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堂夜话-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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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院子,他走得很慢很慢,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觉得很难受,心里头堵得厉害,想要大声的喊出来,却又不知道要喊些什么。
有人轻轻的摸了下我的头,顺着那只大手看上去,是清明的眼睛,水一样的眼神。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了,白和小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风送来了很多,却带走了一切。
忘川堂早已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遥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只剩我和清明,相对无言。
我发现每次单独面对清明的时候,总是有无穷的疑问。例如久远的事,例如白大叔口中的魍魉,例如那张漂亮的有些诡异的脸。
好在清明在这方面相当博学多才,让人简直想封他个活词典的称号。
所谓魍魉,是传说中的一种精怪。一指鬼怪,一指疫神,但其实还有一种,就是指影子。
附在人身上的影子,藏身于人心的黑暗处,时间久了,就成了专门呑食人心黑暗及yu望的东西。
久远的哥哥会做出那种事情,多半也是因为魍魉吧。
“为什么久远的脸会长到那个人的脸上呢?”这点我仍然不明白。
“因为魍魉感受到了那个男人心中的yu望。”
久远的脸是魍魉?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但我相信这是真的。只是久远现在的容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乐观的想,不管什么样子,藏在面具后面的久远,一定是幸福的。
对他而言,多余的美丽绝对是灾难。
“小夏,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个伪思想家,满脸深刻……”遥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回轮到我给他一暴栗了。
不要再想久远的事情了,到此为止吧。
遥手里捧着一把没见过的黑色茶壶,样式古朴。
看到我注意,他朝我扬了扬:“开店准备,来泡茶吧!”
“嗯!”
第一话 铁姬壶
更新时间2009…1…27 22:09:58 字数:2507
遥将茶壶小心翼翼的摆到桌面中间,然后挥挥手叫我打开水来。打完水顺便拿了最常喝的祁门红茶打算丢进去,被遥一手按住。
他神秘兮兮的说要给我变个魔术,泡出不用茶叶的红茶来。我看了看那把壶,生铁质地,该不会泡铁锈汤给我喝吧。遥把开水倒进去,盖上盖子,倒出来的水红亮亮的,盛在白瓷杯里颜色分明,格外好看。
这真的能喝吗?虽然看起来的确很像红茶,可我还是不敢喝。正迟疑中,清明伸手取了一杯,一饮而尽。他喝了,他真的喝了!我凑到跟前闻了闻,的确是红茶的香味没错。好吧,那我也喝了,应该喝不死人吧。
我犹犹豫豫的抿了一口,顿时吃了一惊,居然是正宗的祁门红茶。
打开壶盖看了一下,里面是清亮亮的白水,一根茶叶也没有,合上盖子,倒出来的又是红茶了。
这是宝壶啊!绝对是宝壶!用这个来沏茶,一年得省多少茶叶啊!
虽然很兴奋,我还是没有忘记问遥:“这个壶是怎么回事?”“真想知道?确定?”遥的表情十分欠揍。
“到底说不说啊……美少年啊……”我又使出杀手锏。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垦的份上,本大爷就告诉你!”
很早很早以前,有个铁匠,手艺精湛,远近闻名。铁匠年届四十,妻子早亡,膝下只有一女,性温顺,貌美,被铁匠视若掌上明珠,给女儿取名为铁姬。
我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这名字算哪门子掌上明珠啊。
铁匠非常宝贝这个独生女儿,从来不让她接近危险的熔炉,女儿渐渐长大了,有时也帮父亲看护下火候之类的,女孩子家细心,从来没出过差错,久而久之,父亲也就放心了。时至中秋节,铁匠奉命铸造献给王府的器皿。王爷早听闻铁匠的艺名,于是指名要一把铁壶,一把比上等昆仑玉壶还要珍贵的铁壶。
铁匠非常犯愁,这铁壶再精美也比不上美玉雕成的壶啊,但是王爷的命令又不能违抗。于是铁匠愁得吃不香睡不着,日夜不停的造壶,虽然一把比一把精美,但是始终比不上玉壶珍贵。铁姬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某天趁父亲出去的功夫,偷偷跑到铸造炉边,结果不慎掉了下去,等父亲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灰飞烟灭了,只剩炉边一双绣鞋。
铁匠是老泪纵横啊,但是意外的这回铸出来的壶十分精妙,冷却的时候整个水池里的水都变成了红茶,茶香四溢。
铁匠将这把女儿用生命换来的壶进献给了王爷,随后一头扎进了铸造炉。
遥说完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完了?”我问。
“完了。”
闹了半天,这壶之所以白水能泡出茶来,是因为铁姬跳了铸造炉?那么说,这红茶岂不是……
“你没想错,这红茶是铁姬的血泪啊……”遥凑到我身边,阴侧侧的说道。
我才不信,我真的不想相信啊……这么说我刚刚是在喝血水……
“其实铁姬根本不是不小心掉到铸造炉里的哦,你想不想知道原因呢?嗯?”这家伙绝对是得寸进尺吧。
“不想!”我飞快的拒绝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唉呀,真可惜呢……”遥又凑到茶壶上,掀开壶盖看了看,又朝我招招手“五十年一次的红茶,再喝杯吧,等会儿你就喝不到了哦。”
“免了,谢谢。”听完了故事之后,喝得下才怪。
“那好吧。”遥颇为遗憾的放弃了继续劝我,坐在桌边自斟自饮起来,修长的手指优雅的拿着小茶杯,斜眼看见我在看他,还故意飞了个香吻,作为回报,我送了他一记白眼。
墙上的挂钟当当当的敲了三下,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三点了。
一辆轿车无声无息的停在店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急匆匆的直奔店里而来。
看起来是个颇为儒雅的中年人,戴着副细边儿眼镜,走路却风风火火的,一进门就盯上了遥手里的茶壶。
“该来的始终要来……”遥叹息着。
“真准时。”清明放下了一直在看的书,言简意骇的表明了意见。
中年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遥手里的茶壶上,嘴里念念有辞。
“就是它,就是它,跟梦里的一模一样,老板,多少钱?”
“五十万。”清明这回报出的价格并不高,我有些意外,像这种宝壶级别的他居然只要了这个价钱,难道是良心发现了?以前一个破碗他还卖二十万呢……
“成交!”中年男人飞快地付了帐,像抱孩子一样捧起那个还留有水渍的铁壶,生怕清明反悔,迅速的返回车里,一阵风似的开走了。
整个过程不足五分钟,我已经看傻了。
像这么迅速的客人还真是不多见。
但是他买这个壶干什么呢?照遥的说法,这并不是什么吉祥的物件啊。
“为什么你们好像早知道他会来的样子?”我转向遥,后者难得表现得像个忧郁美少年,趴在桌子上郁闷的悼念刚卖掉的茶壶。
“五十年一次啊,我还没有喝够呢……”原来他还在念念不忘红茶。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五十年一次呢?
“这是个诅咒哦!”遥把诅咒两个字的音拉得特别长。“每隔五十年的这个季节,玄铁壶都会出现,然后会被第一个看到它的人买走。五十年之后,这把壶又会再次回到忘川堂。”
五十年一次,话说你到底多大岁数了啊?我看着遥光洁的皮肤,在心里哀嚎着,太不公平了啊,明明只是一只猫而已……
“要不要猜一猜,他买这个壶做什么呢?”遥显然已经不郁闷了,开始寻找新的乐子。
这种壶买回去能做什么呢?沏茶?用五十万的茶壶沏茶?不会吧!看那个客人的模样,八成是古玩爱好者,难道是壶艺收藏家?说起来那个人长得还挺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在哪里见过呢?
对了!在书上见过!那个人是专写灵异故事的作家,名字挺特别,叫夏斯人。我看他是活脱脱想吓死人吧……他的书我买过一本,写的故事神叨叨的,挺有那么一套。
灵异作家买了带诅咒的壶,还口口声声说跟梦里的一样。该不会他也有阴阳眼?话说,会来忘川堂来买东西的,好像也没有多少一般人吧。
我有预感,八成还会见到这位夏斯人,到时候一定要请他给我签个名。
第二话 未明美器谈
更新时间2009…1…30 22:47:34 字数:2911
事实证明,有时候我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不到半个月,我就再次见到了那位夏斯人先生,同样的午夜三点钟,同样是在我和遥吵吵闹闹明枪暗箭你来我往正激烈的时候。同样是在清明放下手中书本的下一秒钟,夏斯人就冲了进来,比上次的速度更快,这回简直是无声无息。
感觉只是嗖的一下,面前的椅子里就多了一个人。
我揉揉眼,没错,夏斯人稳当当的坐在那里,怀里抱着那把玄铁壶,仔细看的话,他的双手还在微微在发抖。
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他大概被几个怪人盯毛了,干笑了两声。
“那个,老板,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想退掉这把壶,可以吗?”夏斯人还真好意思说,以为这是大商场,还想包退包换包维修?我看向清明,因为我还从来没遇到过退东西的情况。
清明难得的面带笑容,他居然会面带笑容?我没看错吧?明天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出来吧!
清明用难得的和蔼表情说了两个完全不和蔼的字:“可以。”
于是这把茶壶又回到了店里,夏斯人在拿到钱之后,迅速的溜走了,他跑得实在是快啊,如果派他去奥运会,说不定可以拿个短跑冠军呢。
等夏斯人的车一溜烟开走之后,我才想起来,忘记问他要签名了,不过算了,突然一点儿也不想要了。
遥得意洋洋的抱着茶壶,铁姬铁姬的唤了半天,只差没有献给茶壶香吻了。
欣赏了半天,遥又招手让我给他倒水,之后再次劝我喝铁姬牌红茶,我却是打死也不愿喝了。
于是局面就演变成了遥和清明对饮,我在旁边干瞪眼的情况了。很无趣,我干脆钻到清明的柜台边看起书来。
封面看起来很有趣,叫什么未明美器谈。随手翻到一页上,恰好是介绍铁器的,其中专门列出了铁壶一项,据说中国的铁壶起源于春秋晚期,一度达到鼎盛,却在短短的一夜之间急速衰退,所有工匠都不造铁壶了,改造铜壶。后来经人传到日本,才又开始发扬光大。
国内的古铁壶传世精品不多,鼎盛时期留存下来的铁壶,只有吴平王墓出土的一把玄铁壶。还配了图片,古朴的造型,雅致的花纹,连黑色的壶身看起来都那么熟悉。我下意识的看看那把茶壶,没错,一模一样。
看来这把壶还真大有来头,不过为什么铁壶会一夜之间衰退呢?虽然按理来说,历史上的青铜器比铁器要更昌盛一点,但也不至于消失这么快吧。
我接着朝下看,这个作者貌似还挺博学,据他说之所以铁壶在一夜之间衰退,是因为一把铁壶的诞生所致。而这把铁壶,理所当然的就是吴平王墓出土的玄铁壶了。这把铁壶是当时最负盛名的工匠铁治子所制,铁治子之女铁姬为父分忧,自愿祭壶,投火而亡,铁冶子悲痛欲绝,造出这把绝世奇壶之后也力竭而亡,适之,此壶又名铁姬壶。铁姬之夫公楚子良将此壶献给吴平王,平王大悦,又见楚子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竟将独生女儿许于楚子良,招其为婿。
闹了半天,原来是个负心汉,那边妻子尸骨未寒,这边就美滋滋做上附马了。不过古往今来,这种事情也多了去了,我且看下面如何。
谁料这平王之女患有癔症,与楚子良完婚当夜突然犯病了,柔弱的女子硬生生的用方巾将夫婿勒得半死,等到仆人赶来,新姑爷已经没有气了。待到王女平静下来,看到如此惨相,惊吓之下,居然一病不起,又加上感染风寒,没几天也过世了。吴平王生平虽多姬妾,却无子嗣,年过前百,只得一女,给宝贝女儿挑女婿可谓挑花了眼,却沦落得这般结局。平王盛怒之下,将气全出在楚子良进献上来的铁姬壶上了,却因实在精妙,不忍心毁去。只好下令全国上下的工匠均不得再铸造铁壶,违令者杀。就这样,全国工匠都不再制造铁壶,偶有胆大违令者,也被杀掉了。一时间全国上下,谈壶色变。平王日日望着铁姬壶,睹物思女,终于有一日忍不住,想要亲手毁掉铁姬壶。指挥着仆人将生起熔炉,打算毁掉铁壶,却不料敌方大军攻入城内,吴平王仓惶之间逃走,身边只余一把铁壶。
后来敌军首领发现他的时候,年迈的平王已经气绝,手里还紧紧抱着铁姬壶。那首领也是个性情中人,怜悯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