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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你的素心-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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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试对白?”

    “找规矩总得试一试,可要一起来参观?”

    朱子山忙不迭答应。

    晚上,他们到摄影棚,一进去家华便赞叹:“这叫做艳光,在本行久了,一眼便知道谁会红,谁永远不会。”

    子山忍不住问:“我呢?”

    “你?”家华忽然伸手摸他额角,这是她从来没有的亲昵动作,“你做幕后算了。”

    只见水银灯下的赫珍珠转过头来,此刻她已化好妆梳过头穿上戏服,恢复旧时七分容貌,真是晶光四射,连摄影师都说:“好美!”

    赫珍珠只是牵牵嘴角,没有答腔,她取出香烟,助理立刻上前:“对不起,此处禁烟”,她更加无奈。

    副导演走近,“她唯一要求是叫我们找一个地方给她住。”

    子山诧异,怎会如此窘逼?

    家华警惕,“可是有毒瘾?当心保险公司拒保。”

    “不会,她只是赌输。”

    家华与副导演专心研究合约。

    那边赫珍珠已经披上外套,预备离去。

    子山知道他需把握机会,他走近她,叫她:“珍珠。”

    她缓缓转过身子,她不认得他,冷冷问:“我们见过面?”

    子山知道他也与扮演林智科时完全不一样,那时他一早有专人来帮他修脸梳头剪指甲,现在,他是平民。

    “好吗,珍珠,你已与林智学分手?他没有照顾你?”

    听到这个名字,她一震,“你是谁?”

    子山看她,她仍没有把他认出来。

    半晌,她抓起手袋,“我要走了。”

    子山追出去,“发生什么事?”

    走到门口,珍珠点烟,深深吸一口,“他同我说,会永远地爱着我,他到卡地亚订制一枚指环,是两只小小的手握在一起,有个机关,掀下去,双手弹开,原来手心里是一颗红心,”

    珍珠忽然嘿嘿苦笑,“他说,我们要互相珍惜对方的心,可是,不久,失意的事来到,他迁怒于我,把我赶走。”

    子山不知说什么安慰她才好。

    珍珠又问:“你是谁,怎会叫我珍珠,又知道我的事?”

    这时家华缓缓走近,“珊瑚,记得,导演不允许迟到。”

    珊瑚也好,珍珠也好,她丢下香烟匆匆离去。

    家华好不诧异,“你俩是旧相识?”

    “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关系。”

    “你这个老实人在何处结识艳女?”

    “当然因为我并不老实。”

    家华忽然笑了,“她再艳丽,也不是你心中女神。”

    子山不服,“你怎么知道?”

    “她肤色较深,与你的女神不一样。”

    子山苦笑。

    家华问:“你此刻在想什么?”

    “我在想,此刻赶回家,也许还能帮上小霖研究斯坦丁大君为何突然转信基督。”

    家华有点感动,现在,他以她为重。

    那篇功课,一直做到深夜。

    家华嘀咕:“老师给你们整个星期,为何到最后一刻才做功课?”

    子山回答:“因为全世界的初中生都是这样蹉跎。”

    家华忽然吟:“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一转头,发觉女儿已呼呼入睡。

    子山轻轻问:“你呢,你又有什么故事?”

    “我的故事乏善足陈。”

    “你是否遭到欺骗遗弃?”

    家华答:“我已活过来,我不再计较往事:谁对不起谁,谁是谁非,谁得谁失,我明早还有许多事做。”

    “我代你高兴。”

    “子山,希望你也一样。”

    “我?”

    子山辗转反恻,福怡与林智科结婚,林智学失意,与珍珠分手。

    珍珠蹦回现实世界,都不是那出戏的主角。

    子山一闭上眼睛,便似看到福怡柔情殷殷地垂询:“子山,你好吗。”

    子山泪盈于睫,“是我,我是子山。”

    她根本不知他存在。

    他只不过是林智科替身,一个影子。

    照说,林氏待朱子山不薄,因他们搭路,他终于走进他向往憧憬的影艺圈,虽不见得名成利就,但至少是整座机器一小部分,每天参予运作,子山已心满意足。

    从前,他所有作品收在一只又一只鞋盒里,故事叫什么?不如叫添勃蓝棕色船底鞋八号,今日他扬眉吐气,本子打印真实地发到演员手中,他得以与导演切磋商量剧情发展。

    朱子山本来以为他最接近演艺工作是在报纸副刊客串写影评:先把人家的故事叙述一遍,然后评分,最多给两颗半星,好叫导演难堪……

    都因为林氏的缘故,他在电影公司有一张椅子可以坐。

    为什么还要去探秘?

    好奇心可能会杀死这只叫朱子山的猫。

    但是他无法控制他的意旨,像那种失恋的痴心人不住到旧情人寓所前徘徊,子山发觉他在摄影棚外等候赫珍珠。

    她出来了,一件外套搭在肩上,里边是深V字T恤,她已恢复精神,虽不似往日飞扬的神采,也足够吸引身后几只蜜蜂嗡嗡:“珊瑚,珊瑚,你为什么不睬我?”

    她一眼看到子山,朝他点点头。

    她走近他,“有车吗?”

    “这边。”子山拉开车门。

    她上车,伸手拨开小霖放在座位上的初中英语课本,她读出书面子的涂鸦:“Veni,Vidi,Vici,哪个孩子,志向很高呀:我见,我来,我征服,那是凯撒大帝名言。”

    “是朋友的掌珠。”

    “你的爱人是家华可是,她是个好人,大方直爽,在我最需要搭救时拉我一把。”

    “你嗜赌?”

    “已经戒掉了,我只是输掉所有,我并无欠债,算是不幸中大幸。”

    “赌什么输得那么多那么快?”

    赫珍珠忽然笑,“不说这个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向你打听一个人。”

    “那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想约会,告诉你,家华是我恩人,我懂好歹。”

    子山微笑,珍珠总以为,全世界异性对她只有一个目的,也难怪她那么想。

    “你可知道伍福怡近况?”

    珍珠一听这名字错愕地看着他,“你是谁?”

    子山回答:“我是电影公司编剧,想写一个特别的故事,寻找资料。”

    “你怎知道我与林家熟稔?”

    子山微笑,“我收到消息,你是传奇人物。”

    珍珠低头,“从前,我听到这话会当是赞美,现在,我已经不那么愚蠢了。”

    子山实在沉不住气,“珍珠,你真的不认得我?”

    珍珠再次打量他,她伸出手摸他额头,“你我曾经邂逅?我一定烂醉如泥,抱歉,你是有点面熟,请别告诉家华,我不想她伤心,过去的事请别再提,让我们继续做朋友。”

    子山啼笑皆非,“你别误会,我决不曾对你无礼。”

    “你与家华都是好人,你们是一对佳偶。”“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珍珠轻轻说:“你要写剧本?要一个特别的故事?从前,有两兄弟,老父辞世,不知什么缘故,把最好的都留给长子,幼子只得到几颗芝麻,故此,幼子忿忿不平……这样的故事,其实也很老套。”

    “请说下去。”

    “给我一个舒适的环境,一瓶香白丹,我慢慢告诉你。”

    子山微笑,“请到舍下作客,大驾光临,蓬筚生辉。”

    珍珠笑出声,“老实人也会出奇制胜,你先通知家华。”

    “慢着,我并非与家华同居。”

    “可是你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车子已经驶到家门,子山从地库侧门进去,他取出两瓶白酒,一瓶冰镇,另一瓶交到珍珠怀中,让她抱着,珍珠哈哈大笑。

    “许久没有这样开怀。”

    “请继续说你的故事。”

    她蜷缩在沙发里,“再给我一条毯子。”

    子山取过一张毛毡,她裹得舒舒服服像一只蛹,然后说:“我便是那幼子的女朋友,原来,他喜欢的是我,因为妒忌的缘故,他觉得大哥的一切才是最好,尤其是大哥的女友,她,便是你要打探的伍福怡。”

    啊,福怡,子山低下头。

    “怒火使他纠结一帮谋臣,计划控诉亡父立下遗嘱时神智不清,无效,但是,这时,他大哥的下属也奋力对抗,而且,得到老股东支持,他们一连获得几宗重要合约,势如破竹,那幼子败下阵来。”

    子山诧异,“你说得有纹有路。”

    珍珠瞪他一眼,“哈啰,我也是识字的人,我在学校读设计,你别看扁人。”

    子山问:“在你眼中,那长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们两兄弟都嗜酒,智学在加州那帕谷有一座著名得奖葡萄园,所酿的酒味清奇,举世无双,我就是那样喝上瘾,他们还到处找地方酿制威士忌,一定要找到清洌的泉水云云,弟兄都没有鸿志雄心,开头感情不坏。”

    “稍后受人挑拨?”

    “是,统元地产有一组老臣虎视耽耽,不安好心。”

    子山惊问:“谁?”

    “智学说,带头的老翁叫周松方,他两个徒儿叫罗佳罗祖,光听名字已知是恶棍。”

    子山讶异到极点,“不,不,他们是好人。”

    珍珠笑得大眼睛挤出眼泪,“是是是,他们额角上凿着‘好人’两字。”

    子山气结,是,或许他是太幼稚了,这些人何止一张面孔。

    这时,有人敲门:“什么事这样好笑?”

    子山扬声:“家华,快来,有贵客。”

    家华看到蜷缩毯子下猫一般的女子,“咦,珊瑚,你在这里干什么?”

    珍珠笑答:“我给你男友说故事编剧本呢。”

    子山问:“你到底叫珍珠还是珊瑚?”

    她叹一口气,“我本名赫珍珠。”

    家华意外,“好好为什么改名换姓?”

    珍珠回答:“就是因为运滞才改名。”

    家华买回美味小食像葱油饼与豆沙包子,珍珠也不起来就取过食物往嘴里塞,渣屑落满沙发,美女,但吃得像老鼠,不敢恭维。

    家华说:“你的故事一定精彩,本城编剧随时愿以一条右腿换取新奇剧情。”

    “唉,其实来去不外是,我们爱的人不爱我们,爱我们的人我们却不爱,还有爱情易逝,好事多磨。”

    两个女生忽然哈哈大声笑起来,不知多有共鸣,只得子山一人心酸。

    他走开一会,回来的时候,发觉珍珠抱着酒瓶已经在沙发上呼呼入睡。

    子山嘀咕:“喝太多了。”

    “也幸亏有酒,她告诉我,她曾经有一个男友,驾私人小飞机载她往加州葡萄园品尝新酒,她年轻时极之风光,也不枉此生。”

    “那样的故事拍成电影或电视,立刻庸俗老套。”

    家华笑盈盈,“你想拍什么?”

    “且听她把故事说完。”

    “珍珠说起码要在这里讲两个星期,以便骗吃骗喝。”

    “她会成名吗?”

    子山答:“一万人也没有一个能够成为明星,不过,万一成名,我们可以把她睡过的这张沙发当纪念品出售。”

    家华笑,“趁今日快印些照片叫她签名,我觉得她会有机会,才二十二岁,什么都有可能。”

    子山意外,“玩那么久,才二十二岁?”

    “子山,我有话说。”

    他跟她到楼上,家华告诉他:“我想回去处置船屋,正是在洛城落脚。”

    子山点头,“女子都喜欢四平八稳的生活。”

    “也有些流浪玫瑰型女子,去到哪里是哪里。”

    子山说:“成家、积蓄、养老,多么沉闷。”

    家华诧异,“你还没有吃足苦?”

    “不知怎地,我不向往在平凡端庄的公寓:玻璃吊灯、大理石地台、真皮沙发,按摩浴池……我喜欢船屋,或是灯塔,或是搭一只木筏,住在上边。”

    家华没好气,“或是山洞,或是帐篷。”

    子山笑,“对不起。”

    “不必向我道歉,我不打算与你结婚。”

    子山说:“老了才搬到舒适的公寓,每日用一小时淋浴刮胡须,换上雪白笔挺衬衫读报喝咖啡。”

    “谁照顾你舒适生活起居?”

    “所以这几年还得庸俗地为经济筹谋。”

    家华恐吓他:“男人老了,一旦退休无所事事又乏人照顾的话,一下子变得潦倒褴褛。”

    “彼此彼此。”

    家华感慨:“我也对生活的重担吃惊:要求稍微合理一点,就得整天应付洗烫煮,每个月起码十多二十章帐单,汽车转眼又需交保险,油价与电费已是三年前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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