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不是花朵-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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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酒吧是上海一家很有名的酒吧，它的总部在香港。　　　　
　　　　酒吧里的工作很特殊，即要求晚上通宵上班，因此从上班那天开始，我就过上了“昼伏夜出”的生活了。这样，和小云见面的机会就相当少了。不过在那一段时间里，两个人的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赚够打官司的钱！　　　　
　　　　拿小费也是要讲行规的。　　　　
　　　　拿了小费后大家平均分配，不许私吞，否则，一经发现，马上开除。这样规定也是尽量公平分配收入，防止大家因为抢顾客而发生矛盾。　　　　
　　　　酒吧里有个小费箱，在大家拿了小费后，就要像捐款一样把小费投进那个箱子。下班后打开箱子大家平分小费。　　　　　
　　　　记得自己最“辉煌”的一天是一下子拿了将近400块小费！那天运气很好，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手挽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可能是因为平时他很小气，那些老店员都不大愿意去接待他，于是差使我过去接待他。可能是我的态度比较谦虚，他很满意。买单的时候，他应付款为622元，我拿着7张百元大钞，想起了同事们平时教导我的拿小费的技巧：只要有女人在场，一定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男顾客零钱要不要找了。于是我斗胆跟他开了句玩笑：“老板，不用找了吧？”　　　　
　　　　那个人愣了一下，迅速瞟了一眼身旁的女孩，立刻说：“哈哈，是啊，不用找了！”　　　　
　　　　他们出门后，几个同事兴高采烈地聚集了过来：“哎呀，了不起哇，铁公鸡身上都榨出了78元！”　　　　
　　　　那天我的运气一发不可收拾，又接连接待了几个大方的顾客，同事们对我也刮目相看。　　　　
　　　　每天一睁眼，我就开始盘算今天能拿多少小费。从小到大，我第一次这样“拜金”，这样每天贪婪地挣着属于自己的每一笔钞票。　　　　
　　　　有一天傍晚，路过L见到小云的时候，她红着眼小声地告诉我：“昨天，我被一个顾客打了一下。”　　　　
　　　　我激动了起来：“你说什么？你不要紧吧？是哪个混蛋打你的？他凭什么打人，你没有骂他吗？”　　　　
　　　　小云苦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又不是很重的，只不过是胳膊上挨了一下。”　　　　
　　　　“可是那个混蛋凭什么打人呢？”　　　　
　　　　“因为他觉得我上酒上得慢了，而且分量不够。我争辩说是他本来就只点了那些的，他酒劲上来就朝着我的胳膊打了一下。幸好旁边的同事劝住了他，不然我可就惨了……”　　　　
　　　　“你就不会反抗吗？我们虽说是出来打工，可也用不着这样低三下四的啊！”真没想到，打工不仅仅是赚点钱就算了的，还要承受这样的委屈与欺侮。　　　　
　　　　“那个人后来埋单的时候，特意给了我200元小费。”小云脸上现出一种自我解嘲的笑，她接着说，“我事后想想，挨打一巴掌，得到200元，也蛮值的啦！”　　　　
　　　　女友受这样的欺负，作为她的男友，我却无能为力！我真没用！我不禁低下头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我难过的样子，小云轻轻摇着我的胳膊，笑着安慰我说：“喂，不要难过啦，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俗、很拜金啦？”　　　　
　　　　“是我不好，”我抬起头看着小云，“我没有尽到一个男朋友的责任，让你受这样的苦……”　　　　
　　　　“傻瓜，只会说这样的傻话！这哪是什么责任的问题啊！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的改变，也许是一种进步，也许是一种退步。”小云说了一句“悟道”般的话，“当你身边的人跟你都有金钱关系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一刻，我感觉到，我们长大了，不再是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了。　　　　
　　　　我们真的开始面对种种现实问题，我们从灵魂上已经告别了骄傲的年代。　　　　
　　　　短短的三个月内，我的灵魂经过了两次裂变：看到自己被公开展览，我体会到了人生真正的耻辱；而这段打工的经历，则让我体会到了人生真正的残酷与艰辛！　　　　
　　　　在酒吧的工作比我想像的要辛苦许多。　　　　
　　　　我以前对于酒吧的认识，更多还是来自一些电视剧吧：若有若无的音乐、谈吐高雅的都市白领、价格不菲的洋酒以及隐含在这一切之下的一个个温情脉脉的都市情感故事。等到我自己端着一杯杯调酒师调制好的酒往返于吧台与客人之间时，才晓得造出这种气氛需要多少打工仔的辛苦啊。　　　　
　　　　一个仅50平米左右大小的地方，每天晚上都是人满为患，灯光昏暗好比小说里的炼狱。刚到时，我几乎找不到站的地方。　　　　
　　　　这里经常有人请我这样的服务生陪他喝上几杯，这也是我们拿小费的好机会。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多拿钱就要多承担一些让人不爽的东西，遭遇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　　　　
　　　　久而久之，我也渐渐学会了与那些素质参差不齐的酒客周旋。　　　　
　　　　让我头疼的是，需要与之周旋的人往往不是一个两个，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发现几个这样以酒来消遣生活或者是借酒浇愁的人。这些人不但自己喝，而且往往还要拉上服务生，要我们陪着喝。　　　　
　　　　我不是一个很能喝酒的人，因此，有好几次都因为喝醉而呕吐了，我实在受不了那些形形色色的怪味洋酒。　　　　
　　　　让我记忆深刻的是一种叫traquille的酒，很多人都喜欢喝这种酒，我那几次喝醉，都是因为这种酒。　　　　
　　　　有一天，大概是凌晨1点的时候，一个穿着考究，但看上去很失意的人在喝闷酒。忽然他抬起头，冲着我说：“waiter，过来！”　　　　
　　　　我应声走了过去：“您需要点什么，先生？”　　　　
　　　　“再来一杯traquille！”　　　　
　　　　看着他醉醺醺的脸，我好心地提醒他：“先生，您，是不是来点果汁呢？”　　　　
　　　　“哎，你这个waiter是怎么回事啊？怕我买不起单啊？我有的是钞票，少废话！”他拍了一下吧台，开始发火了。　　　　
　　　　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最好不要得罪他们，否则，挨了打也是白挨，到头来老板还要训斥你，说你怎么不听顾客的话。我乖乖地从吧台给他端了一杯酒。　　　　
　　　　不料，这个家伙把酒端回我面前：“你！也喝！”　　　　
　　　　看着我迟疑的样子，他提高了嗓音说：“别怕，我买单！喝！”　　　　
　　　　为了这份工作，为了挣足那3000元诉讼代理费，我认了！我端起精致的玻璃杯，闭着眼一饮而尽。　　　　
　　　　“好哇！小孩子还挺能喝的！再来一杯，waiter！”他看我一下就把酒这样喝下去，打了一个响指，兴奋得不得了。　　　　
　　　　“对，对不起，先生，我不能喝酒的。我现在还在上班呢。”我的嗓子里一阵灼痛，一阵火烧一般的苦涩。真不明白，这么难喝的东西怎么那么贵，并且还有那么多人喜欢点这样的东西！　　　　
　　　　“你不能喝还喝得那么爽快？哈哈，这样吧，那你再来两扎冰啤酒，我舍命陪君子，跟你一起干杯啦！”他愈加兴奋了。　　　　
　　　　我哭笑不得：老兄，你有没有搞错啊，什么叫“你陪我喝”啊！　　　　
　　　　啤酒端了上来。　　　　
　　　　“来，我们不醉不归，干杯！”他得意地笑着，一副不容推辞的样子，豪爽地举起了巨大的玻璃杯。　　　　
　　　　算了，拼了！我硬着头皮，将一扎冰凉冰凉的啤酒喝了下去。　　　　
　　　　两杯凉得透骨的啤酒下去，这个家伙此时算是喝得尽兴了，他满意地买了单，然后塞给我100元钱：“拿着，好好干啊，小伙子！”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尽管胃里正在阵阵翻腾，头晕得不得了，我还是要点头称谢，谢谢他的赏赐。　　　　
　　　　这样的事情我已经习惯了。为了钱，我习惯了。　　　　
　　　　喝酒最忌讳各种酒掺着喝。仅仅这一个晚上，我就喝了好几杯啤酒和洋酒，而且啤酒又是那么凉！我脆弱的胃再也受不了了。突然，猛地感到嗓子一阵痉挛，我赶紧捂着嘴冲向洗手间……　　　　
　　　　呕吐完以后，捂着有点晕眩的额头，我才觉得稍微好受一点。　　　　
　　　　我无力地坐在卫生间的地上，泪水轻轻流了下来。　　　　
　　　　唉，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　　　　
　　　　此外，在这里工作还有一点让我备受折磨，就是酒吧里那熏人发昏的烟雾。每晚我的眼睛都被熏得“热泪横流”，因此我不得不一晚跑几十次厕所洗脸，试图让那双备受折磨的眼睛得到片刻的放松。虽然我不抽烟，但是我知道吸入那样的烟雾（其实就是“抽二手烟”）对身体更有害。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谁会管你受不受得了呢？　　　　
　　　　跟我一样，小云在L做调酒师的时候，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无理取闹的客人，也同样不得不陪客人玩骰子，喝下自己平时打死也不会喝的东西。　　　　
　　　　一天快要下班时，小云正在擦吧台，一个喝得微醺的客人走过来：“小姐，有空的话，陪我喝一杯吧？”　　　　
　　　　“对不起，先生，我是调酒师，不能陪酒。而且，我也不会喝酒……”小云看着眼前的人，为难地答道。　　　　
　　　　“砰！”客人生气地拍了一下吧台，“你是新来的吧？不知道我是这里的常客吗？你们怎么搞的？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客人？”　　　　
　　　　“我……”小云惊恐万状，慌得不行。　　　　
　　　　“那这样吧，”这家伙挥挥手，显得很大度的样子，“我喝一杯啤酒，你喝一杯冰水，怎么样？小姐你放心，我小费照样给你，不会亏待你的！”　　　　
　　　　小云犹豫了一下，只好答应了。　　　　
　　　　那个残忍的家伙足足让小云喝了4大杯冰水！喝完酒后，丢下100元小费，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而他一走，小云就再也忍不住那揪心的胃痛了，急忙奔向洗手间……　　　　
　　　　第二天，小云病了一天，我难过得不得了。　　　　
　　　　就这样，打工的时候我们也学会了忍耐，学会了如何在自己不适应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吃亏就是便宜”，这是小云的家训，她在我面前也无数次提过这句话。现在我对这句话感触更加深刻了。　　　　
　　　　


第三部　我们这样长大第七章　把自己抛向社会（4）

　　　　与“小狼狗”周旋及遭遇“鸭头”等等　　　　
　　　　如果仅仅是端端盘子、喝几杯酒以及被烟熏熏的话，倒也没什么，真正可怕的是，在酒吧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有着太多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学生闻所未闻的东西——说得难听点，除了垃圾就是垃圾——性、暴力以及毒品。　　　　
　　　　酒吧里有这么一群特殊的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穿得很浪荡的样子，叼着烟卷，进来之后从不点酒水，往人多的地方一钻，坐下等着泡MM或者富婆。一有目标出现，马上过去用甜言蜜语套话，让人家请喝酒，有时候还兼职做“鸭子”（就是男妓）。同事们把这样的痞子叫做“小狼狗”。　　　　
　　　　酒吧的生意很好，一到晚上，里面都能拥挤得水泄不通，因此座位非常紧张。这样，我们服务生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赶这些“小狼狗”走人，让出位子给顾客坐。　　　　
　　　　总的说来，这些“小狼狗”都是很“狗”很“刮三”的人，你跟他们态度强硬一点，他们也只是“君子动口不动手”，除了骂几句，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有那么一次，我得罪了一个衣着华丽的高级“小狼狗”，差点打起来　　　　
　　　　我注意到这个戴着耳环、身穿粉红T恤的家伙，他从晚上7点的时候就来了，坐在靠里的一张桌子边，不停地发着短信。领班告诉我，他来了快一个小时了，问他点不点酒水，他就说在等几个朋友。领班关照我说：“你过去赶他走，我看他就是一条衣服穿得漂亮点的“小狼狗！”　　　　
　　　　我不喜欢做这样的事，但是任务压下来了，没办法，我硬着头皮走到了那张桌子边上：“先生，请问您点了酒水吗？”　　　　　
　　　　虽然我同情没钱花的人，但是对于这样混饭吃的人渣，我是没有好感的。　　　　
　　　　“哦，waiter你再等等，我在等几个朋友。他们马上到。”他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一眼说，接着冲我扬了扬修饰过的眉毛，脸上带着一种纵欲过度的轻浮表情，身上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令人恶心。　　　　
　　　　我默默退下，把情况告诉了领班，领班盯着那个人说：“等10分钟赶他滚蛋！”　　　　
　　　　过了10分钟，我在领班催促下再次走了过去：“先生，您如果已经在楼上的厅里点了酒水的话，麻烦您自己端下来；如果没点的话，酒水单在这里，请您现在点一杯。否则我们也很为难。”我这么说话，实在是给足了这家伙面子了。　　　　
　　　　“啊呀，怎么这么烦，我说等等的嘛！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不点的话请您出去等您的朋友，现在客人很多，我们也很为难的，抱歉。”　　　　
　　　　“小狼狗”听了我的话勃然大怒：“你是不是想找打啊？出去单挑！”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