念这种情感的产生。
他笑得很勉强,不紧不慢地跟在我的身后,我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因为他一向高傲得很矜持,他不愿意为谁放下他的尊严。
已经走了大约十五分钟,我停下了脚步,街上除了稀稀拉拉走过的几个人,还有并谈不上明亮的灯光以外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