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王的败落-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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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满意地点点头:“好!能如此就太好了!我常想,我们的团体是强大的,不会输于正面之敌,却会败在内部的矛盾分裂这一弊端上。你看自北伐以来,先是‘宁汉分裂’,后是各路军阀争权,再是‘江西围剿’,接着是抗战,国无宁日,就在于内部的争斗。”他叹了口气,“难怪洋人笑话我们像一盘散沙!”他又叹息半晌,才换了话题,“徐飞虎有没有怨气?改天我去医院看望看望他,稍事安抚。他千万不能因此跟军统闹起来,否则地方不得安宁了。”
“徐飞虎蒙先生知遇,他表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虽是黑道上人,但很重义气的。部下已有安排,等他们伤好出院后,设法和解。先生主政,他不会添乱的,这点道理他会明白!”
“黑道上人能深明大义,实在难能可贵!”胡宗南站了起来,秦进荣也跟着起立。胡宗南说,“徐飞虎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有关日、伪的情报,尤其是日寇的兵力部署情况很重要,对我们大举反攻有帮助。”
胡宗南抱着胳膊在房里踱来踱去,秦进荣便立正站着,有时不得不随其转动方位,变换立正的姿势。
“此次校长召见,特别谈到了配合盟军大举反攻。问题在于国际形势骤变,大部分沦陷区内我们会与共产党发生争斗,所以应该尽早多占些地盘,尤其是遏制共产党占领区的扩展为最重要。过一天我要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制定大反攻军事行动计划。你把材料准备一下,会同盛参谋长拿出个初步方案来。”
胡宗南讲这番话时,秦进荣便在考虑如何利用这一时机,取得重要情报,等胡宗南说完,他也考虑成熟了。
“现在先生指挥第一战区部队,又增加了几个军。部下认为应该尽快摸清这些部队的战力情况,才能适当调用。”
胡宗南站住了:“很好!所谓‘知已知彼’嘛。你以我的名义发个通知,让这些部队将编制、装备、人员情况详细报告上来。你再安排个时间,到这些部队去视察一下。”
“遵命!”
秦进荣从胡宗南官邸出来,即驾车直奔医院。
徐飞虎单独住一间病房。他在西京站审讯室受的伤最重,但他毕竟是练武功的人,身体素质也好,所以恢复得较快。他妻子刘丽英一直在医院伺候着他,这也是他恢复得快的重要因素。
秦进荣将胡宗南要去看望他以及担心洪帮与军统结怨等情况,告诉了徐飞虎。
徐飞虎忙说:“快别让胡长官来看我了。他现在真成了封疆大吏,我一个草民,实在不敢当他下顾的。兄弟快替我说说,我心领了!”
刘丽英也说:“承蒙胡长官照看,我们已感恩不尽,为胡长官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呢?胡长官有这番心意就足够了。至于说到那张倩,虽说歹毒些,可她也是为公不是为私。只要她以后不再生事,我们又何必跟她计较。”
徐飞虎恨恨地说:“我在码头上这么些年,可没吃过这种亏。按说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得讨回公道。那天在审讯室,兄弟对胡长官的一番话,愚兄也听明白了:不能给胡长官添乱。兄弟既能为胡长官忍气吞声,愚兄还有何话可说!罢了,只当我该有这场劫难,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秦进荣抱拳说:“大哥深明大义,小弟佩服。这件事就算小弟欠下大哥一份情,容后补报吧!”
徐飞虎说:“兄弟这话就见外了!你我情同手足,怎么还说谁欠谁的呢?”
刘丽英也说:“是啊,兄弟说这话就该罚!这么办,等他出院后,你跟李小姐去我们家,嫂子罚你们三大杯!”
正说着李晚霞推着送药的小车进来了。
刘丽英接碴说:“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李小姐,刚才我正说等飞虎伤好出院,你跟秦参谋去我们家,我可要罚你们三大杯哩。”
李晚霞进来时已听了话尾,明白八九,所以她笑道:“他是他,我是我,大嫂罚他可别牵扯上我呀。”
刘丽英取笑道:“所谓‘夫债妻还’,他说他欠了飞虎的,你能躲得了吗?”
李晚霞脸一红,不好再搭碴,就去忙着从药车中取出一只小杯,放在床头柜上,叮嘱了一句:“快吃药吧。”
秦进荣想起了什么:“啊,大哥大嫂,在张倩面前,可别暴露我跟晚霞的关系——她盯着我不放,别再给晚霞添麻烦。”
李晚霞觉得秦进荣这番话有些唐突,于是故作嫉妒地“哼”了一声:“是啊,给我添麻烦事小,踹翻了醋坛子事大呀!”
徐飞虎笑道:“李小姐,不是我说你们女人心眼小,那张倩跟我兄弟仇人似的,哪里就会醋啊酱啊的……”
刘丽英一挥手:“呆着!你们男人那点毛病我还不知道!那张倩不是善主,我冷眼旁观,就觉着她看兄弟的眼神不对劲——就好像要含口水把兄弟吞下去!女人的心思都在肚里,我就觉着张倩对兄弟有点不大对劲!”
李晚霞得意地对秦进荣说:“听见没有,可不是我瞎猜疑吧。其实我看你们俩倒也郎才女貌。你呢,多赔点小心,把话挑明了,省得她变着法儿地整治你,逼你就范。”
秦进荣听李晚霞的话真真假假,又没法分辩,急得直喘粗气。
刘丽英笑道:“话又说回来了,我兄弟可是正经人,办不出那朝三暮四的事来的。李小姐,不是嫂子夸口,嫂子替你管着,保证飞不了跑不了!”
李晚霞臊得啤了刘丽英一口,推着小车就往外走。
秦进荣看看徐飞虎,又看看刘丽英。刘丽英表示理解地朝李晚霞背影努努嘴,秦进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追了出去。
在病房过道上,秦进荣看看左右无人,便低声说:“过两天要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大举反攻作战计划,另外,我已使胡宗南同意将新纳入第一战区的几个军的情况报上来,拍完胶卷我就送来。”
李晚霞叮咛:“要谨慎,张倩现在更盯紧了你,那劲头可大极了。”
秦进荣冷笑道:“也不过强弩之末。”
李晚霞俏皮地挤挤眼:“她的另一种劲头,恐怕是所谓‘霸王弓——越拉越硬’啦!”
“你……”
李晚霞却笑着推车进了另一间病房。
秦进荣还想追进病房,却听见传来一阵皮鞋声,他扭头一看,只见张倩走了过来。
张倩招招手:“进荣!你是刚来还是要走啊?”
秦进荣耸耸肩:“既不是刚来,也不是要走。”
“此话怎讲?”
“伤员这么多,看完一个再看一个。”
“那好啊,请你陪着我一同去看望他们,好吗?”
“有此必要吗?”
张倩上前挽了秦进荣就走:“没你保驾,他们会把我撵出病房的。”她就近推门进了一间病房。
这间病房有两张病床,一张躺着刘志宏,另一张躺着徐飞虎手下一个弟兄。
刘志宏一见张倩和秦进荣进去,就翻了个身,闭着眼,明显地表示“不欢迎”他们。
张倩走到床前:“刘参谋,这两天好些了吗?”
刘志宏不予理睬。
张倩继续说:“这次的事的确是个误会。使你受了委屈,我愿作些补偿。”她掏出一沓钞票,放在枕边,“除此之外,我将向胡先生力保你晋级为上尉——如果胡先生不能批准,你到我那儿来——四京站、稽查处都可以,我给你少校军衔,如何?”
刘志宏仍不予理睬。
张倩看看秦进荣,似有求助之意。
秦进荣上前劝道:“志宏,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的事就不必太计较了吧。”
刘志宏猛地坐起,却因痛疼和体力不支又摔倒了。他愤怒地指着秦进荣,气喘吁吁地说:“你有闲工夫多去胡先生那儿拍拍马屁多好,何必跑到这儿来污染空气!”
秦进荣朝张倩苦笑着耸耸肩。
张倩看在眼里,似乎心中的疑团顿然淡化了。她说了句:“不识抬举!”拽着秦进荣就走。
刘志宏抓起床头的钞票朝张倩和秦进荣两人的背影掷去,钞票洒了满地。
张倩和秦进荣来到徐飞虎的病房门外,在这里有徐飞虎的两个保镖终日相守。
张倩看看两个保镖,冷笑道:“一个地头蛇居然如达官显贵那样招摇!”
秦进荣反唇相讥:“达官显贵的排场,是靠权或钱换来的,一旦失权破产,排场也化为乌有;他们帮会是义气形成的拥护。我想他们对自己所崇拜的‘老大’的忠诚,实不亚于你对党国和领袖的忠诚。”
张倩不好接碴,只得推门而入。
秦进荣随后而入。
徐飞虎和刘丽英对张倩的到来颇感意外,他们都以敌意的目光注视着张倩。
张倩倒毫不在乎:“徐先生,一场误会,我特来道歉。进荣刚才在刘参谋病房中有句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徐先生是豁达之人,不会耿耿于怀吧。”
徐飞虎看看秦进荣,然后冷笑道:“我是受胡长官之托,为胡长官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不劳你来解释。”
刘丽英接碴:“是啊,胡长官待我们不薄,为他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刚才张小姐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我们希望这不仅仅是对我们一方面的要求,也希望张小姐本身能悟到这点道理就好了。”
张倩自然听懂了刘丽英这番话的所指,这其中包括她对秦进荣的态度。她看看这位话锋似剑的女人,不禁暗暗称奇。
“所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张倩也绝不是好惹是生非的人。无奈重任在身,这就难免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能求得谅解了。”张倩说罢,转过身来向秦进荣,“你大概是能理解的。”
秦进荣耸耸肩:“啊,你大概也已体会到我从一开始就是以‘理解’的态度在‘配合’你的‘不得已的苦衷’,而且今后将一如既往地‘配合’到底!”
张倩哑口无言。
秦进荣从医院回到家里,已是傍晚时候。他进门看范秀珍系看一条围裙,在客厅里忙着擦拭家具。见他进去,范秀珍快活得像小鸟一样奔了过来,似乎要拥抱他。他忙闪身一旁,装做十分疲劳的样子去沙发上一靠,掩饰了使范秀珍难堪的局面。
范秀珍愣了一下,又转身追过去,坐在秦进荣坐的沙发的扶手上:“你累了吧?我去给你沏杯茶,拧一把手巾来擦擦……”
秦进荣忙谢绝:“啊不,不,等我坐下来喘口气再说吧。”
范秀珍突然问:“张倩是不是追到医院去了?”
秦进荣看看对方:“你怎么知道的?”
“你要当心了。”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张倩丝毫没有放松对你的监视,甚至比以往更迫切地希望抓住你的把柄!”
他只是淡淡一笑。
她盯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吓唬你吗?”
正说着宋洪提着一壶开水进来。他给秦进荣沏了一杯茶,又灌了暖瓶才出去。
范秀珍看着宋洪的背影说:“这个小宋真不是东西。我每次来他总像防贼似的盯着我,太岂有此理了!”
秦进荣笑道:“所谓‘做贼心虚’,既非贼,又何必心虚呢?”
范秀珍愣了一下,却又撒娇地推操着秦进荣:“瞧你这人!我好心好意来帮你收拾家的,被人监视着心里总不是滋味吧,你倒拿这话来对付我!”
“我对你说过多次了,这里算个什么家!我一个人住这么多房子,有勤务兵,炊事员,还有小宋在照顾,已经人浮于事了,你何必还要来费神呢?”
范秀珍赌气地站了起来:“是我自讨没趣了!”
秦进荣和解地说:“别孩子气。我是说我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将就的……”
“你这里经常高朋满座,宾客盈门,你将就了,叫人看着也不像话呀!”她又坐了下来,一手搭在秦进荣的肩头上,亲昵地说,“进荣,你实在需要个人帮你料理家务了……”
秦进荣站了起来不搭碴,就往里屋走。
范秀珍不死心,跟进了里屋。
这是一间卧室。
范秀珍走过去拉开衣橱,指着挂成一排的几件衬衫:“这些衬衫我都替你洗过,烫平了。内衣要天天换,换下来放在一旁,我来替你洗——明天我再替你去买几件备用的吧。”
秦进荣忙说:“啊,不必了,有几件够穿的就行了。再说我也会洗衣服的……”
范秀珍笑道:“白衬衫都洗成黄衬衫了!家务就是女人的事。进荣,所谓肾儿无妻家无主,女儿无夫房无梁’,你该好好成个家了啊!”
秦进荣挥了一下手:“打句时髦官腔——抗战胜利后再说吧!”说罢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
范秀珍无可奈何地咽下一日苦水。
过了两天,胡宗南召开军事会议,第一战区所属各部队师、旅长以上将领都参加了会议。
胡宗南将此次去重庆,蒋介石面授机宜,决定大举反攻的命令宣布以后,由参谋长盛文再宣布作战计划,并征询各部队长的意见。
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中午。散会前,胡宗南作总结讲话:
“这一次是第一战区所属部队都要投入大反攻决战中去,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