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笔记-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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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十五:荒唐
有人曾对烟花说过爱烟花一生一世,但他没骗过烟花,他从没说过会和烟花结婚。
烟花那时候常常坐在宿舍的窗口发呆,烟花想雨下得那么大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伞。烟花见到他的机会不多,每次见面时烟花就想哭,就想告诉他烟花是如何嫉妒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他家门口开杂货店的,因为他们见他的机会都比烟花多。
烟花从没告诉他烟花曾经在他家楼下等了六个小时却没有看到他一眼,烟花也没说过电话铃响起时烟花心跳的有多厉害。烟花亲眼看见他搂着一个女孩子走在路上时淡淡的笑了,烟花看着不知所措的他说真巧,你还好吧。
在分手时烟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烟花觉得寒冷,浑身都在发抖,烟花希望手里有把刀,可是烟花知道自己颤抖的手根本握不住一把直尺。
有人曾对烟花说过爱烟花一生一世,但烟花现在知道了什么叫荒唐,荒唐就是烟花竟然曾经相信誓言。
笔记十六:暗恋
烟花十六岁时曾经暗恋过一个人,一个眼睛大大的,嘴唇厚厚的矮个子男孩,他总有着童稚的眼神,虽然那年他已经二十二了。
他的同学告诉了烟花他的名字,烟花默默地将这个名字刻在了心里,每天复习很多很多遍,日记本上写着他的名字,又羞涩地涂去,像云般飘荡在少女的情怀中。
他的同学对烟花说他们谈到过烟花,因为烟花天天站在阳台上望着他出现的地方。他对他的同学说烟花还小,还不懂得爱情,所以他绝不会接近烟花,也不想认识烟花。
烟花那天晚上没有睡觉,在房间里把所有有关的日记都烧了,烟花流着泪烧完了两本日记本。
烟花一想到他就痛痛的,不明白为了什么。
两年后总算明白了。原来他真的是一个值得爱的人。所以想起了他,烟花就微微笑了。
笔记十七:落泪的戏子
见到童时烟花正坐在马路边上数行人,那天是烟花到那个城市的第一个晚上。
烟花迷了路,但不想问人,烟花听不懂他们的方言。烟花九点钟时在下着小雨的街头看五彩的灯光,想着等会儿要打110叫辆警车回酒店。
对面是家亮堂堂的超市,里面的灯光温暖而脆弱,有些微弱的暧昧,淡淡的,黄色。
童就坐在超市门口看着烟花,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身简单的黑衣,邪恶的平头。
烟花穿着件天蓝色的布裙子,披着白色的风衣,烟花的打扮并不出色。烟花只有一头至腰的长发还算美丽,却因为太长而变得稀薄,像超市的灯光一样,微弱的暧昧,淡淡的,黄色。
烟花看着他站起身来穿过细细的雨帘向自己走来,他的身影在这清朗的夜雨中反射出亮亮的水色,他很高大。
他站在了烟花面前,开口了,令烟花吃惊的是他没有一点南方音的北京话,他说你从哪里来。
烟花坐在高高的栏杆上直视他的眼睛,那双冷淡无聊的眼睛。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你从哪里来。
烟花转过头去看路口的咖啡馆门棂上闪着的诱人的黑光。
他靠着栏杆点了根烟,你不说也行,我从北京来。
我叫童,我来这里三年了。
我来做生意。
这个城市很堕落。
但我喜欢堕落。
晚上我有时想着会碰到一个像我一样孤独的人,但很难从脸上看出来。
我在这里上的大学,然后回了北京,然后又来了。
我太太叫我回去,女儿也很想我。
烟花看看他,他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烟,没有抬头。
我女儿很漂亮,但离婚时她妈妈坚持把她带走了,我再没见过她。
你想去咖啡馆坐一会儿吗。
你不说话一定是不想,那我就在这里对你说吧。
你肯定是个南方人,让我想一下,江浙一带的吧,别告诉我你是上海人,我不喜欢上海人。
你应该是江南人,这个城市没有你这样的女孩,这个城市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女人。
我太太是上海人,很典型的上海人,她叫我跟她去上海,她说北京不好。
你的长发跟她差不多,她的头发也很漂亮。
她昨天打电话告诉我她要去日本了,带女儿去。
今天的飞机。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变了,烟花听到哽咽的语调,但烟花还是没有看他。
他叹了口气,说像一场戏一样过了这么多年,我好像总在自己的故事里扮演着别人的角色。
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长了,然后渐渐又短了,他消失在缤纷的夜色中。
烟花跳下栏杆时闻到三五清清的味道,隐隐的,消失在薄薄的小雨中。
笔记十八:有点梦
一个人坐在屋里听《爱不爱我》,窗帘的弧度荡出烟花的心跳。
还有梦,有点梦,梦里烟花知道什么是爱。
电话好像响了,烟花爬起来,又坐下。
烟花知道不可能,烟花把电话线拨了。烟花在等一个电话,为了不让自己失望,烟花把绝望安排在了失望前面。
还有梦,有点梦,梦里烟花知道什么是等。
白天的一幕幕趁着夜色渗进了烟花的房间。
他的脸依然清晰,他的脸从欣喜一点点褪为平淡。烟雾缭绕,烟花看不清他的眼睛了,只感觉自己的眼睛在一点点湿润。长发垂下,遮住烟花无知的表情。
还有梦,有点梦,梦里烟花知道什么是痛。
第三部分 烟花笔记第18节 烟花笔记(5)
笔记十九:在角落里流浪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流浪
豆豆有一次开玩笑说,烟花,你长了张普洛透斯的脸,变化无常,能显出不同的外貌。
烟花明白她在说什么,生活中的烟花总是沉静而从容的。高中后的同学和后来的同事几乎都不知道烟花的家庭是破碎的。
同事常说,烟花,别急着走呀,三缺一,是不是你妈妈太宝贝你呀。
烟花总说,是呀,妈妈会着急的。
同事说,大姐呀,怪不得你嫁不出去,都没时间约会,就是你妈把你耽误的。
其实烟花只是回自己那安安静静的小房子,静静等周的到来,他不来的时候,就坐在黑暗里听音乐,听到整个城市都陷入梦乡时。
豆豆常看烟花的文章,看完就说,烟花,你是个迫害狂,或者你是祥林嫂,在每篇文章里都提你的妈妈,难道十几年都冲不淡你的记忆吗。
烟花有点茫然,想了很久才回答,豆豆,烟花心底太虚弱,太渴望别人的关心,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博得别人的同情,希望别人给烟花特殊的宽容,更多更多的温和,豆豆,在不自觉中,妈妈成了烟花乞求温情的工具。
豆豆温柔的目光落在烟花的脸上,烟花,你平时别那么要强,心底就不会那么虚弱。她又轻轻补充了一句,但是,正是因为你的虚弱,才让你那么要强。
可爱的豆豆,总是那么明白烟花。
一个人时,烟花不时的寒冷,不时的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人。周离开后,烟花的生活就失去了重心。
经常只是一个平常的晚上,烟花找不到豆豆,找不到任何可以说话的人,烟花就会对世界绝望,就会在网络上流浪,或者在酒吧里流浪,找寻一点点温暖,或者找一个可以临时取暖的人。
烟花从这个网站到那个网站,这个酒吧到那个酒吧,用着不同的名字,用自己的冰冷换到些许的暖意,只要感觉到一丝的凉意,一丝的不欢迎,烟花就默默离去,不留句再见,烟花不喜欢道别,喜欢悄悄的来,悄悄的去。但,烟花偶尔也会为了一丝丝感动说珍重。
烟花在找寻一个小小的酒吧,一个小小的家,总是有些散散的人影,忽明忽暗的灯光让所有的人脸都像普洛透斯般变化无常,烟花想坐在它温暖的角落里,一个人,喝点热辣辣的鸡尾酒,在角落里,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流浪,静止的流浪。
笔记二十:相约老房子
烟花推门而入的时候,酒吧里只有稀落的几个人,散在角落里。这是一家不算小的酒吧,被隔成三个大大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只有昏沉的一两个黑影,保罗亚蒙的《忧郁河上的桥》在温暖的空气中弥漫。
烟花在最尽头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到这个城市的第三天了,这是烟花第一次能摆脱挥之不去的同事们拥有一会儿自己的时间。随意地在街上走走,突然在一条小街上看到了这家酒吧,旧上海般的灯光,和几个大字“老房子”。
八点钟的城市还不是酒吧的时光,烟花把大衣脱下时,一个侍者穿着古怪的夏威夷花边的中式旗袍过来了,小姐,你要什么?
烟花看着她年轻的脸,夏日夏威夷吧。这个名字多温暖,应该可以驱走心中凝结已久的那一点寒冷,那点无法消散只能短暂忘却的寒冷。
火般的红色沉积到杯底,迷幻般的浓了,上升到酒面,小姐轻轻点着了杯边的一线红色,五彩短暂的火花喷涌而出,一闪即逝。
这酒是热的吗。烟花轻轻拿起酒杯,还是冰冷冰冷的,钻心的寒。
烟花用手机拨通了一个两年没有打过的电话,二十分钟后冰就站在了烟花的面前。冰是哥哥的战友,曾经对烟花说,烟花,我就是你的亲哥哥。
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说一声。冰有点责备的语气,又有些娇宠地说,你头发长了,不用假发就可以演古妆戏了。他说完就变了脸色,他意识到他的错误了——妈妈是个演员,烟花不是。
烟花笑了,冰,你没变。
我不会变的,冰有些伤感,烟花,这几年我一直没变。他执着地望着烟花,眼神一如当年般单纯,当年他说爱上烟花般单纯。
烟花眼睛有些潮湿,在冬季的夜里,在孤单而陌生的城市,在所有的人都忙碌的时候,还有冰偶尔想起烟花。
烟花想伸手摸摸冰短短的发,告诉他,烟花单纯的爱他,因为他心疼烟花。当年的他,从浙江赶到南京,只是为了对烟花说,我认识你哥,我也是你的哥哥,烟花,你有亲人。
烟花伸出手,却只是拿起酒杯,冰,喝点东西吧,天太冷。
冰送烟花到酒店门口,说,烟花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工作。
不,烟花突然不想离开冰,冰,我很冷。
冰脱下棉衣。你看你,进了酒店不就不冷了,你偏要站在风里,小心生病。
傻瓜。烟花轻轻握住冰的手,冰的手像他名字一样冷,但两个人的寒冷聚在一起,会有一点温暖的,烟花想。烟花把自己裹进他还没脱下的棉袄。冰,借你的肩膀用用,就这一会儿,烟花要熄了。
傻瓜。冰紧紧抱住了烟花的腰,他的呼吸给烟花的脸一些暖气,孩子,你为什么永远长不大。
我不想长大,哥。烟花感觉着他剧烈的心跳。我想回去,回到十二岁,我想问问妈妈,来到世上吃苦是为了什么。
孩子,不为什么,因为你是个宝贝,你是世界的一种色彩。
冰的怀抱真温暖,他的体温赶走了一冬的萧索。
笔记二十一:地久天长
晚上和豆豆看电视,听到电话铃响,是周打来的。
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周,和周在一起的那些年的确是安逸的,烟花觉得安全,因为永远不会失去他,因为他是别人的合法丈夫。
烟花从没有盼着周能离婚,周也没要求烟花给个保证,若是他离婚了,烟花就嫁给他。这些都是痴人说梦,现代社会里,有谁能给谁一个稳定的将来呢?
和周分手后虽然还会通电话问声好,但从不会在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相互联络,大概是害怕死灰复燃的缘故吧。
烟花最爱的那段时光就是能和周在一起,买菜,做饭,然后一起看电视,像一个小妇人,想来是因为实在太喜欢这种平淡,却又不太敢相信平淡的永恒。
曾听人说过,想让一个人成熟,或者消沉,或者颓废,那就让他去恋爱,烟花有几分信这句话。没有经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爱的人,恐怕永远谈不上成熟,但经过的人,便变得颓废了,在心的深处,消极而懦弱。
豆豆是个非常有激情的人,爱了,倦了,便小憩片刻,还能再爱,可能是因为她一向是个乐观主义者;而烟花却是个悲观主义者。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