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第一枪-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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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叔说,“田青,千万要想开点儿,要往远处看,往好处想,我就不相信这世道总是这样,好人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你们受苦受难,国叔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有时候我和你婶婶默默地为你们祷告,盼望你们早日有个出头的日子。无论如何,不管吃多大的苦,遭多大的罪,也要坚强地活下去,熬到你爸回来,你妈妈的病也好了,一家人团聚了。”国叔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
田青说,“国叔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我又何尝不是这个愿望?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田田让人欺负了,又让人给打了,这年头还有讲理的地方吗?”
国叔叹了一口气,说,“田青,你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就这么个人死王八活的年头儿,你跟谁讲理去?刘少奇都被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那是国家主席呀。那些开国的老将们,哪一个逃得了文化大革命这场劫难呀。你想想,这年头儿要是讲理的话,你们一家能落这么个结果么?”说到这,国叔指着墙上挂着的“林彪”画像说,“恐怕眼下十大元帅中只有这个人吃香的喝辣的了,听说像贺龙、陈毅这些老帅们都被他整了,你父亲不是也倒他的霉吗?你瞧他那副德性,鹰鼻鹞眼不可交,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甭看他整天围着毛主席身边转,谁能保得住他跟毛主席没有二心呢。我就纳闷,连咱老百姓都看透的事儿,为啥毛主席他老人家就觉察不出来呢。”
国叔一番话弄得田青心情更为沉重,他想,那林彪是毛主席的接班人,谁能扳得倒他呀。他在一天,我爸爸就……田青不敢再想下去了,也许是他承受的苦难太多了,经不起太多的打击了。
第六部分 文革第一枪(144)
田青望着国叔自言自语地,“眼下我最担心的就是田田,怕她以后……”
国叔说,“我刚才想过这个问题,觉得还是让你妹妹尽快出嫁最好。有了婆家有了丈夫,她的心就会踏实下来,别人也不敢再找她的麻烦。”
“就怕她不乐意。”田青知道妹妹的脾气,再加上自己思想上也有顾虑,一旦妹妹出嫁了,谁来照顾妈妈?万一自己出河工出远门怎么办?想到这些,田青便有些犹豫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啥不乐意的?你瞧瞧田田那个疯劲儿,没准巴不得想嫁出去呢。”
田青苦笑了一声说,“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就烧高香了。干脆,要嫁就嫁得远远的,省得在家里丢人现眼、惹事生非的。再说弄到这份上,四邻八村的小伙子谁敢娶她?”田青对妹妹又疼又恨,想起妹妹的所作所为,他的心碎了。
国叔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会儿说,“好吧,我回去跟你婶婶说一声,叫她回蓟县老家一趟,在那儿给田田找个合适的对象。哎,我说田青,这事是不是得征求一下你妹妹的意见?”
田青摇摇头说,“算啦,一说她肯定不同意,还是等发展得差不多再说吧。”
国叔“嗯”了一声便和田青回到西屋,发现躺在炕上的田田眼圈儿肿肿的,一个劲儿地直抹眼泪,均弟坐在旁边噘着嘴,也不说话,两个人的手却紧紧地攥着不放,那样子给人一种难舍难离的感觉。
国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来到田田跟前,抬手抚摸了一下田田的头发,关切地问,“田田,你觉得好些了么?”
田田用被蒙着头,嘤嘤地哭。
“妹妹,国叔在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有?”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们别来烦我了。”田田放开喉咙嚎啕大哭起来。
国叔瞧着田田这个样子,仿佛悟出点什么,连忙把女儿均弟拉到一边轻声地问,“她怎么啦,莫非听到了什么?”
均弟生气地说,“爸爸,这事你最清楚,你和田青哥刚才在东屋说什么来着?”
田青说,“我们没说什么呀。”
“得了吧田青哥,糊弄谁呀……”均弟刚想戳穿这件事,田田一撩被子坐起来,用手指着哥哥说,“你和国叔合伙儿算计着想把我赶走,想把我嫁得远远的,没门儿!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谁也不嫁,我谁也不嫁!”田田哭着叫着嚷着,不依不饶。
“妈妈疯了,爸爸不在,你们变着法儿欺负我,我也不想活了!”说着,田田下得炕来就朝门外跑,均弟一边紧紧拽住不放,一边朝国叔嚷着,“爸,田青哥,这都什么年月了,你们还想包办婚姻,你们有这个资格吗,啊?”
看到田田这个样子,国叔也不是个滋味儿。尽管他打心眼儿里不怎么赞成田田的所作所为,觉得田田这孩子为人处事太离谱太出格了,可一想起她一家人的悲惨遭遇,这心就软了。这孩子本来就不幸,我又何必雪上加霜呢?婚姻大事是人家自己的事,我这个外人死乞白赖地替人家张罗啥呀?这不是狗拿耗子么?这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吗?这不是自找没趣吗?哎……真是……想到这里,国叔说,“田田别闹了,刚才是国叔不对了,我和你哥哥在东屋说得话不算数还不成么?你自己的事自己作主,往后你国叔再不管这种事了。”说完,便叫着均弟走了。
第六部分 文革第一枪(145)
田青见妹妹气走了国叔,脸上真有些挂不住了,冲着田田就吼开了,“你这不是恩将仇报么?人家国叔几年来是怎么照顾咱们的,难道你忘了么?给你找个婆家有啥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你总不能在家呆一辈子吧。再说你自个儿做得那些事,敝庄上下谁不知道?不把你嫁得远远的,恐怕你一辈子也甭想安宁,村里人还不嚼一辈子舌头?“
“谁爱嚼让谁嚼去,我不怕,反正我不想嫁那么远。”田田生气地说。
“那,你说嫁谁,难道你还想嫁给那个糟践你的王八羔子根秋?难道你真得想在敝庄这个破地方呆一辈子?田田,你怎么一点也不懂哥的心呢。哥这辈子是完啦,可是,哥却希望你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将来有个好的归宿……”田青愈说愈有些伤感,愈泣不成声起来。
田田心中更难过。她知道哥哥这么想这么做是为她好,说句心里话,她早就腻歪透了这里。自打来敝庄这才几年呀,妈妈被他们逼疯了,哥哥那年上海河差点被打死,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遭受侮辱,这是人过的生活么?不,连猪狗都不如啊!在这样残酷的条件下苟延残喘的活着,还有啥意思?田田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然而她始终割舍不下的是妈妈,田田宁愿守着妈妈一辈子,也不想逃避现实。田田认命了。她哭着对田青说,“哥哥,我要一辈子和妈妈在一起,我绝不离开这里……”。
田青还能说些什么呢?就凭妹妹这番话,作哥哥的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不好拒绝的。田青长叹一声,说,“哥哥这一回就依了你,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不要再做叫哥哥伤心的事。”
田田抹着眼泪说,“哥哥,我记住了。”
第六部分 文革第一枪(146)
第二十章冰天雪地均弟怀春 藕断丝连田田失意
国叔的大女儿均弟是个心灵手巧、性格泼辣的女孩子,长得虽然比不上田田漂亮,却也生得端庄秀丽,在敝庄和粉姑娘一样,算得上一个标致的人儿。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等到变好看时,差不多也就该出嫁了。四邻八村的人们都踢破了门坎儿来给均弟提亲,有当兵的,有上学的,还有在县城上班的,也有国家干部等等,均弟一一回绝。国婶替女儿着急,国婶问女儿,“均弟,跟妈说句心里话,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均弟抿嘴一笑,“妈,我和田田一样,谁也不嫁。”
“瞎说,一个女孩子哪有不出嫁的理儿?”
“妈,你真舍得赶你女儿走呀?”均弟调皮地歪着脑袋问,“我要真出嫁了,谁帮你干活呀,小妹可是还小呢。”
“你爸呀,有你爸帮我就可以了。”其实国婶心里最清楚,丈夫为村里看病的事整天忙忙碌碌的,哪有功夫干家务活,一年到头的就是均弟这孩子忙里忙外的。国婶记得,在生产队里,夏天割麦子,秋天掰棒子、招高梁,冬天撺冰鱼,干这些活连男的都比不过她。特别是撺冰鱼,那才是均弟的拿手戏呢。
原来,这百草洼方圆数百里,地处九河下梢,一到暴雨成灾的年头,客水便汹涌而至,百草洼就成了一片汪洋,到了冬天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于是打鱼的人们便开始忙碌起来。这冬天打鱼主要是砸蒙,就是用一种木头制作的大木榔头,猛烈的撞击冰下的鱼儿,等鱼被震昏了,然后再用冰镩子镩个豁口,将鱼取出。百草洼十年九涝,有水就有鱼。俗话说,一方土养一方人。祖祖辈辈的百草洼人虽然饱受春种秋涝之苦,但冬季捕鱼却又给予了他们生活上很大的安慰。百草洼的水到了冬天不算太深,冰冻得却挺厚,鱼在冰下活动空间小,所以砸起蒙来很得手,有时小半天能砸个十条八条的大鲤鱼,每条大鲤鱼重个二、三斤呢。国婶就把女儿均弟砸蒙来的鱼,除了炖着吃,剩下的就弄到集市上卖俩儿钱花。那年月国叔在生产队里只挣个仨瓜俩枣的,还多亏 了有这么能干的女儿呢,日子才这么凑合着过去。一想起这些,国婶当然舍不得女儿出嫁。可是,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女儿终旧是要走的。
国婶仔细地瞧着均弟,见女儿眉宇间藏着一种自信,便觉得女儿确实长大了。“是啊,小鸟长翅了,该飞就飞吧。”
这年冬天,百草洼照例是冰天雪地。均弟拉着田田一块去砸蒙,田田觉得在家闷得慌,就答应了。此时天空落着小雪,一望无际的冰面上竖着许多干枯的芦苇,在风中瑟瑟抖动着,天冷极了。田田问均弟,“鱼在哪儿呢?”
第六部分 文革第一枪(147)
均弟不说话,两只眼睛盯着晶莹透彻的冰下,许多小鱼在冰下的水里款款地游动,大个儿的鱼却没有出现。
“喂,我说均弟姐,大鲤鱼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呀。”田田大声嚷嚷着。
均弟没有应声,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瞅着不远处那簇干枯的芦苇,此时雪花愈飘愈大了,冰面上渐渐被雪覆盖了。“这下可糟了,连鱼儿都瞧不着了。”田田叫道。
均弟仍没有作声,眼睛紧盯着那簇干枯的芦苇,然后悄悄地朝前挪动,突然,她猛地举起大木榔头朝那簇芦苇砸下去,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冰层断裂的响动,将田田吓得惊叫起来,她还以为冰层凹陷去了呢。田田刚想转身跑,均弟却叫住了她,“田妹,快,快把冰镩给我!“
“哦,好好好,我去拿!”田田赶紧将冰镩递给了她。
均弟接过冰镩就围着那簇芦苇镩了起来,不一会儿,冰被镩开了个大口子,冰下面的水像涌泉一样冒了出来,两条被砸蒙的大鲤鱼,随之漂出水面。均弟放倒冰镩子,伸手就将鲤鱼捞了上来。“呀,这么大的鲤鱼哟,每条得有五、六斤吧。”田田拎起一条掂了掂,然后颇有些惊奇地问均弟,“你怎么知道那芦苇下面有鱼呢?”
均弟笑道,“凭经验呗,我从五岁时就和爸爸学砸蒙,刚开始我也不会,后来发现爸爸老是从芦苇棵子下面砸到鱼,我就问这是怎么回事?爸爸告诉我,鱼藏在芦苇丛下不易发现,再就是芦苇根是鲤鱼冬天喜欢吃的东西,只要鱼撕扯时,那冰面上干枯的芦苇就会扑愣愣地动,这个时候你去砸,保准能砸到鱼,因为愈是个大的鱼,愈喜欢藏在芦苇下边。”
“真的吗?”田田非要证实一下均弟的说法灵验不灵验,“格格格,我也砸它几条试巴试巴!”说着笑着,田田举起大木榔头见着有芦苇处就砸,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砸了半天,累得田田气喘吁吁,结果连鱼的影子都没看到。
“气死我啦,哪儿都没有,均弟姐你糊弄人!”
“谁糊弄你啦,是你砸得劲头儿小,砸时一定要猛要狠要快,震动要大,否则,你不把它砸蒙了,你能逮得着它吗?不信,你再试试看。”
田田把棉手套扒掉,往两只手上哈了点热气,运足吃奶的力气,抡起木榔头瞅准一簇芦苇就砸了下来,等均弟镩开冰一看,啥也没有。“田田,你看清楚了,”均弟格格格地笑起来,“傻瓜,不是所有的芦苇底下都藏着鱼,有鱼你再砸呀!”
“又是芦苇又是雪,我哪瞧得见呢。”田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
“田妹,你别灰心呀,我来教你!”均弟把田田拽起来,指着不远处一簇芦苇说,“那下面肯定有鱼!”
“凭啥?凭感觉,还是凭经验?”田田问。
第六部分 文革第一枪(148)
“凭经验呗,开始时我就和你讲过这一点。你瞧,只要鱼在下边摆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