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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死亡阶梯-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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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卷了多少钱?”杨君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五百多万吧,”孙晓志说,“还好老总名下有很多房地产产业,不在乎这点钱,不过也气得吐血。”

那是,被拿走这么大一笔钱,任谁都会气得吐血。看来这邱思民不仅仅是精神问题,连人品也很有问题。

“你今天这么问我,要是邱思民肯定不答应,”孙晓志又说,“陈总就不一样,他随便我们怎么闹,只要把工作做好了就行。”

“杜莉萍失踪那天陈总在吗?”

“不在。”

孙晓志能说的到此为止了,杨君谢过他之后,他又自告奋勇地找了个女孩过来。那女孩染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浑身松松垮垮的衣服,松松垮垮地走过来,和杨君绷成铁柱般的形态形成鲜明对比。

“杜姐死的那天我也在,”女孩一开口,和外貌截然不同,竟然有几分羞涩,双腿乖乖地并拢在桌子底下,“你要问什么?”

杨君把问过孙晓志的那句话又问了一遍:“她死的那天公司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没有?”

“什么叫特别的事呢?”女孩有些迷惘地看着他。

“就是跟平常不一样的事。”

“这样啊,”女孩仰头思索了半天,慢悠悠地道,“有啊。”

“是什么事?”杨君微微有点不耐烦,这女孩整个人处于一种“慢”的状态,推一下她才动一下。

“那天,老邱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件atito的时装,”女孩费劲的眼神显示,她正在一团混沌中寻找两年前的记忆,“这和平常不一样,老邱小气得很,平常连根线头都舍不得发,atito的时装那要两千多块一件啊,不晓得他哪根神经搭错了,办公室9个女的,8个人发了。就是杜姐没发。”

“为什么不给她发?”

“杜姐也这么问,老邱说只买到8件,除了东江广场,全城的atito专卖店里这种款式的衣服都让他买来了,他还说杜姐反正年纪大了,穿这种衣服也不合适。杜姐当时就气得要哭了。我们也觉得老邱挺欺负人。”她认真地凝视着杨君,杨君没作声,专注地听着,那女孩见自己说的话引起了重视,便继续朝下说:“老邱总是喜欢欺负杜姐,那几天老叫她加班。那天吧,杜姐没吃早饭,都知道她低血糖,要是陈总在,肯定让她先去吃了早饭再上来。老邱就坏了,明明看到杜姐脸上直冒虚汗,还拉着她对帐,一直对到午饭时间都过了,杜姐正要吃饭,他又开始发衣服。”

“后来呢?”

“杜姐一看到他拿出来的衣服,眼神就有点不对劲,后来听说是每人发一件,她显得特别高兴,再后来听说少了她的那一件,她的眼泪都直打转。我们也不怕什么,都说老邱太欺负人了,老邱就说,让杜姐自己去买,公司报销。但是他说要买就得赶紧,只剩下东江广场那里的步行街还有一件了,去晚了就没有了。杜姐一听这话,饭也顾不上吃了,平时多节省的人,那天一下楼就打的。”

这倒巧了,瞧上去简直就像是邱思民故意将杜莉萍引诱到东江广场去的,但邱思民怎么能肯定她一定会走那条陡峭的楼梯呢?就算走,又怎么能肯定她一定会走左边摔下来呢?大熊早就问过这些问题了,杨君虽然想不透这几点,但却仿佛隔着薄膜看到了光亮,剩下的就是捅破那层薄膜了。

“她这么想要那件衣服?”他又问。

“她自己倒不是这样的人,听说是她女儿要。”

“邱思民是怎么失踪的?”

“不知道,跟人间蒸发一样,头一天还好好地上班,第二天就没来,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来了。”

“他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是杜姐死后第二天。”

杨君暗暗记下了。

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其他人的回答也都差不多,杨君还想找那个倒霉的陈总问问,陈总却不在,只好打道回府。

到现在为止,杜莉萍的死看起来都很正常,只除了她对这衣服的异常欲望之外——这欲望如此强烈,可以让她忽视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实在让人不解。杨君心中的疑问也凝结于这一点,他觉得,解开这个疑点,也许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杜莉萍的死虽然正常,邱思民的表现却处处不正常,杨君起初对他只是出于好奇,现在却不由越来越关注了,这种关注程度即时没有超过对杜莉萍的关注,也大致齐平了。杜莉萍这边看来不会有太大的缺口可供突破,这一趟很可能无功而返,而如果邱思民牵涉在其中,情况又有所不同了。他给大熊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查一查市里的私人侦探社,看有谁和邱思民接触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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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荷塘街

荷塘街是南番的老街,理论上来说应该算是文物,实际上却没有得到文物应有的待遇,年代久远的一溜平房显出多次修补的痕迹,新砖旧瓦混合在一切,像件补丁叠补丁的破衣裳。南番本地的市民早就不住这了,房子都租给了收入不高的外来户,这就更加没人管了,周边全是轰隆隆破土动工的新工地,整条街上只有几家寒酸的店铺。由于施工,车子开不进来,只能停在最近的一处停车场,杨君徒步走了好一阵,才到了街口。乍一看眼前凌乱破旧的街道和房屋,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南城的杀人街。和杀人街不同的是,这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凌乱破旧,住的人看起来都很和善,甚至有些胆怯,和杀人街上气势汹汹的街坊们迥然不同。从身边经过的人们也都穿得规规矩矩,有些孩子在街道上玩着游戏。

荷塘街六号拥有宽阔的门面和油亮的大木门,可以想见当初是个大户人家,然而大户人家最后所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了,除了大门透出当初的庄严外,外墙上东一块西一块五颜六色的补丁,早已显示出这房子年代久远。

大门虚掩着,杨君敲了敲门,没人作声,他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进到里边,是一个大院子,住着好几户人家,正是下午时分,有两个女人在院子里晾衣服,一对老人在墙角的架子下下棋。见杨君进来,有个女人边甩着手里的活边问:“找谁呀?”娇柔的吴侬软语,听得人耳朵分外舒服。

“乔江家住哪?”大熊问。

听到这个名字,那女人明显地怔了怔,随即微笑着指着二楼的一间房:“那,他在家。”说完,生怕他再多问什么似的,转身卖力地对付那件薄薄的衣衫,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另一个女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杨君将这女人的脸记在心里,便直接上了二楼。

乔江家的房门也是敞开的,从里边透出电视机的声音。杨君敲了敲敞开的门扇,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谁呀?”伴随着说话声走出个女孩,高中生模样,瘦瘦的,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从聚水坳来的。”杨君说。

女孩严肃的神情舒展开来,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油然浮上眉梢,没再多问,便朝里请他进去,边侧开身子让路,边朝屋里大喊:“爸爸,妈妈老家来人了。”

乔江从屋内应声而出,两父女扬着近乎一模一样的笑脸,在屋里忙着招呼杨君坐下,女孩拿着几个苹果到楼下去洗,乔江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他来南番做什么。

“我是为了杜莉萍的事来的。”杨君直截了当地说。

乔江的动作僵了一小会,继而变得缓慢起来,他将茶递过来,在杨君对面坐了下来:“什么事?”

“你听说过聚水坳的诅咒吗?”杨君问。

“听说过。”乔江苦涩地说,“早两年就听说了。”他的双掌握在面前,不断卷起来,又舒展开,他边说边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杨君以为他已经说完了,正要再问时,他忽然又说:“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回聚水坳了,子子孙孙都不会回去了。”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为什么?”

“你不是从聚水坳来的吗?”乔江苦笑道,“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他喉头耸动了一下,默默地深呼吸几口,又说道:“杜莉萍多老实的人啊,她不就是想回家去吗?怎么就不让她回去了?”

“你也认为她的死是因为诅咒?”杨君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香烟,点上之后递给乔江,然后自己叼上一支。

“不信不行啊,”乔江轻轻地嘬了口烟,直接吞了下去,“人都死了,还能不信吗?”他从鼻孔里缓缓呼出两道烟柱来,随着头的摇摆,烟柱形成一团凌乱的雾,包裹着他的头部,使得他的眼神有些模糊不清了,杨君没看出那眼中亮闪闪的究竟是反光还是别的东西。

“能说说杜莉萍死的经过吗?”杨君问。

“有什么好说的?”乔江忽然变得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原地来回走动着,目光朝门口扫了扫,怔住了。杨君随着他的目光朝门口望去,刚才那女孩已经上来了,手里捧着几个湿淋淋的苹果,愣愣地站在门前。

两个大人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这话题不应当当着孩子的面说。那孩子愣了一下,将苹果递给杨君,被谢绝了,她将苹果放在桌上,回过头来问:“你是问我妈妈的事吗?”

“茵茵,大人说话,你别插嘴,先出去玩吧。”乔江说。

“我想听我妈妈的事。”茵茵说着坐了下来,“你要知道什么?”

“你妈妈怎么死的?”

“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茵茵疑惑地问,乔江仿佛这才想到这个问题,眼神蓦然警觉起来。

“我怀疑你妈妈是被人谋杀的。”杨君说着递上自己的名片,“我是私人侦探,前一阵子,我堂妹也死了,据说也是因为这个诅咒。”

“你堂妹是怎么回事?”乔江惊异地问。

杨君将杨小惠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乔江和茵茵听得聚精会神,末了,茵茵长舒了一口气:“像小说一样。”她侧着头喃喃道:“可是妈妈因为低血糖才摔死的,这点不会错啊……”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蓦然睁大了眼睛:“难道她是被人推下来的?”

“我不知道,所以需要知道详细的情况,”杨君说,“但我知道,另一个死于诅咒的人,也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而且找不到任何谋杀的证据。”他的目光在父女俩人的脸上来回逡巡着,“一共有四个人因为想回聚水坳而死,你们真相信有什么诅咒吗?”

乔江一个劲的抽烟,什么也不说。茵茵咬着嘴唇想了一会道:“还有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杨君耸了耸眉头,“我们的人正在调查另一个人。”

茵茵不作声了,低着头在想什么,不时和父亲交换一下眼色。

“为什么不说呢?”杨君又开口道,“杜莉萍的死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害处,你们说出详细情况,说不定真能找到幕后的凶手,”他停了一下又说,“如果这事真有内幕,你们甘心让她就这么含冤而死?”

乔江还是不作声,茵茵的眼珠转来转去,显然头脑里在急速地思考。过了好一阵,她终于抬起头来,还没开口,眼睛里先蓄满了眼泪:“好吧,我说。”

“茵茵!”乔江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妈妈可以说是为了我而死的。”茵茵装作没听到爸爸的话,说完这话之后,忽然泪如泉涌,好半天再也说不出第二句。乔江拍着她的脊背,低声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现在不是都改了吗?再说你妈妈本来就有病。”一听这话,茵茵哭得更厉害了,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茵茵的妈妈一直就有低血糖的毛病,经常头晕,不能太累,也不能饿着。”乔江对杨君他们说道,“茵茵这孩子,以前喜欢穿名牌的衣服,而且总喜欢和别人比着来,这让我们觉得花费很大,几乎没什么积蓄。”茵茵把脸藏在掌心里,他拍着她的脊背继续说,“2003年,我被公司炒了,一时找不到工作,家里就靠着杜莉萍一个人,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我们决定先回聚水坳住上几个月,等开春的时候再出来找工作。不管怎么说,她在聚水坳还有几亩田地。8月份的时候,这事确定了下来,我们给老家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帮我们把房子清理好,这边就准备着回家的事了。杜莉萍跟老板说想休两个月假,老板问了原因后同意了,但是要求她必须做完这个月。那时候正是8月初,半个月后,茵茵又提出了要求。”

“嗯。”茵茵已经止住了哭声,擦干眼泪抬起头来,“那几天我很烦,因为我不喜欢回乡下去住。班上的同学都是南番本地人,经常骂我是乡下丫头,说我穿的是垃圾。尤其是蒋小晴,听说我要回乡下去了,整天就说乡下人还是回乡下去比较好。我烦死了,真不知道怎么办好。有一天,蒋小晴突然穿了一套atito的专版时装到学校里来,同学们都羡慕得不得了,那衣服在专卖店是限量销售的,每个店都只有两三套,一般人都买不起的,而且到第二天下午就要全部回收,不再投放到市场了。我本来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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