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不是花朵-第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注意到,班门口的人明显比昨天多了——“游客”来观赏“珍稀动物”了。
参观者往往是既有看客,又有“导游”——就像在某个景点一样,总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告奋勇地为大家“讲解”:喏,那个趴在桌子上装死的家伙就是电视上的男主角哦!
看来我昨天过于乐观了。
我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木然地望着窗外指点的人群。
我想,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现在是他,我又会如何呢?可以想像,我不会比他们强多少,一样会嘲笑别人,把自己这种无聊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事不关己的时候,大多数人是那么乐意当看客的,嘲笑别人对自己其实没有任何好处,只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永远都有人去做。有笑料可以消遣,可以娱乐,可以缓解学习压力,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禁苦笑着回想:就在录像放映出我和小云的之前几分钟,我不是也乐不可支地充当无聊的看客,对其他录像上被羞辱的同学指指点点吗?
遭受羞辱以后,我才有了反省:这样的看客行为不但卑劣,而且无聊。
是的,我本身是有错的——自己道德修养境界不够高,但是,用这样的光天化日下展播隐私的方式,就能体现出学校的“道德威力”了吗?
我不对,我低级,我轻狂。但是,用一种“以毒攻毒”的方式,用“还治其人之身”式的播映,能说明学校比我更高级,比我更正义吗?
我听到的潜台词分明是:魏罡啊,今天你晓得厉害了吧?比比看,是你狂还是学校有办法!
周围的笑声也让我伤心。
当伙伴出了问题以后,大家往往不是去关怀他,而代之以无情的讥讽和指斥,我自己事后反思过,这是一种典型的仇恨教育的产物。说得直白一点,我认为现在的教育思想还是不重视“爱的教育”,而是一味强调“在斗争中成长”。
一旦集体中的某个伙伴犯了错误(错误的性质往往由团体的领导去决定),那他就可能迅速沦为集体的对立面,讥讽和嘲笑就随之而来。这就是我们从小到大一直被要求应该热爱的“集体”!
在心里埋怨完班门口的看客以后,我突然想起,小云班门口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情况呢?脆弱的她是受不了这样的目光的。想到这里,不禁又是一阵难过。
那个上午,我一口水也没喝,我怕上厕所。突然之间,我变成了一个连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上的懦夫了。
在一本杂志上,有这么一则故事。
在上个世纪30年代纳粹分子迫害犹太人的时候,一个犹太人的反思——
当他们迫害天主教徒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天主教徒;
当他们迫害共产主义者的时候,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当他们迫害吉卜赛人的时候,我也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吉卜赛人;
……
最后,当他们来搞我的时候,就没有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了!
由于担心小云的状况,一上午我都没怎么认真听课。
我那么的想去看她。只是害怕被人指指点点。我明白,这时候,我如果出现在小云的身边,引起的,只会是更大的骚动,给小云带去的,只有是更大的伤害。我是这样一遍一遍清楚明白的告诉自己。
我在教室里,一直坐到上午最后一节课。
放学后,我趴在桌子上发呆。
顺子、隋亮、郭尧他们几个对我还是很关心,看我趴在桌子上那副窝囊的样子,顺子表情严肃地走了过来。
“魏罡,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激动哦。”
“什么?你说吧。”
“那部录像,其实是我指挥拍的,也是我让宣传的……”顺子一脸沉痛相。
“你说什么?你?”过于阴郁的心情也损耗了我的智商,我被他的话惊呆了,“你说什么呢?”
“是啊,你要领会我的一番苦心哦……”顺子越故弄玄虚,我越着急,想知道他在猜什么谜语呢。
“啊,我是你和你老婆的经纪人,为了你们出名,总要制造一点绯闻,炒作炒作嘛,不然,你的专辑卖不动的哟!”顺子脸上挂着一副傻兮兮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这个小瘪三!
我被他这种奇怪的劝解方式弄得哭笑不得,“有你这样子安慰人的啊,神经!你不怕我发飙拿刀砍你啊!”
“啊呀,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经不起挫折吗,没事了,反正学校的人都知道你的,你劝劝你老婆好了,你自己都这样,她还活不活啊?”隋亮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先去吃饭了,你去安慰安慰老婆吧,Bye!”
心在痛着,反复的痛,越来越痛,一个人扛,怎么也扛不下去。
我原来是那么的软弱。
不能在这里耗着了,我站起来,收拾好书包,决定“冒险”去她们班看看她,然后和她一起去吃午饭。死就死吧,不怕了!
我看见小云了,小云的眼眶是红红的,说:“魏罡,我该怎么办?今天上午我一点书都没看进去!所有人都在笑我!”
“怎么了,小云?”这个情况是我预料到的,也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这所有的一切,对于小云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来说,更难以承受,难以面对。
此时此地,我拿什么来保护你?
“从昨天起,几个室友就在小声议论,今天,全班都知道了,每个人都在打听录像到底放了些什么……”她的眼泪又溢了出来。
眼前,小云的眼泪是真实的。
我对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感到绝望,我心里一丝力气也没有,对小云说:“没事的,想开一点就好啦。那帮人无聊,我们别理他们!过几天就没事了,不相信我么?”
我看着小云认真、无辜、将信将疑的眼神,心里更难过了,我祈盼所有的嘲笑都落到我身上来。
“别难过了,去吃饭吧,让我们化悲痛为食欲吧。我听说伤心的时候多吃点有助于摆脱郁闷的心情,走吧!”我试图用油腔滑调来化解这一切,可小云不为我的话所动。
“你想想,昨天的事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啊,没事了!”我还是怕小云不吃饭饿坏了身体,她想了想,便跟着我走了。
我们壮着胆子,像往常一样走进了学校的食堂。
食堂里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们俩低着头打完饭菜,走进了就餐区。
本来喧嚣吵闹的就餐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一片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正准备坐下吃饭的我们,这种气氛让人感到恐惧。我事先虽然担心会遭到嘲笑,但是我根本没有料到,那段一分多钟的录像会有这么巨大的“广告”效应。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句话:“他可真会搞,胆子还真的不小哇!”
这句话像煤气泄露现场的一个电火花,猛然间就引爆了同学们的笑神经。
哈哈哈哈……
我们被一阵阵嘲讽与讥笑的声浪冲了出来。
我们能做的只有逃,但是,往哪逃呢?我只有紧紧地拉住小云的手,狂奔,离开这个校园,逃得越远越好……
这么快,我们就成了整个校园“红”透半边天的“明星”了!
早恋,在老师和家长的眼里,往往是“没有结果”的,是浪费青春时光的行为,是应该禁止的。
是的,如果没有这段录像,我和小云说不定会像许多高中情侣一样,已经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
但是,正是这段录像,让我们走得更近,让我们意识到我们彼此是多么需要对方的支持和鼓励,让我们直到现在还陪伴着对方。
这样看来,我还真的要感谢那段录像和它的制作者了。
有时候,好心会做坏事;有时候,不好的用意也会促成好事。
从那以后整整一个星期,我们都没有去食堂吃饭,吃午饭的时候就偷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面包对付一下。
我吃完后就趴在课桌上装睡觉——因为班级的门口自然仍有络绎不绝的看客,书是一点也看不进去。
甚至在一个月以后,我独自到食堂吃饭的时候,往往还会有个别好奇心强烈的低年级同学,会在对面的饭桌上仔细地端详我,然后脸上浮现出“我认出你啦”式的得意笑容。
遇上这种情况,不管我当时在吃什么好吃的,我都会马上把饭倒掉,立刻走人。我是不敢走过去指责对方的,真的不敢。
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时小云总是哭,平时也是恍恍惚惚、神不守舍的。
小云好像很怕别人跟她讲话,但又好像更害怕没人跟她讲话。
我也一样。
我们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感到有一双双眼睛在不怀好意地从每个角度盯着我们,我们不敢在校园的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
这个时候,我们最担心的倒不是十万火急的高考了,而是担心学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用什么方式来利用我们这个“典型”来继续教育同学们。
现在,我在这里,终于可以心平气和说点什么了。
我在写下这段经历的时候,不免假设,要是让我再经历一次同样的“录像事件“,以我们现在这种“过来人”的心态……
不,那怕是这样的想像与假设,我也受不了。
学校区区80余亩的校园里,装有100多个摄像头,每个摄像头都像一个无情的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每一个同学,放牧着他们,剥夺着他们的隐私与尊严。
这是一个偶然,还是一次恶作剧?
我不相信这样的偶然。
我的中学,我曾精心绘制过“美女地图”的地方,这个我们曾戏称为“XX情场”的地方,现在对于我却像一片阴冷的墓地那样令人窒息。
《流星花园》刚刚火爆的时候,有的同学把学校也叫做“XX花园”,然而,此时,我内心已经把它改了一个字,叫“XX墓园”。我已经在心里埋葬了我的高中时代。
第一部 爱被窥探 吻被展示第二章 从自杀的悬崖拉回自己(3)
在天台上
4月10日。
下午放学后,我们想暂时摆脱那让人窒息的教室,就去了教学楼的天台透透气。
那是惟一没有人打扰的地方,那也是一个留给我和小云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记得刚和小云开始交往的时候,小云下课后常常把我叫到天台上看风景,在那里小云还教过我跳交谊舞,她轻快的舞步和我笨拙的脚步在上面留下了数不清的快乐与温馨。
而此时,天色和我们的心情一样灰暗。
“这些天来,我一点书都看不进去,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我们逃跑,往没有人烟的地方逃跑!可是,我们却怎么也逃不掉,到处都有人在窥视我们,在讥笑我们!魏罡,我该怎么办,我们该躲到什么时候?”
小云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找不到更好的说辞来安慰小云和我自己。
我狠狠地拍了一下栏杆,说:“我们现在如果放弃读书、不参加高考的话,也不现实。爸爸妈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再说,我们不能就这么称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意。”
站在天台的边缘,我下意识地一起向下望了望,那个我们熟悉无比的校园,现在却是那么的陌生——
这几天来,各种流言的版本在这区区80来亩的校园里冒了出来,一个比一个不堪入耳,甚至包含了对我和小云的人格与人身污辱。那段录像自然也荣膺“2003年奥斯卡最佳爱情短剧”的称号。
“现在学校所有的人都在笑我们,我们成了不折不扣的小丑了,我们待在这个地方还有什么意义?”小云忧伤地说。
天台上的风好大。
我抱紧小云,就好像她会从上面掉下去,只是,心中更恐慌的念头升起来了,也许,我想抱紧的,其实是自己。
“我们现在不能逃避,我们还要参加考试,还要准备上大学啊。”我顿了顿,说,“我还没有告诉父母这件事呢。”
我竟说了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是不是更证明了我是个懦夫呢?
这时,恐惧在后面抓住我了,我害怕小云说出我无法回应的话。
“我也没有。我妈要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在她眼里,老师和学校什么都是对的,她不会听我解释。她受不了这种事的。”小云的眼睛又湿润了,说完紧紧抓住我的手。
我刚要开口,她痴痴地望着我,紧接着又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