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阿玛菲-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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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也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想?」叶国维软硬兼施,试图对蓝彦动之以情。
「对不起,我做不到。」
「做不到妳也得做,妳以为我阻止妳是为了我自己吗?这会不会太好笑,妳的命我比妳还在乎!」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但如果你是真心为我想,你就应该会了解,这是我真正想做的事,而且对我来说很重要,那是我一直在努力的目标。」蓝彦平静地重申她的想法。
听完她的话,叶国维一软,感到前所未有的颓丧。
「不知道我是为了谁?我没认真为妳想?妳是这么认为的吗?」他自嘲地笑了笑,「蓝彦,妳真自私,对我说的话也够残忍。」
气氛于是再度僵住,蓝彦重新玩起桌上的积木,很快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移转到那上面。叶国维看着她,心里突然怨恨起她来,她分担不了他的忧愁,正如同此刻他分享不了她的快乐一般,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和蓝彦之间的距离,远比他所想的还要远。
秒针移动的声音在沉默中彷佛清晰了起来,滴答滴答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夕阳一寸寸的斜进,屋内顿时成了两个世界,一明一暗,重迭的是他与蓝彦的影子,却不是他们的心。
「叶国维,」蓝彦突然抬起头看着他。「我们公平点吧,照例你抽一根,如果没倒,就算你赢,到时我会答应你,放弃签约,不再赛车。」
叶国维看着她,她眼里一片澄净,再看向桌上摇摇欲坠的积木,他知道她想跟他赌一把,但她错了,他和她不同,他永远不会把她的生命安全拿来当筹码,因为赢的机会或许大,但输的代价他付不起,于是他走到桌前,挥臂一扫,积木顿时倾倒,四处飞散。
叶国维站在桌前盯着坐在沙发上的蓝彦,口气严厉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我不是三岁小孩,我分得出轻重,要我用这种方法来处理我们之间的歧见,等于拿妳的安全作赌注,我做不到。所以蓝彦,要嘛妳就说服我,要嘛妳就放弃这个念头。」
蓝彦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积木。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这是我将来想做的事。」她双眼直视着叶国维。
「以前是以前,我以前也想过要当发明家,但现实和愿望是两回事啊!」
「你说的没错,过去那或许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念头,一个又小、又不成形的愿望;但后来我脱离街头赛车,我到练习场工作、我参加比赛,我做了这么多,终于被我等到一个机会,你说我能放弃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支持我,叶国维。」
相识那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略带激动的口吻跟他说话,赛车当真让她那么执着?
「如果我执意反对呢?」他问,仍旧不愿意轻易让步。
「那么很抱歉,时间一到,这个约我是一定会签的;至于你,不管你最终的决定是支持或者是反对,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那绝对不可能改变我的决定。」蓝彦的语气转为冷硬,显得十分陌生。
叶国维看着她,觉得她言语中的冷漠,登时像一只锐利的冰柱,直直刺进他心里。
「是吗?对妳不重要?」他哼了一声,嘴角再度露出轻笑。「妳现在只需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他语气很轻,目光探进她双眼。「告诉我,在妳心中究竟有没有我的位子?」
蓝彦看着他许久,末了吐了一口气,据实以告,「有,但不足以教我为你放弃一切。」
叶国维心里一痛,她的坦白很轻易地就刺伤了他,原来这就是爱情,没有所谓的公不公平,他爱她这么多,为了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到头来她还是执意走自己的路,惯于一个人生活,不在乎里面有没有他。
头一遭,他真的恨她。
「很好,妳成功的让我死心了。」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痛楚。「蓝彦,妳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恨过妳,痛恨那天妳在这答应和我交往、痛恨一开始在门口遇见妳,我真希望妳从来没有搬来过,我们也从未认识过。」
话一说完,他转身离开,铁门被他大力扣上,砰的一声,在傍晚的公寓里,声音久久不散。
那天晚上回到家,叶国维整夜未眠,不断地想起蓝彦说的话,想到她的坚决、她的冷硬,以及自己离去前撂下的话,想着想着,思绪不停的绕着,于是黑夜成了巨大的电影院,所有的片段就像里头不断放映的电影,他是唯一的观众,只有寂寞跟夜晚冷凝的空气,缓缓地降落在他微凉的心田上。
隔天中午,叶国维接到一通电话,是他妈妈打来的。
「阿维,有一件代志你今仔日要和妈妈说清楚。」电话那头传来他妈妈询问的声音,口气十分严肃。
「妈,什么事?」他心不在焉的问着,眼睛仍旧盯着桌上的原文书,但心思同样不在那上面。
「昨天你是不是有返来过这?」
闻言,叶国维心神一敛,回答得很小心,「嗯。干嘛?」
「人返来是按怎没进来自己的厝里?」
叶国维没说话,但已料到他母亲接下去要说的话应该不会太好听。
「你没返来却跑去别人家历里对不?张太太讲给我听,我才知影,你昨天在这大声小声,你给我讲清楚,你们两个是啥米关系,你这个囡仔实在很黑白来!」
「没什么啦,妳不要听张妈妈乱说,妈,我要读书了,有什么代志下次我回去再说。」叶国维试图改变话题,逃避他母亲的追问。
「不行,你今仔日一定要给我讲清楚!你以前就不时跟伊黏做伙,我想说你读大学后可能比较会想,谁知影你不但继续跟伊勾勾缠,而且愈做愈超过,我以前给你讲的话,你是按怎拢不听,你是存心要给我气死喔!」
「妈--」叶国维在电话这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母亲的反应让他备感压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
「阿维,我跟你讲过,楼下那个姓蓝的个性不好,一个女人四处黑白娆,形啥米体统,我是为你好,我的话你要听,你要交女朋友,妈妈袂反对,你在大学随便捡一个卡正经的,妈妈袂讲啥,但是那个姓蓝的不行,我不答应!」
「妈,蓝彦不是妳说的那种女孩子。」听到有人这样说蓝彦,纵使是自己的母亲,他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我甘叨位说不对?每一次我若看到伊那粒红头,我就感觉真刺目,历边头尾谁不知影伊每一日都娆到很晚才返来。」
「好了,我知道,妈,我真的要读书了,有事改天回家再说。」他语带疲惫的说。
结束和他妈妈的谈话,叶国维拔下眼镜,合上课本,趴在桌上,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他突然觉得很累,也许是昨晚没睡好,于是他逼自己小睡一下。一觉醒来,已经接近四点,他打开课本,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突然他像决定什么似的,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到屋外,招了一辆计程车,往家里方向去。
「吃饭了没?」进了屋,他看着蓝彦问,语调平淡,失去了以往的热度。
蓝彦摇摇头。
「妳把东西收一收,这两个礼拜妳到我那里住。」
蓝彦没拒绝,一拐一拐地走进房里,拿了一个旅行袋,跟叶国维坐上计程车,回到他租的房子。
接着两个礼拜,叶国维在出门之前,便会在桌上准备一份早餐,中午和晚上再从外面买便当回来;另外他还买了一个炖锅,且天天去市场买新鲜的大骨回来煮汤给蓝彦喝。但这两个礼拜来,他几乎没和她说上什么话,往往只是他读他的书,蓝彦则在一旁做她自己的事。
拆石膏那天,他利用实习的空档陪蓝彦到骨科复诊,医生说复原的情况很好,他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但他坚持要她在医院多留一天,好做进一步的检查。
夜晚在医院里,叶国维坐在蓝彦病床旁的椅子上,静静的削着苹果。
「什么时候签约?」他突然开口问。
蓝彦看了他一眼,答说:「下个月中旬。」
「他们怎么找上妳的?」
「上个月我去珠海参加比赛,赛后有人来找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欧洲跑他们的福特方程式赛,赞助方面没问题,有厂商愿意提供。」
「珠海?妳怎么会去那?」叶国维问,刀子一用力,长长的苹果皮断成一截,落在地板上,就像一朵赤红的花,开在他俩未知的人生旅途上。
「陈先生找我去的,他是我工作那个练习场的合伙人之一,自己另外有一支车队,从我参加过几次国内小型车的比赛后,他就陆续会找我去练车。」
「蓝彦,」叶国维停顿了一下。「妳了解我为何不让妳去吗?」
「我知道。」蓝彦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刻她的声音听来分外轻柔。
停下手边正在削的苹果,叶国维转头对她说:「这两个礼拜来,我想了很多,妳去签约吧,我不会阻止妳了,但妳要答应我,到了那,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为妳担心。」终于说出他对她的成全,叶国维心里一阵酸,看着手上的苹果,重新又动手削起皮来。
他何尝不希望她快乐、何尝不想看她完成自己的梦想?但人都有私心,他总舍不得离她太远,更害怕到头来的结局会换来一场伤心。
蓝彦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叶国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她默默接过啃了起来,这期间,他们不再有任何交谈。夜渐渐黑了,他替蓝彦把枕头放好,扶她躺下就寝;他则坐在床边望着她的容颜,她那一头醒目的红发,如今被黑夜掩去了原本的颜色,发丝盖住她的前额,这是一张他多么熟悉的面孔、多么熟悉的轮廓,他怎么舍得和她永不相识!
轻轻执起蓝彦的手,叶国维沉声地说道:「蓝彦,对不起,我那天说的话--那不是我真正的想法,从来就不是……」说着他突然有些哽咽,于是低下头,把脸埋进蓝彦手中。
接着他感觉到蓝彦的另一手,如同安慰般,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知道,谢谢你,叶国维。」
第七章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他花了一点时间,才终于能以较为平静的心去面对蓝彦即将到来的远行。接下来几天,他从忙碌的实习工作中偷了一点时间,陪蓝彦去办理一些手续、准备日常用品;另外他还从图书馆和网路上替她找了一些有关英国的资料。很难说得清当时的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为蓝彦张罗这一切的,因为既是舍不得,却又必须坦然放手,他总是下意识地逃避去看她,怕这一看,又会忍不住出口挽留。黄耀平终究说对了,她不是他抓得住的人。
一月中旬,蓝彦终于搭上飞往英国的班机,第一次与他分得这么开。
那天叶国维适逢轮值,无法到机场送她,那样也好,毕竟初次的别离,总是教人特别难受。蓝彦离开后,他的生活顿时少了一个重心,他转而将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医院的工作上。另外,同时间他也接到了当兵前的健检通知书,检查的结果,他因两眼视差过大,所以免去服兵役的义务,他计画妥善利用,这两年希望能尽快拿到医生执照,好为将来的生涯规画预先铺路。
一个周末,他突然接到他妈妈打来的电话,说明天要去玄天宫拜拜。玄天宫就在他们家附近,主要供奉的是玉皇大帝,每年正月初九,他们一家人都会固定到庙里去上香,祈求整年的平安顺利。
隔天,叶国维一早便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他妈妈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等他,且还煞有其事的戴上难得才会出现的珍珠项链,但一看到他,却马上皱起了眉头。
「啊,你怎么穿这样?」
叶国维低头看看自己,他身上穿着一件运动衫、一条牛仔裤,他并不觉得这样穿有什么不妥啊。
「怎么了,不是要去拜拜吗?不然要穿什么?」他有点被他妈妈搞糊涂了。
他妈妈没有回答,只朝着房里大叫道:「伊爸爸,你是好啊没?大家拢底等你。」
房门跟着被打开,叶国维的爸爸从里面走出来。
「爸。」叶国维喊了一声。
他爸爸看了看他,点头笑笑,接着一家人便出发往玄天宫去。
到了玄天宫,那里早已挤满了进香的信众,庙前的大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鲜花素果;一旁焚烧金纸的炉子,漫天飞舞着燃烧后的灰烬;不远处的老树下,两三个粉墨装扮的人在台上唱着野台戏,唱得不是很起劲,观众也只有零星的几个,和华丽的戏服与台子相较之下,倒显得有些凄清了。
叶国维跟着他妈妈走进庙里,只见人人手里举着香,袅袅香烟缭绕在肃穆的寺庙中,时而有人俯首跪拜,时而有人细细低语。他们绕了一巡,拜了所有的神明,叶国维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