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王的败落-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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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进荣边晾衣服边答话:“啊,我晾完衣服就来……”
范秀珍说:“你去吧,衣服我来晾就是。”
秦进荣表示感激地朝范秀珍点点头,然后走向龙德礼的房间。
这间房与张倩的房间大小、摆设相同,只是显得很零乱。
尤德礼让秦进荣坐在椅子上:“老弟!在这服务团里,我看就你还尊敬我一些,其他的人都欺我是大老粗……”
秦进荣忙说:“啊不,不!我认为是学生的自由散漫习惯没改掉……
尤德礼苦笑摇头:“我心里有数。本来嘛,我从小没进过学堂门,十七八岁就当兵。后来跟了胡长官——他当团长时我就跟他当勤务兵,现在升了少尉随从副官。你知道什么是‘副官’吗?就是高级勤务兵。就是升到校级军官,也不过如此!”
秦进荣安慰道:“话虽如此,能跟在胡长官身边,那也是十分光荣的。”
尤德礼一拍巴掌:“好!难得老弟还明事理。不错,我的官不大,但是,在第十七军团里,就是那些军、师长也不敢小看我,就因为我是胡长官身边的人啊。我要打谁的小报告,那他就要倒霉!当然啰,我一向还是讲情面的,总在胡长官面前好话多讲。老弟放心吧,这次回去,我一定向胡长官保荐你。”
秦进荣认真地点点头:“那就太感激了。”
尤德礼看看房门,又凑近了些,低声而诡秘地说:“老弟,据说那个娘们儿在调查你啊,你可小心了。”
秦进荣一笑:“她是团长,要对全团人负责,调查一个团员也是正当的,所谓‘身正不怕影斜’,让她调查去吧。”
尤德礼却说:“话不能这么说。她是军统的人,有名的军统之花。军统的人歹毒,被他们盯上了是很麻烦的。”
秦进荣又一笑:“没关系,我又没犯法,她能把我怎么样呢?”
尤德礼摇摇头:“没犯法被抓的人多的是。我是提醒你注意言行,千万不要被他们怀疑是共党分子!其实真要犯了别的什么法,那倒小事一桩——我出面说句话就能摆平。惟独关系到共党的事,那可没人敢出面求情的。”
秦进荣半玩笑地说:“你看我是共党吗?”
尤德礼一挥手:“嗨——!你当然不是共党,我只不过是说别让他们怀疑你是共党……”
秦进荣点点头:“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
尤德礼又说:“我告诉你一个军事秘密!”
秦进荣一愣。
尤德礼接着说:“今晚接我们的卡车就到,明天一早上路。你早点收拾东西,别临时忙乱丢三落四的。”
秦进荣舒了一口气:“啊……这……也叫‘军事秘密’?”
尤德礼却一本正经:“当然啰!凡是军队的行动,都叫‘军事秘密’!”并郑重其事地补充了几句,“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不能外传——在军队里泄漏军事秘密要杀头的哟!”
秦进荣装作认真地点点头:“啊,你放心,我决不告诉任何人。”
张倩看的材料,正是总部发回有关她调查秦进荣情况的材料。材料中写明:秦进荣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品学兼优。参加过~些抗日活动,但不是带头分子,无明显的政治倾向。其父原是第十一师范学校校长,抗战爆发后迁居重庆,在一些学校代课,生活较困难;其母原亦是教师,现无职业;其兄在杭州一爿商店做账房先生。他们都是极本分的人,从不过问政治。这份报告应该使张倩满意才是。然而她却越看越起疑。她觉得秦进荣本人和家人都太清白了!
世上最难找到的便是无瑕白壁。
她认为秦进荣的父兄尚且可以理解:一个是过去时代的人,一个在经商,可能与政治无缘。秦进荣却是生长在“多事之秋”,又是在最敏感的“风口浪尖”的学府之中。从五四运动以来,学府便是政治气候的晴雨表,在那样动荡的环境中,有几个学生能“闭门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即或有,那应该是“书呆子”形象的人,戴上一副近视眼镜,举上慢条斯理,文质彬彬的。然而秦进荣从外貌就给人一种聪明活跃的印象,这一类人是不会很“安分”的,不右即“左”。如果材料中能反映出秦进荣有偏右思潮,或者偏“左”也罢,她都能坦然接受,不再怀疑。惟独这“白壁无暇”,她是不能接受的,而且反倒增加了她对秦进荣的怀疑。“材料”还附了戴笠的指示,要求她尽快地赶到西安“西京站”处理一件棘手的事。
在西安闹市区有一幢铁门楼房,门外无任何标志,看上去像是某富豪或达官显贵的公馆。走进门去,可以看到楼门前有两个宪兵在站岗,院子里还有流动的宪兵巡逻,可谓戒备森严。这里进出的人男男女女,各种装束都有,显得很神秘;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多数市民都知道这座阴森可怖的楼房,就是“军统西京站”所在地。
正如戴笠所言,西京是反共前哨,所以在军统成立后不久的一九四○年,戴笠即派其亲信毛人凤前来成立这个站。
毛人凤不仅是戴笠的浙江同乡,而且从戴笠在浙江不得势时,他们就是莫逆之交。戴笠视毛人凤为膀臂,毛人凤也极为崇拜戴笠的铁腕,对他忠心耿耿。凡是有重大的事,戴笠都要和毛人凤商量,或派毛人凤去做;毛人凤也总是竭诚尽忠,不遗余力。
然而毛人凤来到西京后,虽成立了这个情报站,却没有做出多大成绩。最初,他把目标集中在共产党的“第十八集团军办事处”方面,企图“打进去——拉出来”,但是共产党方面防范甚严,经过多方努力,丝毫没有进展。而且他又风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暗中与共产党有来往,却拿不到证据。虽然戴笠对此没有深责,却不时催问情况,给他的压力也着实不小。万般无奈,他只好把压力转嫁给下属的两个头目李增和阮超群。
这天,毛人凤又把两个头目喊到办公室加以训斥:
“刚才卫长官来电话,说第十八集团军方面向他提出抗议,说我们军统的人在办事处周围设了许多暗探,并钉梢他们的人。卫长官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战时期,要注意搞好团结,不要再搞小动作。你们看,派你们去暗中进行的事,现在被别人当小偷一样指责,弄得我在卫长官面前也很难看!”
李增和阮超群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毛人凤看看面前两个家伙的熊样,更加有气了:“关键是你们一点成绩也没做出来,反倒丢人现世!”他拍了一下办公桌,“你们说话!”
两个家伙一惊,看了毛人凤一眼,又都低下了头。
阮超群嘟哝道:“请主座宽限时日……”
毛人凤又拍了一下桌子:“我已再三宽限了,结果又怎么样呢?你们还不是半点情报也搞不到吗?”
李增也嘟哝道:“最近……最近我们倒是发现了一点情况,就不知有没有用……”毛人凤冷笑:“一、点、情、况!又是捕风捉影吧!你们弄不到可靠情报,就制造假象来蒙骗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李增忙解释:“这一次不是假造的,是我们发现的……”
毛人凤哼了一声,但还是说:“好吧,你报告一下!”
李增还是不敢抬头:“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发现第十八集团军办事处有个姓袁的少将高参,经常在晚上换了便装,到酒馆里去喝酒……”
毛人凤:“喝酒?只他一个人吗?”
李增偷眼看看毛人凤的神色:“是……是的……他总是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去……”毛人凤眼珠一转:“噢——?”随即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样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李增和阮超群面面相觑。
毛人凤背着手踱了一阵,然后吩咐:“好!你们马上去把钱静给我叫来!”
李增和阮超群还有点莫名其妙,惶惶地答了声“是”,鞠躬退出。
钱静的公开身份是舞女,艺名叫“飞飞”,颇有几分姿色。女人漂亮,能获得异性的好感,诚然可喜,但是仅以姿色诱惑是远远不够的。有的女人姿色平平,却有超人的气质,同样可以获得异性的崇拜。有了姿色,再有高雅的气质,使异性艳慕而不敢亵渎,就是一个女人的成功!钱静却不懂得这类浅显的道理,误以为有众多的男人追逐,就很开心,就值得骄傲。于是,在与周围的男人接触中,总是故意卖弄风情,只要有男人献殷勤,她就来者不拒地笑脸相迎。即使是对方做些轻薄动作,她也毫不嗔怪,反以为是“逢场作戏”之举,使接近她的男人都想在她这儿占点便宜,而且只要廉价的几句好听话就可以达到目的。可悲的是她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却不知她在周围男人心目中丝毫没有分量,只要她一转身,男人们就撒着嘴挤眉弄眼,窃笑不止。
钱静来到毛人凤的办公室,把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扔,倒靠在另一张沙发上,把一双穿着高跟鞋的脚,搁在中间的茶几上,然后怪声怪气地说:“又怎么了——前天晚上刚亲热过,又闹猫了!奔四十的人了,怎么跟小伙子一样啊!难道真的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毛人凤皱起了眉。对于这个女人,他既留恋其淫浪,却也讨厌其轻薄。矛盾的结果,是欲弃不能,所以这个女人就在他面前敢于如此放肆。
毛人凤板起面孔,以做作的声调说:“钱小姐,这里是办公室,我找你来是谈工作,请你严肃一些!”
钱静坐了起来,冷笑道:“哼,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思,百夜夫妻似海深’,你倒好,又不当着人,就打起官腔来了!好啊,在办公室里我俯首帖耳,到了办公室以外,你可别怨我不兜揽你!”
毛人凤终于绷不住劲,笑着站起来,走到钱静身旁坐下,搂着她的腰肢说:“算了!我跟你也搞不清了。但是,你这样子……万一闯进个人来……”
钱静推开了毛人凤:“算了吧!你大主任的办公室,谁敢冒失闯进来!你不过是想对我摆摆威风罢了。”
毛人凤再次凑上去:“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真夫妻,也只能在家里亲热,到了外面,还得给丈夫留点面子。何况我们毕竟是上下级,有工作要做。在谈工作的时候,总要一本正经的,否则就不能干事了。”
钱静从提包里取出一盒香烟,叼了一支在嘴里。毛人凤忙拿起茶几上的火柴,划着了一根,凑过去让她点燃。她吸了一口烟,将烟雾喷在毛人凤的脸上:
“好吧,那就给你一点面于。说吧,有什么任务啊?”
毛人凤说道:“自从西京站成立以来,我们一直想对第十八集团军办事处采用‘打进去,拉出来’的战术,可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也不得其人可拉。这一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钱静哼了一声:“那都怪你用了李增、阮超群两个饭桶!我早跟你说了,把这两个饭桶送回总部去,让戴老板处置,再换两个有能耐的人来就行了。”
毛人凤苦笑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李增、阮超群还是很卖力气的。关键是共产党防范甚严,很难打进去、拉出来。就是换再有能耐的人来,也徒唤奈何。这种事往往要等待时机,静观其变。现在果然有了一个机会……”
钱静弹弹烟灰,漫不经心地说:“噢——!什么机会?”
毛人凤喜形于色地说:“李增报告,他们发现第十八集团军办事处有个姓袁的少将高参,每天晚上换了便装到酒馆去喝酒,喝醉了才回去……”
钱静不以为然:“喝酒算得了什么?你手下的人哪个不是酒鬼?喝醉了撤酒疯,惹是生非,给你少找麻烦了?”
毛人凤忙解释:“啊不,不!共产党纪律很严,尤其是对干部的生活作风,要求很高的。袁高参天天一个人喝问酒,是反常的现象。”
钱静渐渐注意起来:“噢——?”
毛人凤继续说:“据情报,延安毛泽东在利用整风,打击异已分子,尤其对知识分子实行残酷斗争,杀了不少干部,搞得党内人人自危。袁高参的反常,不会与此无关。”
钱静将烟蒂戳在烟缸里,“那——你打算怎么办?”
毛人凤冷笑道:“这是共产党提供给我们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我们要设法把袁高参拉出来!”
钱静眨着眼睛:“拉出来?怎么拉?”
毛人凤看着钱静:“这就是你的事了!”
钱静一惊:“我的事?啊不,不……我恐怕做不来。”
毛人凤点点头:“是的,这件事只有你去才能办好。”
钱静有点慌乱了:“我去办?怎么办?”
毛人凤狡黠地笑着:“用你的法宝啊!”
钱静拍打了毛人凤一下:“去——!没正经不是?”
毛人凤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实话。凡贪杯的人没有不好色的。只要那姓袁的跟你上了床,你让他神魂颠倒,还有什么不吐露的!时机一成熟,就可以逼他就范!”
钱静白了毛人凤一眼:“又要拿我去做交易了!我虽不是你老婆,也可算情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