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纪年之爵迹 作者+郭敬明-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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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爆的就是森西妈。她联想着今天这么晚才回家的经过,又看着面前哭红了眼眶的女儿,各种爆炸性的画面都在脑海里浮现了一遍。“湘湘……你可别吓妈妈啊……”母亲放下了筷子。
顾森湘可能也是觉得自己失态,于是擦了擦眼泪,说:“妈我没事,就是今天一个女同学突然大出血,别送进了医院。她是因为之前做了流产,所以引起的。我就是看着她可怜。”
顾森西突然站起来,把桌子震得直晃。
“你说的是易遥么?”顾森西问。
“是啊。”顾森湘抬起头。
顾森西转身离开饭桌,拉开门就像要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折回来问:“她现在在哪儿?”
全家人还没反应过来,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情,只是当顾森西了疯。
惟独明白过来的是顾森湘。她看着面前紧张的弟弟,然后有想了想现在躺在医院的易遥,还有齐铭的摇头否认。她看着顾森西的脸,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你坐下吃饭。”顾森湘板着一张脸。
“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啊!”顾森西有点不耐烦。
“我叫你坐下!”顾森湘把筷子朝桌子上一摔。
包括顾森西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她吓住了。就连母亲和父亲也知道,顾森湘从来都是袒护这个宝贝弟弟的,今天突然的反常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森西赌气地拉开椅子坐下来,虽然不服气,但是看见面前脸色白的姐姐,也不敢招惹。
一家人沉默地吃完了饭。
顾森湘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收拾桌子,而是把碗一推,拉着顾森西进了房间。
她把门关上,回过头来问顾森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姐你怎么啦?”顾森西有点委屈的声音。
“你和易遥什么关系?”顾森湘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了。
“姐你想什么呢?”似乎有点明白了,顾森西无奈地摊摊手。
“我问你,”顾森湘抓过弟弟的袖子,“易遥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顾森西张了张口,刚要回答,门就被轰地一声踢开来。
门口站着铁青着一张脸的母亲。
还没等着顾森湘说话,母亲就直接朝顾森西扑了过去,“你找死啊你!作孽啊!”
劈头盖脸落下来的巴掌,全部大在顾森西的身上。
顾森湘想要去挡,结果被一个耳光正好扇在脸上,身子一歪撞到写字台的尖角上。
159
易遥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好像很多年一瞬间过去了的感觉。所有的日日夜夜,排成了看不见尾的长队。而自己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追不上了。于是那些日日夜夜,就消失在前方。剩下孤单的自己,留在了岁月的最后。
好像一瞬间就老了十岁一样。易遥动了动身体,一阵虚弱的感觉从头皮传递到全身。无数游动的光点幻觉一样浮游在视界里面。屋内是黄昏里渐渐暗下去的光线。厨房里传来稀饭的米香。
林华凤拿着勺子把熬好的稀饭盛到碗里,抬起手关了火,擦掉了脸上的泪。
她拿出来走到易遥的床前,“喝点粥。”
易遥摇摇头,没有起来。
林华凤拿着碗没有动,还是站在床前等着。
“妈你别这样。”易遥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太阳**流下去。
“我别这样?我什么都没做。”林华凤拿着碗,“你现在知道疼,现在知道哭,你当初脱裤子时不是挺爽快的么?”
黑暗里易遥没有出声音,只是用力地咬着嘴唇抖。
“你就是贱!你就是彻底的贱!”林华凤把碗朝床边的写字台上用力地放下去,半碗稀饭洒了出来,冒着腾腾的热气。
“对,我就是贱。”易遥扯过被子,翻过身不再说话。
林华凤站在床前面,任由心痛像匕一样的五脏六腑深深浅浅地捅着。
160
办公室里像是下雨前的天空。乌云压得很低,像是在每个人的头顶停留着。
易遥站在所有老师的中间,旁边站着林华凤。
年级组长喝了口茶,慢悠悠地看了看易遥,然后对林华凤说:“家长你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学校也很难过,但是校规纪律还是要严格执行的。特别是对于我们这样一所全市重点中学而言,这样的丑事,已经足够上报纸!”
“老师我知道,是我们家易遥胡来。但千万别让她退学。她还小啊,起码要让她高中毕业吧。”
“这位家长,她继续在学校上学,那对别的学生影响多大啊!天天和一个不良少女在一起,别的家长该有意见了。”一个烫着卷的中年妇女说。
易遥刚想抬起头说什么,就看见站在自己旁边的林华凤像一棵树一样笔直地跪了下去。
“妈你不用这样!”易遥的眼泪从眼眶里冒出来。
“妈逼的你闭嘴吧!”林华凤尖利的声音,让办公室所有的人瞪大了眼睛。
黄昏的时候响起的江上的汽笛。
每一次听见的时候,都会觉得悲伤。沉重的悠长的声音,在一片火红色的江面上飘动着。
易遥和林华凤一前一后地走则后。
周围和便利商店咕咕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干洗店里挂满衣服的衣架,站立着漂亮假人模特的橱窗,绿色的邮局,挂满花花杂志的书报摊。黄昏时匆忙的人群心急火燎地往家赶。有弄堂里飘出来的饭菜的味道。亮着旋转彩灯的廊里,染着金色头的洗头妹倦怠地靠在椅子上。有飞机亮着闪灯,一眨一眨地飞过已经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地面上有各种流动着的模糊的光,像是夏天暴雨后汇聚在一起的水流。这所有的一切被搅拌在一起,沉淀出黄昏是特有的悲伤来。
易遥望着走在前面一言不的林华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易遥小声地说:“妈,你刚才没必要对他们下跪。我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念书的。”
易遥低着头,没听到林华凤回答,抬起头,看见她起得抖的脸。她突然甩过手里的提包,朝自己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啊!”林华凤歇斯底里的叫声让周围的人群一边议论着,一边快速地散开来。
“我不要脸无所谓了!我反正老不死了!你才多大啊!你以后会被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啊!”
易遥抬起手挡着脸,任由林华凤用包疯一样地在大街上抽打着自己。手臂上一阵尖锐的疼,然后一阵湿漉漉的感觉袭过来。应该是背包上的铁片划破了。
易遥从挡住脸的罅隙里看出去,正好看见林华凤的脸。
在易遥的记忆里,那一个黄昏里林华凤悲伤欲绝的表情,她扭曲痛苦的脸,还有深陷的眼眶里积蓄满的泪水被风吹开成长线,都像是被放慢了一千万倍的慢镜头,在易遥的心脏上反复不停地放映着。
161
空旷的操场上陆陆续续地被从教学楼涌出来的学生填满。
黑压压的一大片。
广播里是训导主任在试音,各种声调的“喂”,“喂”,“喂”回荡在空气里。在队伍里躁动着的学生里有人清晰地骂着“喂你X逼啊”。
躁动的人群排成无数的长排。
空气里的广播音乐声停了下来。整个操场在一分钟内安静下去。
每个星期都不变的周一例会。
主席台上站着训导主任,在他旁边,是垂手低头站立的易遥。
主任在讲完例行的开场白之后,把手朝旁边的易遥一指:“同学们,你们看到的现在站在台上的这位同学,她就是用来警告你们的反面教材。你们要问她干了?她和校外的不良人员胡来,生性关系。怀孕之后有私自去堕胎。”
主席台下面的人群突然轰地一声炸开来。像是一锅煮开了的水,哗哗地翻滚着气泡。
易遥抬起头,朝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望过去。穿过无数张表情各异的面容,嘲笑的,惊讶的,叹息的,同情的,冷漠的无数张脸。她看见了站在人群里望着自己的齐铭。
被他从遥远的地方望过来。
那种被拉长了的悲伤的目光。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湿漉漉的,像是一面淌着河流的镜子。
易遥的眼眶一圈一圈慢慢地红了起来。
训导主任依然在主席台上讲述着易遥的劣迹。唾沫在光线下不时地飞出来喷到话筒下。讲到一半的突然没有了声音。他拿着话筒拍了拍,现没有任何的反应。
主席台墙壁背后,顾森西把刚刚用力拔下来的几根电线以及插座丢进草丛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易遥像是消失了力气一样,慢慢地在主席台上蹲了下来,最后坐在地上。眼泪啪啪地掉在水泥地上,迅速渗透了进去。
齐铭抬起手,沿着眼眶用里地揉着。
162
已经放学了很久。
教室里已经走得没有什么人,齐铭站在教室门口,望着教室里逆光下的易遥。
夕阳在窗外变得越来越暗。橘黄色的光随着时间慢慢变成黑的暗红。
教室里没有人拉亮荧光灯,空气里密密麻麻地分布着电影胶片一样的斑点。
易遥把书本一本一本地小心放进书包里。然后整理好抽屉里的文具,拉开椅子站起来,把书包背上肩膀。
走出教室门口的时候,从齐铭旁边擦肩而过。
“一起回家吧。”齐铭轻轻地拉住她。
易遥摇了摇头,轻轻拂开齐铭的手,转身走进了走廊。
齐铭站在教室门口,心里像是被风吹了整整一个通宵后清晨的蓝天,空旷得痛。
收割之后的麦田,如果你曾经有站在上面,如果你曾经有目睹过那样繁盛的生长在一夜之间变成荒芜,变成残留的麦杆与烧焦的大地。
那么你就一定能够感受到这样的心情。
易遥走出楼道的时候,看见了站在昏暗光线下的顾森西。
他沉默地朝自己伸过手来,接过了易遥手上的书包,把它放进他的自行车筐里。他推着车往外面走,沉闷的声音在说:“上来,我送你。”
易遥坐在顾森西的车上,回过头的时候,看见巨大的教学楼被笼罩在黄昏无尽的黑暗里面。夕阳飞快地消失了,路灯还来不及亮起。
之是最最黑暗的时候。
易遥看着面前朝自己倒退而去的大楼,以及看不见但是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的现在大楼里站在教室门口沉默的齐铭,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分崩离析。就像是被一整个夏天的雨水浸泡透彻的山坡,终于轰隆龙地塌方了。
如果本身就没有学会游泳,那么紧紧抓着稻草有什么用呢。
只不过是连带着把本来漂浮在水面的稻草一起拉向湖底。多一个被埋葬的东西而已。
易遥闭上眼睛,把脸慢慢贴向顾森西宽阔的后背。
衬衣下面是他滚烫而年轻的肌肤。透出来的健康干净的味道,在黑暗里也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来。
穿过学校的跑道。
穿过门口喧哗的街。
穿过无数个红绿灯的街口。
一直走向我永远都没有办法看清的未来。
顾森西眯起眼睛,感受到迎面吹过来的一阵初夏的凉风。后背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一大片。
他用里地踩了几下,然后小时在茫茫的黑暗人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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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第三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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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铭冲回学校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疯了。***
他飞一样地朝教室那一层的厕所跑去。跑到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一低头冲进了女厕所。
齐铭望着厕所里一排并列的八个隔间,慢慢走到其中一个隔间前面。齐铭伸手推了推,门关着。齐铭低头看下去,脚边流出来一小股水流一样的血。齐铭一抬腿,把门用力地踢开了。
沾满整个马桶的鲜血,还有流淌在地上积蓄起来的半凝固的血泊。
空气里是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剧烈的血腥味道,甜腻得让人反胃。
齐铭的脚踩在血泊里,足有一厘米深的血水,淌在地面上。
坐在角落里的易遥,头歪歪地靠在隔板上,头乱糟糟地披散开,眼睛半睁着,涣散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的焦距。血从她的大腿间流出来,整条裤子被血水泡得涨。
齐铭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探一探她的呼吸,却现自己全身都像是电击一样麻痹得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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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还在不久之前,齐铭和易遥还走在学校茂盛的树阴下面,他们依然在教室的荧光灯下刷刷地写满一整页草稿纸。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